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屈头，来找郑一劝学的。

“哎，157班的两个娃娃，你们在这儿干嘛？”

孙杨第一反应是把扫把放到身后。

“买点东西。”李荷花大大方方的说。

老屈头也没仔细看他俩，注意力全在郑一那儿。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郑一一脸无奈，“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您就不能不管我吗。”

“你是我学生，怎么能不管你呢。”店门口离街道有一个小缓坡，老屈头上去的时候滑了一下，已经进店的郑一三步作两步，拉了他一把。

“哎呦，差点摔倒，算你小子有良心。”

两人一直没动，郑一问，“还不走吗？不是要上晚自习？”

“走了走了。”李荷花笑着，还想看个热闹呢。

“屈老师，我们先回去了。”孙杨有礼貌的说。

“好，好。”

背后传来他继续说话的声音，“看人家班的学生，又听话，成绩又好，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我又没让你来操心，多管闲事。”郑一语气很不好，还不耐烦。

“臭小子，良心都被狗吃了啊，这么跟我说话。”老屈头的话说的像是在生气，语气却是轻松的。

李荷花想着，屈老师跟郑一的关系竟然很好？

走远后，渐渐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李荷花回头一眼，两人已经进屋了，

“屈老师真好。”李荷花说，她还没遇到一个老师这么上心学生的，还是一个大家眼中的坏学生。

他们回到教室，把坏的扫把换掉，然后去找杨杰一起吃饭。

天气变冷，不用天天洗澡了，放学后的自由时间变多，只是李荷花肩负着任务不敢放松。

“我觉得你这次月考问题不大了。”孙杨说，李荷花不仅已学的知识复习的牢固，还把未教的内容都学了一遍，找王老师要历年的奥数题集。整个班在她的影响下，陷入了内卷，李荷花教他们的新词。

龙山那些人都一改懒散的态度，变得认真起来。

他们私底下在说，如果这次月考输给李荷花那就整班男生都丢了颜面。

他们努力，又刺激了陈欢她们，大家都憋着一股气，课堂上的氛围火热，回答问题抢着举手。

思维活跃了，解题方法也多了，王老师估计私底下跟曾老师说，最近班上的学习气氛很好，曾老师破天荒的还夸了他们。

李荷花在下面听着，没一点感觉。

她只期待着月考来临，把试卷糊在他脸上去。

这天吃过晚饭，在水池边洗碗的时候，一辆小板车从他们后面经过，车上装着粉红色的碎渣。

是煤渣。

“大叔，这东西你要运到哪儿去啊？”

孙杨对李荷花突然问煤渣的去处好奇，“你问这个做什么？”

“运到河边去。”

河边地大，多少东西都堆得。

这煤渣也不算肥料，能沤肥，附近还有居民过来铲煤灰呢。

“孙杨，篮球场也不一定要用石灰，煤渣也行啊。”李荷花说。

“哎，好主意啊，大叔，这煤渣能不能送我们一些啊。”杨杰问他。

大叔双手握着木柄，肩上绳索放下来，笑着问，“你们这些学生要来干嘛用？”

从来只有种菜的农人要，没见过上学的学生要的。“怎么，想给家里弄点？”

“不是，我们有我们的用处，也不要很多，反正您丢了也是丢了嘛。”杨杰过去跟大叔攀交情，“大叔，你是食堂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我在里面做事，不打饭。”

“哦，难怪了，我就说嘛，要是见过我铁定认出来了，您怎么不打饭呢，不然还能让您给我多打点呢。”

“吃不饱？”

“长身体嘛。”

杨杰眼见就跟大叔混熟了，大叔答应给他们留了。

“谢谢大叔，那我们去食堂找您。”孙杨说完，大叔拖着板车走了，“我们要先把球场画出来。”

“嗯，我不懂，你们弄吧。”李荷花对篮球一窍不通。

杨杰干劲十足，孙杨脸上雀跃之情也藏不住了，毕竟还是爱玩的年纪，有球场就可以打比赛，有竞争才热血啊。

李荷花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青春，校园生活枯燥乏味，一方面是她性格决定的。胆子小，害羞，什么都不敢尝试。另一方面是他们那儿太穷了，学校没有像样的设施，更别提运动会，学生会，社团这种东西了。

他们吃过饭，讨论着篮球场边线的问题。

“校长。”

迎面而来，顶着啤酒肚，手背在身后，巡视这整个校园，在去红房的路上，学校内门，公告栏前遇到了他。

“讨论什么呢？我好像听到了篮球场。”

“校长，我们能不能建个篮球场？”李荷花问。

“想啊，那操场用水泥打起来，然后弄个球场，把篮球架子挪一下。”校长面露窘迫，“以后都会搞的。”

“校长，那个助学金的事情有眉目了吗？”孙杨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他低着头，浅浅的笑看他们，“在推进，我跟乡政府开了个会，他们很支持，会挪出一部分资金，再往县里报，看能不能再拨点款下来。”

就是有进展，那春燕以及后面更多失学的孩子就有机会回到校园了。

“各位小领导可还满意？”校长笑眯眯的说。

刚才那模样可不就像在作报告的吗？

李荷花他们连连摆手，“我们就是问问。”

“哈哈哈～～”严肃的校长笑的后仰，他们三个算是见识了一种诡异的景象，不苟言笑的校长，隔着三米外就让人害怕的校长笑了。

“跟你们说笑玩呢，不用紧张。”校长笑够了，“学校是服务你们的，有意见当然可以提，学校就要改正，给你们作报告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李荷花怕老师，更怕校长，前世的她从来没有跟校长有过接触，都是开大会的时候，他绷着张脸，站在上面侃侃而谈。要么就是破口大骂，现在的她觉得，校长真是慈眉善目，平易近人。

“你们穿的有点少吧，明天变天了，带够衣服了没有？”

李荷花穿着毛线衣和校服，外面有风，有点冷，室内倒还好。

“我们不冷。”杨杰说。

“那就好，注意身体，别感冒了，耽误学习。要上晚自习了吧，赶紧去吧，奥数比赛取个好成绩，给学校争光。”

“好。”孙杨和杨杰受到鼓舞，兴奋的大声答应着。

校长见她没说话，“怎么，你没信心？”

“当然有。”李荷花大声说着。

“好，就是要这样，有士气，江兰中学的孩子怎么能还没开始就被吓倒了的。”校长尽力的争着他那双肿着的眼睛，有点可爱。

他们利用下课时间不断的去操场，首先，他们用贺伟从家里带过来的线接成长长的一条，用尺子量了长和宽，按照孙杨画的图纸，用操场捡起来的石子在地上划线。

直线还好，半圆形就有点难了，没有这么大的量角器啊。

“那怎么办？”贺伟问。

“不用那么圆也没关系吧，我们算圆内到中心点的距离，多算一些，然后连起来就行了。”孙杨说的是个好办法，就是割圆术，圆周率就是这么算出来的。

“那也太久了吧。”杨杰抱怨。

“你打篮球的时候还会嫌久吗？”李荷花蹲着划线，问他。

“那当然不会。”

“这球场也不是我们几个人用，可以找人帮忙。”孙杨说。

“就是，不来干活以后就别来我们球场玩。”杨杰瞬间又精神了，跑着去班里叫人。

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叫来的人不在话下。

到放学的时候，终于把整个篮球场的线都画好了，就等着把煤渣运过来，把线弄粗，弄的明显，肉眼可以瞧见的程度。

这期间，其他班里的男生看到了，也有自愿过来帮忙的，大家都站在教室里，伸长了脖子看着他们热火朝天的干活。

“明天再弄吧。”孙杨说，很快要晚自习了，他们用撮箕一点点的从食堂里弄出煤渣来，沿着线撒，刚刚把外围的都弄好。

其他的只能明天再说。

他们累了一天，到教室的时候，坐下后，龙三扭扭捏捏的到了孙杨课桌跟前。

他抬眼，“有事儿吗？”

“你们在操场上干嘛呢？”

153班的几个人跟157班的不太对付，第一次主动来找他们说话。

“你不是看见了吗？”

课间来围观的人在红旗台上站了好几排，孙杨看到他了。

龙三红了脸，梗着脖子说，“你们要弄篮球场。”

孙杨一脸“你不知道嘛又问”的表情，“你到底想说什么？”

再不说，老师可马上要来了。

龙三犹豫再三，最后没有说出口，转身想走。

“等等。”孙杨叫住他。

“干嘛？”

“明天下午要是没事，也来帮忙吧，到时候两班来场友谊赛怎么样？”

孙杨故意装作不知道他来的目的，想等龙三主动开口，哪知他没放下面子。

杨杰等龙三走后，轻轻嘀咕一句，“真是，你干嘛那么好心。”

“都是同学。”

“谁跟他是同学，我们才是同学。”杨杰从他桌上把作业本抽走，半途被孙杨又拿回去。

“自己先想，别老想着先看我的。”

“我想了，没想出来啊，你借我瞧瞧，我看看你的思路。”

“那就再想想，多想，思路就出来了。”孙杨坚持立场。

杨杰哼了一声，“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们不是同学了。”

“我们本来就不是同学。”孙杨说。

杨杰很受伤，“孙杨，你听不出我说的气话吗？我要告诉荷花去。”

“我们是朋友啊。”孙杨无奈的说，能不能先不一惊一乍的，听人把话说完啊。

“就知道你不是这么绝情的人。”

“所以我才更不能让你看，保持独立思考对你才好，是朋友才这么做的。”孙杨把作业本压在最下面，“快写吧，不然等下交不了作业了。”

第一节课自习，杨杰哼哧哼哧的做题，头都抓破了。

一共五道题，孙杨白天就已经做了三道，剩下两道花了点功夫，完成后开始复习。杨杰探着头去看李荷花，她也在写字，瞧不清楚是在做题还是跟孙杨一样，复习和预习。

而刘端更过分，上课没五分钟他就交了作业。

人比人真的是气死人。

杨杰咬着笔盖，写完了两道半题，实在不会做了，只能求助孙杨，好在有个好同桌，能及时的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