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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 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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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礼杰睁眼的时候头疼得像是要裂开。

他的意识仿佛还停留在加固密闭的车厢,风雪隔着钢板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噪音,握枪的左手抵着硬邦邦的腰带,又僵又难受。那个拳头大小的纸盒悬在他视线中央,偶尔随车身晃荡。他似乎是打算敲一下驾驶室的玻璃,喊黄祥那小子不要把车开得跟拖拉机一样颠……

“……怎么了?”少年捂着脑袋试图起身,他什么也不记得。酸疼沿着胸口一路攀到脖颈,手臂的刺痛证明他躺在这并不是因为某种急性疾病,满屋子消毒水的味道闷得他想吐。

田野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队长……”察觉到不对劲,赵礼杰下意识皱眉望回去,“……东西丢了吗?王杰和黄祥呢,受伤了吗?”

一贯温和的田野神情复杂,递给他一杯水后慢慢说道:“先别急,小祥还好,王杰稍微严重一些……杰杰你能想起什么吗?出了点意料外的情况。”

“情况?”无意义的词语被重复了一遍,赵礼杰能感觉到胸腔深处一阵阵的暖,脑袋却疼得厉害,显然是田野正不遗余力地梳理他的内景。

与单纯的治疗有所不同,身为EDG最年轻的术士,赵礼杰敏锐地察觉到田野动作的细微差异。

我记忆里有什么,他险些就问出了口。

然而他知道田野是看不见的,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将内景轻易袒露——内景,所有生物与身俱来的意识世界,自从“异人”出现在这片大陆,过去神秘不可见的领域终于向一小部分天赋异禀者开放。

“异人”是联盟对他们这一类人的称呼,他们的存在在LPL算半个秘密,像是为了抵御LCK才不得不培养的特种部队,对普通民众始终是保密状态。异人的能力大多成年时显现,三到五年后就会开始下滑,直至完全消失。登记在册的异人平时分散各处,受七座“大区塔”管理调遣,七塔名义上分属七大军区:东北、西北、东南、陆中、西南、陆南,以及首都圈,但军区内驻扎的全部是普通士兵,非战时二者互不干扰。

塔楼被称为“塔”是基于它功能的命名,其实七个军区真正建了塔状高楼的堪堪过半数。原则上,塔楼的指挥官在战时拥有对军区的最高领导权,不过部队体系除去屈指可数的几位高层,谁都不知道这条规定。大多数潜力平平的异人一经发掘会被分配到塔楼的基地工作,和普通服兵役的差距并不大,一切对外的沟通则交由塔楼的事务官负责。

每座塔的尖端小队,也就是有资格参加首都集会的顶级异人,均无例外是国家成年考核时选出的佼佼者。考核以体检的名义暗中进行,资质极佳者便可在完成基础学习后选择前往任一塔楼进行预备役实践,以期有机会成为尖端小队的核心成员。

至于邻国LCK,因为异人数量较多,且区别于LPL的议会掌管大权,国王是他们的最高统治者,从赵礼杰的视角去看,那里的异人在身份上似乎相对自由,使用能力的拘束也少,普通人都相信他们是离“神”更近的存在。可即便如此,在战争爆发之前从那边过来的“技术型人才”也实在不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兴许人家就喜欢保持神秘吧。

结果他拿这个话题问李汭燦的时候,差点没被人从六楼丢下去。

要知道,东南大区的EDG塔一共只有七层楼。

青年单手揪住他衣领,酷似狐狸的一双眼睛虚眯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脊背发凉。赵礼杰被勒得说不出话,再后悔也只能呜呜地扑腾,上半身几乎彻底悬空,吓出了一身冷汗。身为异人中的“术士”,他本能地放出意识去接触李汭燦的内景——窥探、控制,甚至摧毁这凝聚灵魂的世界,便是术士强大的手段……不过显然堪堪成年的少年还不够格。

他仅仅明确到对方并没有剧烈的杀意就脱力闪了腰,眼前一黑,挡在他内景前的如同一面铜墙铁壁,全然撼动不得。

这事之后他对李汭燦的态度变得极其谨慎,再不敢仗着明凯徒弟的身份和他勾肩搭背。好在这位联盟首屈一指的刺客抛头露面也不多,整个基地仿佛除了事务官和指挥官,只剩下田野和他交情深厚。

常人一生无法看清自己的内景,虫鱼鸟兽等更是艰难。但异人对内景的利用同样天差地别,以可否改变内景为界,大致分为两类:一类人通过正视自身内景,将高效的行动轨迹锻炼成肌肉记忆,对感官、四肢躯体的把控逼近人类极限;另一类则是全心锻炼内景力量,将异人的异处不断放大,举手投足均是针对最脆弱的意识世界——在LPL,这类人的统称就是“术士”。

术士与其他异人,双方互为攻守,弱小的术士无法撼动敌人的内景,外强中干的莽夫在高阶术士面前则会神智昏聩,势必一触即溃。

当然,在实力差距非常明显的情况下,非术士也能瞅两眼别人内景里的模样,可那并不是一台电脑一样直接呈现的“记忆”、“感官”、“情绪”,而是一片被探索者精神世界抽象出的环境,可能是河流,可能是森林,可能是城堡,在其中寻找任何指向性的信息还是需要技巧和法门。

摸清一个异人的内景无异于对他的灵魂抽丝剥茧,但某种意义上,EDG现任的尖端小队队长田野,却是个例外。

严格按照定义来说,田野不是术士。他并不能具体改变内景中的某样造物,偏偏有本事让濒临崩溃的内景自愈。他能自如进入他人的内景,只是因为——在异人的层面他是个盲人。生理意义的眼睛对着外面的世界,意识对内的“眼睛”曾被学者们认为不存在失明的可能,直到田野这个特例出现。

他不会像术士那样翻找受害者的记忆,靠修剪或者掩盖它们来治愈伤痛。他自身的意识就是最温和的风,吹过所有纷乱复杂,还人以安慰。记忆还在那里,不过悲哀、绝望的感受已经减轻。异人内景的伤势并不会随能力的减弱而消退,许多退役前辈的病痛都曾被诊断作终身损伤,然而经田野的手总能有起色——因此首都圈内甚至有些明嘲暗讽,说EDG江河日下,这才是还勉强位列七大区之一的真正原因。

赵礼杰从考进EDG的预备役开始,一向觉得队长最温柔不过,但现在田野的脸色是他三年没见过的凝重:“黄祥听见声响朝车厢内部望的时候,只看到你掐着王杰的脖子……可他刚停车就被打晕了,回基地才醒。”

“我……我不知道是谁……”层层不休的困惑密不透风,十九岁的少年试探性地张开干涩的嘴巴,意识中间极细的一段空白……简直像无形中让人在脑子里捅了一刀。不同于以往的切磋,或任何外勤的经验,赵礼杰意识到自己被人切成了两个部分,一前一后,彻底割裂的。

他不觉得田野会怀疑自己,对方瞧自己的眼神也不是瞧叛徒,但……这究竟是什么眼神?

“王杰的内景被人破坏了,明凯正在想办法。杰杰,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赵礼杰猛地抬起头,他完全僵住了。身为术士,他太明白内景的重要——大多数被常人称作“感受”的波动,在异人眼里皆是具象可视的,这赋予了他们对万事万物极高的敏感,内景的坚韧程度也一直是评判异人强弱的基础标准。

而整个LPL境内赵礼杰认知中最强的术士,就是EDG已经避世许久的指挥官,明凯。

其实一般大区的队长会由基地的指挥官直接兼任,以确保领导权力的集中,但在EDG,因为明凯七年前执意辞去队长一职,推田野上位,这才保持了如今独特的局面。

所以田野无计可施、明凯都犯难的形容,让他的心一下子坠进了冰窟窿,撞得哐当一声。

无论异人常人,内景消散都意味着精神世界的崩塌,如同脑死亡一样不可挽回。王杰和他身份一致,都是隶属EDG塔的预备役,平日的工作便是处理那些交给塔楼却不需要尖端成员亲力亲为的任务,同时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小队的一份子……王杰虽然瞧着冷淡可平时最是稳重好心,和谁都不吵架……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需要下如此狠手去毁掉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赵礼杰不明白。

少年费力将麻木的双腿挪到地面,拜托田野扶他走到隔壁的病房。对方内景微小的震颤将迟疑表露无遗,赵礼杰知道肯定还有什么是他没被告知的……然而他现在满心王杰的安危,以及突如其来的恐怖敌人,大脑跟塞了扯不清的棉絮似的堵。

门后站着的男人是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模样,黑衣,黑裤,稍长的头发打理得当,抿紧的唇边一颗黑痣——他至少有一年没见过明凯了,他名义上的老师,这位EDG的总指挥。

王杰躺着那里,很安静的样子。他们平时训练受伤也难免会进医疗室,黄祥最是呆不住的,只要腿没折全乎就能蹦蹦跳跳跑去串门。王杰则听话得多,连食堂一粒盐不放的营养粥都能神情自若地咽下去,发现他在枕头底下藏薯片倒是会自然而然伸手,仿佛拿捏准了“哥哥”的姿态,永远不会面露狼狈……

如果当时的他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他绝不会选那个时间和王杰争吵。

于是他抛出了他的问题:“为什么……这次不只是一个A级的信息保护任务吗?难道LPL真的有能隔空瞬间干掉我和王杰的异人吗?那为什么我还活着?因为我是术士吗?”

从他们手中抢东西不难,但直接攻击内景几乎可以确定是术士的手笔。同为术士,赵礼杰深知自己的水平——毫不夸张地讲,即使是首都圈的各大区集会,他也没遇到过一个能不打照面硬生生放倒他的家伙。不接触,术士施展能力的难度会几何递增。假如是外人,这意味着对方的实力与他根本不在一个阶层,起码和明凯相当……那也太可怕了。

“LPL的范围内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没有。”他的长官吐字清晰,软绵绵的乡音此刻显得凌厉非常,“虽然他并没有同时对你们两个动手,他只袭击了你。”

“杰杰……击碎王杰内景的人,是你。”

少年猛地回头,一向护着他的队长却侧过身不敢看他,他读到了田野的痛苦与逃避,那片内景的花圃里,嫩白的花瓣被一股股妖风卷得萎靡不振。赵礼杰懂了,但他无法相信,亦不理解是谁以什么样的方式、出于何种目的,要如此对付他们。

明凯叹了口气,缓缓走过来用手背贴上他额头。

磅礴,浩荡,笼罩内景的力量像一股强劲的海风托着少年浮在无垠的水面,顺滑又不可抗拒地梳过他繁杂的情绪。明凯不是在窥伺,而是带着他的内景不断往复翻折,指引他自己寻找答案。

赵礼杰恍惚回到了事发的车厢,轻轻落在座位上。四周景象明晰:金属反光的角度、纸盒摇摆的节奏、两人交错有序的呼吸,全部安适宁静。

但随后他和王杰对话的音量越来越大,从眼前的任务到半年后首都圈困难重重的防卫布置,他幼稚且赌气地一句接一句埋怨,一句接一句对基地的未来大肆褒贬——“今年的首都集会谁想去谁去……又要看那些部长、议员的脸色……我没本事你就有吗?EDG这样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吗?没有新人愿意来也怪我是吗……”

他龌龊自卑的心结被彻底抖干净,摊开在聚光灯下,一寸一寸由人解剖。

当时他怎么没发现王杰脸色那么差?为什么没有再敏感一点察觉危险?明先生又会如何看待满嘴胡言乱语的他?口中吐出过的言语活像一簇簇刀片割着他现如今的肉。尴尬、愧疚、恼恨……赵礼杰,他们说得很对,你天生不是尖端术士的料,做什么复兴EDG的春秋大梦……

你他妈就是个废物,是你拖累大家的,你根本不配在这座塔里占据一席之地,你早晚会籍籍无名地死在战场的角落,没有人为你哀悼,没有人为你哭泣,你的尸体布满尘埃,你的骨骼遭鼠蚁啃食……

“凝神。”明凯的声音突兀敲在眉心,少年浑身一震,瞬间睁大双眼重新沉入冰冷的空气。

下一刻,赵礼杰的世界陷进了一片空白。

从EDG手里截下那份暗号已经过去了三天,赵乾熙的解密工作还剩最后一点。虽然他板着脸不说,但许秀还是从队长泛青的眼袋中读出些烦躁——再继续拖下去,他亮晶晶的小眼睛就要彻底消失了。

“说实话,我不是很明白那位先生在想什么。”在白茫茫的地界里徒步打转,躲避一波接一波常人和低阶异人的搜查,DK所有成员的耐心均在被不断消耗,“LPL那么大,咱们为什么非要在这冰天雪地的找冻……你说呢,敷?”

“安全。这种天气,塔楼的常规巡逻会减少。”金建敷一边填补山洞漏风的石窟窿,一边非常给面子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包裹严实瞧上去像一只北极熊幼崽。

“或许是你在南方呆了太久,骨头被海水泡酥了,许秀你原本可是住在王国最北边啊。”张容准忽然眯起眼睛,莫名其妙地乐起来,“要不我们拿个白色的厚羽绒把你包起来放出去望风,外面LPL巡逻的人肯定看不见你。”

“……我可以揍他吗?”许秀转过头,认真地看向金建敷,“直接甩锅给FPX,他们是管这一片的对吧。”

“问队长,不过如果是FPX他腿可能会断,再带着上路就要搞车或者飞机。”金建敷靠在他身边坐下,拉开背包检查弹药和罐头,“其实我有点好奇为什么LPL各塔的尖端成员还没出现,他们的反应速度比预计中慢太多了。”

“毕竟人家地方很大,从EDG到这能跑一天一夜,夏权哥比我们早出发不就是……唔!咳咳咳……”张容准又准备插话,猛地被赵乾熙塞了一片压缩饼干到嘴里。

一并掌握小队众人感官的青年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嘴里同样叼着一块饼干。一份军事地图平铺在地面,经过反复的仔细测量,赵乾熙已经认真标记出地点——掰下的一小块饼干正放在上头,遮住代表“塔楼”的鲜红图标:

“东西在西北,去搞架飞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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