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
见状，本被晏文朝支开的小顺子慌慌张张撑来了伞，生怕给这位金贵的万岁爷淋上一丁点。
虽然陛下待人和善，平日也没有什么架子，但别的不说，若是真淋出什么问题来了，嬷嬷第一个饶不了他。
小顺子脸上带着笑，心中却有些困惑。
陛下和帝师方才说了些什么啊，此刻两人之间的气氛怎么这么僵硬？
还有帝师大人，就算您长的好看也不能就这么站着淋雨啊，那傻愣愣的书童也真是的，一点眼色都不懂吗？
雨雾朦朦，远处张灯结彩的府邸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影影约约听不太真切，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晏文朝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但却罕见的分出了一缕心神，想着必然是江沅他们那群人饮多了酒。
自己莫不是也醉了，出现了幻觉?
方才老师其实根本没有说话对吧？
“老师，您……”
晏文朝“您您您”了半天，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诚挚的关心。
“您也遮遮雨，春风料峭，当心身子。”
倒是对方才那事避而不谈了。
……
室内点着千金难求的安神香，龙床也是柔软舒适，催人安眠。
若是往日，晏文朝躺上去不消三五分钟，就能安安稳稳会周公，入睡之迅速，睡眠质量之优秀百年难得一见，让人见了直呼羡慕。
但今日却注定是个难眠夜。
晏文朝数到第九百只羊，忍不住又翻了个身。
终于，实在受不了了的他从床上直直坐了起来。
“统儿啊——”
“那可是朕的老师啊，那么超凡脱俗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给人家下□□呢？”
“你说对吧，咱两其实都是暂时性耳鸣了对吧。”
系统表现的却比他还不能接受，整个球都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焦虑与悲伤。
“算法得出的结果不是这样的。”
“亲，按照美人老师从小到大的资料分析，哦不，中间好像还缺少了一部分，那我们按照剩下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数据进行演算，可以得出，美人老师是一个光风霁月，举止端庄的正人君子。”
“下□□这种行为在我的数据库中对应着的是卑鄙无耻，心机深沉……”
晏文朝听着却有些不乐意了。
怎么说话呢，怎么还带上人身攻击了呢。
老师才不可能是这种人。
“停！”
晏文朝眯了眯眼，看着越说越激动的小光球，给出了致命一击。
“咱俩不也下药了吗？”
“朕和统儿你，那日不也是偷偷用的你拿来的酒。”
“这么说来，咱俩也算是卑鄙无耻，心机深沉——”
他顿了顿，最后再轻飘飘补上了一句。
“不是个好人——”
系统听后，在空中卡了一会机，最后直直的落在了被褥上，整个球都黯淡了下来。
它被发明这么久以来是第一次被人骂“不是个好统”，一时间倒是哑口无言。
沉默良久，它又有些不甘心的小声嘟囔着，机械音里写满了倔强。
“亲，咱俩下的不是□□啊。”
晏文朝看了一眼系统，有心作弄。
“那不也是下药吗？”
可怜系统脑海里只有成堆的数据，一时间头顶都快算出烟了都没能分辨明白坏心眼的宿主在偷换概念。
晏文朝看着忽闪忽暗都小光球，心中的郁闷消散了大半。
但小球此刻明显还陷入在统生的迷茫中。
他有意无意的感慨着，眼睛不自觉的瞥向系统。
“当时咱俩讨论的时候，朕还说你胡思乱想，没成想还真让你给猜中了，不亏是……朕认识的最厉害的一个系统。”
小光球闻言，又开始发光。
“那是自然。”
但过了一会又暗了下来。
虽然证明了自己的酒没问题很开心吧，但好像又觉得没这么开心。
一人一统互相对望着，良久，齐齐叹气。
“唉——”
“唉——”
怎么偏偏下药的人是老师/美人老师呢。
有点碎滤镜啊。
愁啊。
......
晏文朝心里清楚，自那日后，自己一直都在有意躲着老师。
他也明白老师亦是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往日陛下和帝师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成日有说有笑的，这两日居然除了课业外一句别的话都不说，这是感情淡了还是陛下厌了？”
“我们大昱要迎来新的帝师了吗？不过全大昱上下，再怎么也找不到比君大人更合适的人选了啊——”
晏文朝傍晚闲着逛御花园听见这话时差点崴了脚。
不是，朕在你们眼里就是这种人吗？
还有这事传的这么快这么离谱吗？
“咳咳咳——”
躲在假山旁的角落里闲言碎语的两人噤了声。
晏文朝使了个眼色，暗处的骁龙卫闪过，拎出来了两个瘦瘦小小的宫女。
这两人看见身后只站了个大太监的圣上，扑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言语，内心却是一阵惊涛骇浪以及悔意。
不是说圣上一贯不爱往这个角落来吗？
不是说圣上没有帝师陪着不爱逛御花园吗？
晏文朝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出来散个步，还能抓到暗处说自己和老师闲话的小宫女。
这宫中的流言蜚语怎传的这般离谱？
“朕一向尊师重道。”
“拉去慎刑司小惩大诫一番，日后谨言慎行。”
若说生气，他其实听后倒没多气愤，但若这次自己轻轻放下，这宫中之人皆是有样学样，日后不知会成什么样。
果然朕今日不该散这个步。
两名小宫女闻言，心中一阵庆幸，真情实意开始“哐哐哐”一阵磕头。
陛下这话说明她们还有日后。
要是今日站在此地的是先帝，只怕她们要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
晏文朝难得自己出去逛一趟御花园，就这么被坏了兴致。
一路上脑中不住那两个小宫女的言论。
难道阖宫上下如今都是这么认为的？
那老师现在又是什么心境呢？
自己不过是暂时不知道以什么态度面对老师，这两日才会有些逃避，没成想在旁人眼中成了个喜新厌旧忘恩负义之人。
而且，老师其实是为了自己下的那药啊......
“亲，美人老师其实也不是坏人，我之前说错了，你你你别对他不好，别给他赶出宫去啊。”
小光球扭扭捏捏的说着，倒真把传言当了真。
“朕自然不会！”
晏文朝失笑，这系统说是去升级了数据库和算法效率，反应是快了，但怎么脑子更不好使了？
“陛下。”
是嬷嬷！
晏文朝听见熟悉的声音，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嬷嬷来找朕可是有什么事？”
李嬷嬷微微弓着身子，言辞中充满了担忧。
“陛下，明日出宫之事，老奴心中念叨了几日，总觉得于礼于制不合，若是……”
晏文朝听到这里便知道嬷嬷后面想说什么，大抵是要自己光明正大出宫，以免遇见什么危险，亦或被朝中那些官员知道后弹劾。
但若是如此，未免太过拘束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照顾自己长大嬷嬷，试图就这么……撒个娇。
“嬷嬷，国事繁忙，朕近来可辛苦了。”
“这几日朕常回想起未登基之时，嬷嬷，小顺子，还有朕，咱们虽生活比现在清贫了些，但活得随心肆意，往年每到这几日，我们便会找个由头去昼都外的庄子里住几日，今年朕也想和往年一样。”
李嬷嬷忆起前几年的光景，心下一片松暖，笑的眼角都起了褶子。
“陛下那时可顽皮了，成天在农庄里逮兔子抓鱼……”
晏文朝也笑的开心，补充道。
“而且今年的庄子更大，里面还有汤泉呢，嬷嬷，您年事已高，多泡泡对身体也好。朕还没见过汤泉呢。”
这话说出来既贴心，又卖惨。
果然，李嬷嬷听后眼中写满了心疼，连声轻声道。
“明日老奴跟着陛下一起偷偷出宫，谁也不告诉。”
晏文朝又和嬷嬷谈了些事情，主要是些小时候的酸甜苦辣，如今有人陪着一起回忆，幼时的那些记忆变得不再灰蒙蒙的，倒是有了些别样的滋味。
“陛下幼时长的可精致了，粉雕玉琢的……”
晏文朝看着头发花白的嬷嬷，犹豫再三，问道。
“若是……”
“若是一个人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有那么一刻，你突然觉得此人有些陌生……”
“嬷嬷，我该怎么办啊？”
李嬷嬷摇了摇头。
“陛下，老奴识字不多，不会讲那些大道理，但您看啊，每个人都会藏住一部分的自己，就像，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私下里喜欢吃桂花糕，小顺子看起来待谁都大方，但其实是个小财迷，老奴早些年被宫里的人欺负，脸上笑眯眯的，心里的主意却多的数不清。”
“陛下既然问了，便是重视这个人，您得想想啊，这个人值不值得我们的陛下接受他的那一面呢？”
老师值得吗？
当然值得。
晏文朝点着头，完全放下了心中的纠结。
“嬷嬷朕知道啦。”
明日便去和老师说清楚吧。
老师就算是个大坏蛋他也永远是自己的老师。
……
次日却是难得的好天气。
一大清早，晏文朝便带着小顺子和李嬷嬷，轻车熟路的溜到了暗道门口。
却发现那里早早站了一个人影。
着一身鲜艳的红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7 19:28:11~2023-03-28 22:5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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