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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蜗行的道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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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小尘在蓬莱医馆一连躺了三日,错过了期间的所有课程,好在李善谷每晚都会来帮他补习课程,倒也没有落下太多。伤后第四天,华老告知易小尘已经彻底恢复,可以出院了。但不知为何,他的体力却较之以往稍微弱了些。也许过段时间就恢复如初了,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易小尘并未声张。

这一天,易小尘出现在道术课的露天道场。在同学们的眼神中,易小尘感受到了由衷的尊重。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洪守道,他的脸上被马蜂蛰出的包还没痊愈,涂满了黄褐色的药物,对易小尘除了原有的憎恨,更添了些嫉妒。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光荣的负伤,为易小尘带来了被簇拥在舞台中央的感觉。他的心里像涂了蜜一样愉悦,有些飘飘欲仙。

对于道术课,易小尘也隐隐多了些特别的期待。蛙药的药效虽然早已褪去,但那晚的刺激如醍醐灌顶,仿佛为易小尘打开了一扇窗户,开辟了感知世界的崭新途径。不同于五感,这是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又似无却在的感觉。易小尘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张开双手,神思透过那扇窗,他再次感知到了空气中的水分子。情不自禁的,微笑浮上嘴角。片刻后,微笑僵在了他的脸上。

虽然感受到了水分子,但易小尘试图把它们拉向手心时,却发现每一个水分子倔强得很,如同一块块千斤巨石一般。他如同一个身患肌无力的病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相比于班里的其他同学,易小尘显得一点进步没有。受益于蛙药,卓一言、元九雀、庄不拘、洪守道、温雨城、范钟林、吕卓然等人已经开始练习织雾成云;其他人也至少可以聚水成雾。易小尘俨然是道术课上最差的学生。

严静远拍了拍手道:“各位小道长或多或少都有些进步,也不枉费贫道匠心独运、别出机杼,千辛万苦为你们求来蛙药。但各位也仅是差强人意,熟能生巧,你们还需要反复的练习。只有反复的练习,才能增加你们对水分子的控制力。明天下元节,各位回家祭祖,不要忘了继续练习。练习的时候,可以尝试着按照我之前示范给你们的结构,编织水分子。道士凝聚出的云之所以能载人,关键在于它不同于一般云雾的精巧构造。至于班上唯一固步自封、拒绝进步,辜负贫道一片苦心的易小尘小道长,今日所有课程结束后来这里等我。”

易小尘闻言面红耳赤,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蒸发,变成空气中的水分子。起初同学们关注易小尘,是因为好奇他尘世子的身份,毕竟道界已经很多年没有尘世的求道者了。后来,大家发现易小尘表现平平,也就在变身术上有些天分,其他课程低于一般水平,尤其道术课可以说毫无天分,这种关注反而变为负累,让易小尘倍感沉重。亚马逊之行易小尘拆穿了皮埃尔的阴谋,让班里师生们再次另眼相看,易小尘因此心中窃喜。不想,这次道术课上的表现又把他的心情摔到了谷底,蛙药似乎在他身上没起任何作用,看来他确实没有道术的天分可以激发,也许他会成为下一个留级生。

洪守道终于找到了讥讽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冷嘲热讽道:“尘垢就是尘垢,扶不上墙的烂泥一块,蛙药都救不了你。四脚□□无胆,八爪鱼眼无谋,而你无能,你们三人真是般配,就抱在一起等着留级吧。”

卓一言想反唇相讥,被易小尘拉着向临波阁走去。

“易小尘,你拦着我干什么?咱们不能就这么骂不还口啊。”

“别跟他一般见识。再说,我确实没有学习道术的天分。”

“瞎说,你和李善谷只是暂时不能而已,我相信你们。笑面虎当着那么人讥讽你,枉为人师!”

“他只是说了实情,算不得讥讽。”易小尘无精打采道。

在百草课的道场独美馆门口,易小尘三人迎面碰上了元九雀。因为亚马逊的事情,易小尘对元九雀产生了一些好感,便向其摆手打招呼。元九雀却毫不领情,冷瞥了他们一眼,哼了一声,进了独美馆。

易小尘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热脸贴上冷屁股了吧,”卓一言道,“我听说有好事之徒给她起了‘二爪麻雀’的外号,把她跟咱们放在了一起,咱们岂不是拉低了人家的品阶。”

“你小...点...声,她...听到了。”李善谷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元九雀道。

“听到了又怎样,她那么想的,还不让人说出来么!肯定是洪守道编排的!”卓一言来到最后面的座位,毫不在意道。

此时,王泽浣走进道场,对道童们道:“同学们,在咱们开始美丽的课程前,我要检查下你们的魂牵草长势如何。”

百草课老师王泽浣在之前教授大家用血余尘制作花土,为的便是种植这魂牵草。

“不错,叶脉色泽红润,”王泽浣看到李善谷的魂牵草不由称赞,转头看到易小尘和卓一言的魂牵草,皱眉道,“这是班里最劣质的两株魂牵草。”

“王老师,我们的魂牵草一样的枝繁叶茂,您的评价不中肯!”卓一言掷地有声道,易小尘卧床的那三天,李善谷负责为易小尘补课,卓一言则主动帮忙为易小尘的魂牵草浇水施肥,虽然他耐心不够,但多少还是照看了的。

“这魂牵草一叶三瓣,叶脉鲜艳,里面似有血液流动。魂牵草长势的好坏全看叶脉的颜色深浅,颜色越红润,代表长势越好。魂牵草的培育极其讲究,需要定时定量浇水施肥,晚一分早一分,多一分少一分,都会造成负面影响。你可有控制浇水施肥的节点和用量。”

卓一言抓了抓头道:“这个么…”

“听说你们在亚马逊雨林大放异彩,你们是不是觉得很自豪?可是,这世界的丑陋是不可救药的顽疾,古往今来,一直都在。发现、揭露人这些恶疾并不是什么美丽之举,有些疮疤最好搁着别管,流出的脓水会造成更大的丑陋创口。再说,盯着丑行的眼睛如何能发觉美呢?你是来自尘世的易小尘吧,尘世出身并不一定就意味着污秽,有坚持不懈的向美之心,终会得到他人的认可。”王泽浣深看了易小尘一眼道,“还有你,吴国的卓一言吧,吴国的男孩子看来也并不都是心细如发。还好,你们两个粘了其他同学的光,大家种植得都不错,足以弥补你们的劣质。所有人拿出牵牛子,今天我教你们制作雁回散。”

“王老师,我们制作这雁回散有什么作用?”元九雀举手问道。

“这雁回散可是我发明的美丽奇药。容我卖个优雅的关子,美丽出尘需要耐心等待,后面你们自然知晓。现在大家剪掉魂牵草的叶子,接好叶脉流出的红色汁液,这是整株魂牵草的精华所在。然后把牵牛子研磨碎,和魂牵草汁液搅拌,放入火山水后,熬至水干为止。”

课程结束前,独美馆里弥漫了让人沉醉的药香。不出意料,受材料限制,易小尘和卓一言制作出了最差的雁回散。

“收好雁回散,下次我们会在岛外实习中用到。我记得两周前让你们找的长青草,李善谷同学成功找到了相关的资料,也因此得到了2学分的美丽奖励,大家要多向他学习。这次的课后作业是寻找一本名为《异草集》的书,如果找不到,也可以找一些与还童草相关的线索,比如生长习性、地理分布、培育方法等材料。还童草对百草学的美学一道意义非凡,希望同学们认真寻找。接下来是下元节,不少同学要回家祭祖,若家有藏书,我建议仔细找一找。若谁找到相关材料,加5学分,找不到的扣3学分。”

百草课后,屡屡因为课后作业被扣学分,学生们纷纷抱怨。但下元节假期的到来很快让他们忘记了不愉快,各自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祭祖。易小尘则径直来到天心湖边,严静远已等候多时。

“随我来。”

严静远迈腿而行,头也不回道:“庄岫岩的信我读了,他在信中托我照顾你。”

“哦。”

“你是不是在纳闷:‘既如此,为什么还要在当着众人的面嘲讽我’。可惜,贫道向来毒舌。人啊,在父母的偏爱中被浇灌出‘妄我’,然后在旁人的否定中才能寻到‘真我’。所以呢,你权且当做贫道在为你开辟‘真我’的寻觅之路吧。”

什么‘妄我’、‘真我’,易小尘听不明白,只好敷衍道:“严老师自是为了我好。”

“言不由心。是不是为你好,你日后自然会明白。咱们到了。”

严静远带着易小尘来到了临波阁的独美馆,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王泽浣正在读一本名为《古方七略》的书。严静远大喇喇坐在他的对面,捏着鼻子道:“老严,你一个大男人,身上少涂点胭脂香粉,屋里也少放些花花草草,不合适,也熏得慌。”

王泽浣抬头瞥了一眼,皱眉道:“芝兰香氛,你一个丑陋粗人自然不懂。若嫌弃,何苦不请自来?请便吧。”

“共事多年,别那么见外,贫道有一事相求。”

“哦,此事与这位尘世子有关?”

“聪明。这小子体内杂质过多,渗透到了骨子里。他虽然被蛙药激发出了被蒙昧的感知力,却因为体内过于驳杂不堪,难以驱使元气,更别提施展道术了。你给他下几针。”

“如今的尘世,再难复往昔的纯粹、美丽,他能来到道界,已是一件稀罕事。哼!下几针?他生于驳杂,驳杂自也造就了他。我的银针虽然有清除杂质的功效,也不是几针就能让他脱胎换骨的!”

“那就多下几针嘛。老王你有什么条件,随便提。”

“这《古方七略》中提到了一本《异草集》,你帮我找到它。”

“没问题。”

王泽浣也不废话,站起来,右手一招,一个木匣子从角落里飞到他的桌子上,匣子自动打开,里面摆着长度不一的银针。王泽浣伸出左手食指,一朵细小的火焰在指尖上蹿了出来。他右手剑指,一根银针从匣子里飞出,盘旋在火焰之上。

“脱下上衣。”

易小尘依言脱衣,露出了身上如银屑一般的纹路。王泽浣瞟了一眼,脸上变色,立马镇定道:“我改变主意了,《异草集》不用找了。”说完,火焰熄灭,银针归匣,木匣飞回原来的位置。

“老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贫道向来不自诩君子。”

“你确实跟女人一样嬗变!想一出,是一出。”

“我辈既然信奉道法自然,自应当顺其自然。人体时刻在新陈代谢,只需待在道界十七年,全身的细胞就会焕然一新,到时问题自解。”

“十七年,黄花菜都凉了。顺其自然?你口口声声的美道学,哪里符合道法自然?你妄想容颜不改,又何时顺其自然了?”

“美之道,是自然所赐。保养它,自是顺其自然。这娃娃的丑是天生刻在骨子里的,即便他因为我的银针焕然一新,也不改其丑。若如此,岂不辜负了我这银针的美意。所以,不如不做。”

“强词夺理。身为人师,岂能因为个人偏见而枉顾学生的前程。”

“无需多言。”

“严老师,要不我就顺其自然吧。”易小尘小声道。

“顺其自然不是任其自流,要千方百计尽力试过才行。我们走!”

严静远拉着易小尘夺门而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从后面飞来,严静远回首抓住。门内传出王泽浣的声音:“这是鲮鲤通络养颜丹,多年前友人相赠,贫道一直没舍得吃。送予你,旦夕服用,十年便能令人焕然一新。”言毕,独美馆的门自动关闭。

“对于少年,十年和十七年有什么区别?对于毫无用处的东西,你倒是大方得很,”严静远一边将药塞到易小尘手里,一边道,“哼,学岛又不止你一人能行针,咱们走!”

在王泽浣处吃了闭门羹,严静远带着易小尘来到了临波阁一层金石学常颐的道场。听完他们的来意,常颐放下怀中的黑猫,二话不说,取出银针,为易小尘针灸除秽。

“还是常老师为人热情可靠。王泽浣那厮男生女相,嬗变怪异,出尔反尔,太不给贫道面子。”

“王老师为人外冷内热,只是有时敏感了些。这一套银针还是多年前他送给贫道的。”

“那还不是他见你长得美丽。常老师既然这么美丽,大可不用兜帽遮掩,多多显摆出来,让王泽浣那厮好好嫉妒一番。”

“严老师说笑了,我要行针了,还请安静片刻。”

严静远只好屏气收声,不再打扰常颐。

不一会儿,易小尘全身上下都扎满了银针。常颐手掐法决,银针依着某种玄妙的次序自动捻转。易小尘只觉得全身发痒、灼痛,他拼命咬牙克制。常颐全神贯注,额头逐渐布满汗渍。良久,她轻舒一口气,挥袖出针。严静远留意到,不少银针的针尖微微发乌。

出针之后,易小尘感觉全身舒泰,他试着聚水成雾,周围的水分子依旧无动于衷。

“你以为是饭后排泄么?哪里有那么快。”严静远敲了一记易小尘的脑壳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秽物早已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只能一点点拔除。以后每隔一周,来我这里行针一次。”

“谢谢常老师,谢谢严老师。”易小尘万分感激道,常颐的针灸让他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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