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舍鱼盯着张浒发来的最新消息,失神几秒后,回复:[不用麻烦了,你明天请我喝杯奶茶就好!]
张浒:[爪巴,没钱。]
过了几秒。
张浒:[要喝什么?给你送到教室?]
林舍鱼:[兵之王的抹茶奶盖,去冰,七分糖。]附带一张满眼期待的猫猫头表情包。
张浒回了一个“OK”的手势。
林舍鱼嘴角弯弯,乌亮的眼睛里盈满笑意,眉头舒展。一抬头,就对上舒见桉的眼睛,他立刻低下头吃东西。
刚才跟张浒聊天,晾了他半天,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他似乎没有介意,反而询问她:“我们要不要加Q/Q好友?”
林舍鱼没拒绝,还觉得他提醒了自己,一口答应:“加!我之前一直想加你来着,一忙就忘了。”
她没看见,矮桌下面,舒见桉的左手放在大腿上,拳头攥得很紧,在掌心抠出了很深的印子。他太紧张了,却要压制自己摇摇欲坠的心,装作很自然的样子,念出自己的Q/Q号。
手机弹出添加好友成功的消息,屏幕的灯光映照出他喜不自胜的表情。
林舍鱼将剩下的土豆条解决掉,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她擦擦嘴,站起身来,“我吃好了,走吧!”
舒见桉将手机收好,放进包里,跟在她身后。
林舍鱼没忘记去书店买最新一期的《看天下》杂志,付完钱,她还饶有兴致地翻阅起一本青春杂志。
随手一翻,映入眼帘的一段文字就是“她死了,死在我最爱她的那一年。”
背后的鸡皮疙瘩立马起来,她默默地合上杂志,放了回去。
“同学。”老板忽然叫住她,向她推销堆在旁边的几摞书,“要不要看看这些促销书?十块钱三本。”
这些书都是店里的积压货,放在书架上,好几年都卖不出去的那种。老板说,最近在清理货架,就搞一搞促销。
羊毛不薅白不薅。林舍鱼俯下身,指尖从书脊上滑过,搜寻有没有她感兴趣的书。
她没发现,舒见桉进了旁边的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现在来到她身边。
“你要买书吗?”舒见桉问。
“老板说这些促销书十块钱三本,我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看完一摞,她又去看另一摞。
指尖停在一本蓝色封面的书上,她小心翼翼地将书抽出来,弹了弹上面的灰。
《萌18》。这是一本合集,收录了第18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的获奖作品。
林舍鱼早就听说,能被《萌芽》杂志社收录进书的文章,都是大佬级别的作品。她想拜读一下大佬们的作品,就当是帮助自己提升写作水平。
“叔叔,一本卖不?”她挥了挥手上的书。
老板一边嗑瓜子一边说:“再选两本嘛!”他看向林舍鱼身后的舒见桉,“同学,你也经常来我们家看书,选一本呗,你们俩认识,就一起买呗。”
林舍鱼蹲下身来,转过头问:“你选不?”
“我看看吧。”舒见桉微微弯腰,将头放低。
一根发丝滑过他的侧脸,留下不动声色的绯痕,整颗心也为之颤动。
差一点,他们的脸就要贴在一起了。
林舍鱼悄悄地往远挪了挪,脸却红得真实。
幸好书店老式的吊灯不给力,舒见桉的身体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光,让她置身于一片阴影里。
她的注意力有点没法集中,好像变成一个提线木偶,旁边人的一举一动都影响到她的思考。
忽地,视野范围内变亮。
舒见桉找到一本书,站起身,从她身旁离去。
林舍鱼定了定神,想起之前乐思萝说想看沈从文的《边城》,正好,这里就有一本。她抱着两本书站起来,目光落在舒见桉的手上,好奇他选了什么书。
舒见桉注意到她探究的眼神,将书封展示给她看。封面是一幅绿色背景的油画,上面有一个正在垂眸读信的女人。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林舍鱼念出声来。
这本书她很早之前读过,是奥地利作家茨威格的作品,在国内还被翻拍成一部同名电影。
里面的内容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好像是一个濒死的女人写给她暗恋的男人的一封信。
“你居然喜欢读这个?”她很惊讶,感觉他这种学霸应该读茨威格的《人类群星闪耀时》。
“杜老师推荐过。”舒见桉笑笑,“他说茨威格特别会描写人的心理。”
趁他在说话,林舍鱼抢先一步付钱。
他都请自己吃炸鸡柳了,自己不能一直让他掏钱吧。
-
时间已近晚上九点,他们一起进了校门。
从校门口就可以看见1班和21班的教室,此时,科技楼四楼的三间教室都是黑漆漆的。
往里走,不管多晚,篮球场上都有来回奔跑的人影。离人行道最近的球场上,一个又高又壮的男生给一个瘦瘦的男生传球,却用力过猛,直接砸在瘦男生的脸上,瘦男生发出峨眉山猕猴般的尖叫。
又可怜又好笑的一幕。
林舍鱼噗嗤一声,然后就记起高二时,学校举行的男女混合3v3篮球比赛。1班的参赛队伍就是散装部队,她这种运球都不会的人,硬是被体育委员忽悠加入——其实她内心也是跃跃欲试的。每次看南中女篮队的队员们潇洒投篮,她都会厚脸皮地幻想自己也能那么酷炫帅气,给周围看球的观众们留下深刻印象。
事实上,dramatic people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不需要有高光时刻。面对气势汹汹的对手,林舍鱼贡献出用脸接球的辉煌场面。
篮球场上瞬间血流成河。她被乐思萝和体委搀扶着下场。
现在想起来,她还感觉脸疼。
舒见桉看她一脸丰富的表情,比表演还精彩,问:“怎么了?”
“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她揉着自己的脸,“之前我也被篮球砸过,现在看着,都有点心里阴影。”
舒见桉不语,默默从她的身后绕到她的左侧,跟她调换了一个位置。
现在,他在靠近篮球场这一侧。
“嗯?”
“放心,现在你不会被砸到。”他扫了那几个把篮球玩成排球的男生一眼,“我给你挡着。”
林舍鱼愣神。被风摇曳起的树枝,似乎若有若无的扫过她的心尖。
过了几秒,她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眉眼弯弯喊道:“舒见桉!”
“?”
“你怎么这么好!”
语气过于夸张。他的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层绯红,将头扭向一边,不想让她看见。
“因为你也很好……跟你做朋友,我很开心。”后面的一句话,说得有些心虚。
不过林舍鱼倒真听进去了,笑得更加高兴了。
能交到这样的学霸朋友,未来还有可能成为乐思萝和曾逸郝之间搭桥的“喜鹊”,横竖都是她赚。
到了男女寝的分叉路口。
刚要道别,舒见桉叫住了她。
灯光落入林舍鱼的眸中,折射出细细碎碎的光芒。
舒见桉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
她接过,拿起一看,是一杯抹茶奶盖。奶盖有点化了,往底下沉,像是温柔的融雪。
“我挺喜欢喝这个,抹茶口味的,我猜你应该也会喜欢。
-
寝室里,徐子璇和方然一直都是留校,见林舍鱼拎着东西回来了,还很惊讶。
林舍鱼解释说留下来排练。她将马卡龙分给她们俩吃,然后坐在床上,双手捧着抹茶奶盖。
很快见底。
喝完之后,她没着急扔,而是转动杯子,找到贴在杯身的标签。
抹茶奶盖,去冰,七分糖。
精准无误。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和学霸联系在一起,居然是因为他们有这么多相同的喜好。
时间不早。
林舍鱼洗漱完,就躺上床玩手机,插上耳机,列表随机播放起音乐。
她给张浒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不用给自己带奶茶了,要是他乐意带其他的东西,她热烈欢迎。
张浒回了她一个白眼。
退出界面,乐思萝的头像就挤到了顶层。
乐思萝:[急急急!]
林舍鱼:[?发生什么事了?]
乐思萝发来一张图片,上面截取的是一个人的空间说说。
林舍鱼:[这谁?]
乐思萝:[小曾。]
林舍鱼看着她给小曾的备注,“他”。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她笑了几声,然后又替乐思萝感到心酸。
曾逸郝的说说内容很简单——“今晚的月色真美。”配图是一张日漫电影的截图,男女主角站在一起看火花大会。
林舍鱼:[这有什么急的?]
乐思萝:[我上网查了一下,这句话是“喜欢你”的意思,小曾不会是在跟别人表白吧?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隔着手机屏幕,林舍鱼都能感觉到,乐思萝在床上急得横蹦的样子。
暗恋的人发一条说说,她就像是在做语文的阅读理解,揣摩对方的用意。
害怕猜不到,又害怕猜得太准。
林舍鱼放大图片,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什么端倪。她认出那张配图,出自于一部名为《我想吃掉你的胰脏》的电影。有时候,她看完一部电影或者一本书,也会有感而发,在空间里发说说。
林舍鱼:[小曾可能是看了一部电影,有感而发。]
几秒过后。
乐思萝:[我去查了一下,日语里面,“月亮”的发音和“喜欢”的发音接近。他不会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吧?]
刚才发过去的话,她像没看见。
林舍鱼:[我觉得他就是看完电影,心里有所触动。]
乐思萝:[真的吗?]
林舍鱼见分析终于起了效果,继续:[真的。你不要想太多。这个电影叫《我想吃掉你的胰脏》,你可以去看看。]
乐思萝:[ok/jpg.,谢谢小鱼!我现在就去看!]
林舍鱼轻轻叹了口气,退出和乐思萝的聊天界面。
往下一滑,舒见桉的头像出现在眼前。
他的Q/Q名叫S,个性签名是:舍我余生尽予你,用一张树的图片当头像。
林舍鱼没见过这种树,叶片很长,颜色绿油油的。她将图片保存下来,用搜索引擎的识图功能,一搜才知道,这就是桉树。
一种在绵城很少见的树木。
回到Q/Q界面,她点开舒见桉的空间,想看看他会发一些什么。
结果却是很彻底的空白。
一般来说,社交软件可以提供关于某个人的许多有效信息。
放在他身上,却是失效的。
林舍鱼没法在这里找到一星半点有用的东西。
她并不是有意要窥探什么,这只是一种没有恶意的好奇,是朋友间最基本的一种了解。
寝室的灯在这时熄灭。
黑暗让林舍鱼的思绪延伸更远。
她突然觉得,舒见桉很神秘。
除了他独来独往的孤僻,给人一种神秘感外,林舍鱼还能感受到他的另一层神秘。只不过这种感受实在无法言喻,过于混沌。
如果要真正了解他,那必然要揭开这层神秘感。
宿舍楼正对校外的南中路,一辆汽车飞速驶过,风驰电掣的声音将林舍鱼拉回现实。
思绪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