花想紧握着青鸟送来的信笺。
她面部颤抖得有些剧烈,疯狂地奔驰在荆棘中。
她嘴里不停重复一句话:“我考上了太虚山了!”
荆棘避退,桃村的桃花骤然灿烂,她沿着花路奔跑,来到一个破旧院子。院子墙壁上的彩漆已经大量掉落,屋顶的青瓦多处漏水,院子的巷子口,一扇旧得看不清纹理的黑门倒塌在门口,猜不出多少年没有修过。
桃村像一潭绝望的死水,几百年都生活在贫穷之中。
现在,她终于获得了离开桃村的机会。
屋子里,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正在洗衣服,那人便是花想的母亲陈玉。
陈玉见花想笑着进门,她脸色一沉,将脏衣服扔到她身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辱骂:“像个傻子,笑什么笑?死哪里去了,还不快干活!”
花想将太虚山的请柬递到女人面前:“娘,我考上太虚山了!”
陈玉严厉骂道:“怎么?了不起吗?你翘起尾巴来了?在我面前炫耀?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要不是今年考的法术简单,也轮不到你!”
花想心有不甘:“那花冲怎么连第一轮都过不了?”
一听花想奚落自己宝贝儿子,陈玉立刻火冒三丈。
她“啪”一巴掌甩到花想脸上:“你别拿他比,他就是不努力,先生都说了,他天资聪明,要是好好努力,不知比你好多少!”
花想没有反抗,只是痛苦地捂住脸。
打骂,打压,羞辱,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罢了。
有时候她真的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陈玉亲生的,不然为何,陈玉对她那么冷漠。
就因为她是个女儿,而花冲是个儿子吗?
她从小就乖巧听话,帮家里做家务,桃村靠近仙山,村里小孩子都修习仙术,她勤恳认真,总是孩子里仙术修习得最好的。
而她的弟弟,从小懒散任性,完全是她的反面。
可母亲却偏偏只喜欢花冲。
为了花冲修仙术,倾尽家财也要满世界为他搜罗灵丹妙药,畅通他的浊气。
对花想,陈玉则动辄打骂。
以前小时候,她不懂,总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可是后来长大了,慢慢明白了,有些事情,就是没有道理。
她不是被偏爱的,甚至是被讨厌的。
陈玉冷着脸,看着花想的眼睛充满仇恨,愤怒地抢走请柬:“我让你高兴!你知道去太虚山要多少灵石吗?咱家哪有那么多钱?”
说着,陈玉作势便要撕掉请柬。
花想的脸突然吓得铁青。
她吓得跪下来哀求:“娘,我去抓灵兽,等我去了太虚山,我还可以去仙门找活干,我保证不花家里一分钱,别撕!”
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请柬在陈玉手下化为雪片。
陈玉将请柬扔到她脸上:“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花想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一个母亲会用这种最恶毒的词汇咒骂她。
她脑海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碎片。
再也遏制不住,痛哭起来。
陈玉狠狠踢在她肚子上:“哭什么哭,就是你天天哭,家里的霉运都是你哭来的!”
见她还是在哭,陈玉又甩了她几巴掌。
花想握住手里的请柬碎片,痛苦地倒在地上,暗暗发誓。
总有一天,她要离开这个家,再也不回来。
花想神色孤寂地看着自己那份碎成十几片的请柬。
好在她修炼过这类的法术。
可以用月光银线缝补请柬。
她缓缓聚起手中灵力,千万道白银细丝瞬间弥漫与指间。
花想将这些月光轻轻度到碎纸上。
随着法术发挥作用,碎片仿佛活过来似的,自动归拢在一起,请柬重获新生。
那清秀俊逸的毛笔字,那封面上镶金的图案,看起来那么庄严肃穆,这是她这辈子收到的最典雅的物品,与她困窘的生活截然不同。
她将请柬抱在怀里,激动的泪水打湿了她的眼眶。
“我一定会去的,哪怕是死也要去!”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做完了所有的家务,甚至做好了早饭。
陈玉伸着懒腰从屋里走出来。
花想竭力装出一副讨好的模样,道:“娘,早饭做好了,在锅里。”
陈玉猜出花想的意图,冷笑一声。
她洗漱完便坐在桌上,理所当然地喝起了粥。
花想凑过来,眼里近乎哀求:“娘,能给我五千灵石吗?我要交太虚山的修金。”
陈玉冷着脸,将筷子摔到桌上,满目的冷漠与讽刺,“你一个女人修仙做什么?方圆十里就你在修仙,你知不知羞?”
这是花想前半生经常经历的场面。
明明是一些再正常不过的花费,如果是弟弟要这笔钱。
家里可以给他掏出三倍。
偏偏到她这里,家里总是穷,总是揭不开锅。
花想低头,咬着唇,紧握着拳头,心里暗暗劝自己,这是最后的机会,也许只要她够卑微,母亲就会同意她的乞求。
她很讨厌跪下来求陈玉,可是现在她不得不这么做。
两个月后就要交修金了,她没办法。
桃村是个偏远的小城,工作机会不多,女人只能做些刺绣类的活,两个月时间,她哪怕绣花绣伤了眼睛,也赚不回这么多钱。
她也没时间兼职,家务已经够她干的。
她很讨厌这么没用的自己,为什么不能快点成长起来。
花想苦苦哀求道:“母亲,这笔钱就算我跟你借的,我去太虚山之后马上就找工作,两年,不,一年,我就把这笔灵石还给你!”
话音未落,陈玉突然举手,一记耳光狠狠打在花想的脸上。
用近乎诅咒的语气骂道:“就你还配修仙?”
圣人书本总是夸赞父母伟大。
说孝顺是最基本的伦理。
但父母明明就是最普通的身份,不用考试,也没有谁监督做得好不好,花想不明白,像陈玉这种人到底是伟大在哪里?
除了陈玉,还没人这么骂过她。
陈玉是不会出钱的,她说让花想不要痴心妄想。
夜色中,花想悲伤地靠住床沿,失焦的眼神看着破旧的窗户。
她望着桌上的剪刀,在脑海中一次次幻想自杀会怎样?
会不会远离这个像深渊一样的地方?
可人间苦难,她的运气从来不好,再投胎也好不到哪去。
不!凭什么她得死?
花想紧紧握着拳头,忽然觉得自己疯癫起来。
忽然有种想要一把火将家里烧了,所有人同归于尽的想法!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索着,失眠。
这个房子隔音不好,所以才给她住的。耳边忽然传来陈玉和邻居家大婶谈话声。
邻家大婶道:“我听人家说太虚山是六界最好的仙门,修金只要五千灵石,你咋不送你们家闺女去?到时候你多有脸面?”
陈玉听后连连否认。
花想坐起身来,侧着耳朵,想要听仔细些。
陈玉冷漠地说:“这些年我对她不好,打她骂她,你别看她表面乖顺,骨子其实是个坏种,她是注定要做白眼狼的货。等她练成长生不老,以后待在仙界不回来,我这么多年养她不是白养了?还不如把她嫁了,还能捞一笔彩礼钱。”
这句话直接刺破了花想的心。
她遇到的外人,每个人都说她勤奋,她有天赋,是可造之材。
不论是谁,都劝她不要放弃修仙路。
在外人眼里,她可以是修仙奇才,可是在母亲眼里,她只是个可以换彩礼的商品。
夜风将她的心吹凉,凄凉的泪顺着脸颊滑落。
如果她不能去修仙,她真的会被陈玉卖掉。
一想到这些,她忽然背脊发寒。
她必须走出去,走出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花想捂住嘴,竭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咬着牙,嘴唇都要被牙咬出血了:“我一定要逃离这个地方,逃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