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得吓人,一眼望过去,连阴影都找不到。
大雪下得着急,寒风呼呼吹,寂寥的村庄都被埋没了三尺。
大片树林包围这片村庄,都冰天雪地,毫无人气。而在这片黑暗中,村庄内有间木屋是唯一有光亮的。
木屋并不简陋,大门外的木制楼梯堆着雪,但依旧完好。木屋有两层楼高,可惜厚雪堆积着,凭空让屋顶又矮了三寸。
虽然大雪纷飞,天气恶劣,凛冽的风使劲敲打着窗户,但依旧攻破不了木屋。
啪一声,窗户上一个黑影拍击。
离窗户最近的那个黄毛猛地一抖,立刻惊恐转头,看向窗外。
——是个被风吹断的树枝。
黄毛微微松了口气,但依旧没有放下心。
他已经进站好几次了,那辆诡异的729列车也坐过好几次了,对于这个诡异的世界已经算是半个老人了。
他没什么能力,普普通通,进入了无限流世界之后,更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到处逃命,跟着其他老乘客们混到通关。
现在也算是混到了新乘客眼里的老乘客。
他一次次目睹了不少乘客的死亡,有同期进来的,也有比他资历深的,但每次都苟活下来了。
每一次在站点告别,都有可能是永别,毕竟谁也不知道对方下一站会不会就此丧命。
因此,黄毛再不像刚进来时对同伴的友好与热情,他几乎是麻木地看着周围的人的死亡。
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
黄毛慢慢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木屋里的另外两个人。
黑长直女生坐在角落,缩着身体,低着头沉默不语,身形单薄,像不堪风吹雨打的小白花。
黄毛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这么柔弱,不知道能不能坚持。
不过他又想,这小白花比他刚进来时要淡定多了,至少没像他一样哭得满脸鼻涕眼泪。
黄毛移开视线,看向坐在壁炉前沙发上的男人。
这个视角在侧后方,看不太清楚,只隐约看到这个男人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在黄毛到这里之前,那个男人就已经坐在那儿了。
像是睡死了一样,之后再来人,他都没什么反应。
现在屋子里就黄毛和那一男一女三个人。
原先是四个人的。
有个老乘客比黄毛胆大得多,见人还没齐,就出外面探查了。
木屋安静得只有呼吸声。
昏黄的壁炉烧着柴,啪啦的火星爆炸声配合着外面的呼啸,有种既寂寥又温暖的感觉。
在这种环境下,黄毛耷拉着头,也有些昏昏欲睡。
他垂着眼,迷糊中,突然瞥到个黑色的庞然大物,瞬间吓得清醒,应激抬头,几乎是立刻起身。
哐当——
椅子倒地,还伴随着木地板的嘎吱声,吓得角落那个女生也抬眸看过来。
——是那个沙发上的男人。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壁炉的火照着他影子在地板,看起来像巨人。
黄毛心脏差点跳到嗓子眼,险些要骂脏话,但看到那个男人,吞了一口水,脏话咽回了肚子。
那男人个子高,腿又长,站起来后木屋都显得矮了。他眉眼冷峭,虽然脸色苍白,没有唇色,但没人觉得他好惹。
尤其是对上他那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后。
黄毛讪笑了一下,飞快躲闪视线,捡起椅子坐回去。
闻述扫了木屋一圈,发现不仅人还没齐,反倒还少了一个。
他是躺着了,但还没睡死,这木屋来了几个人还是清楚的。
不过他躺这里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小时了,还没来的人都瘸了不成?
闻述皱了皱眉,瞅见那窗口附近的黄毛看他,也看过去。
屋内昏暗,只有壁炉的火和墙壁上几盏烛台的火光,并看不清。
闻述眯着眼瞅了好一会儿,不知道瞅出了什么东西。
被这样像瞅犯人一眼的眼神瞅着,搁在脾气稍微差点的人身上都得站起来理论。
但黄毛不知道本来就怂还是被这人的气场吓着了,缩着脖子硬是装不知情。
他实在是被盯得发毛,指了指桌面上的几套冬服,磕巴道:“那什么……那儿有系统准备的冬服,你要不要换上?”
闻述看过去。
木桌上好几件冬服堆在一块儿。
屋里另外两个人身上穿着了,还有一个出去的,外面天寒地冻的,显然也是换了冬服才出去的。
这个世界和外界可不一样,完全没有常理性。
729地铁列车,每次行驶时间都是7分29秒,时间卡的比考试还准。
而就是这八分钟不到的一趟车,可能就从鸟语花香到达了大洋彼岸,又或者是从雪山到达盆地。
鬼怪都出现了,死人也是常事,这点不符常理的事反而没人探究其科学性。
而系统也不至于把他们乘客冻死或是什么,都会为乘客准备好最基本的装备。
例如现在的冬服。
闻述拎着一套冬服,长腿一迈离开客厅,往黄毛指的方向走去。
转角就是楼梯口,走廊最里有个窗户,隐约能看到外面的冰天雪地。
楼梯口对面是一道木门。
木门看上去有些破旧,但实际上推开,并没有想象中的嘎吱声。
里面不大,比起大厅,这里显得穷且破,又黑又小。
还有一个小小的窗,窗帘没有拉上,外面吹着飕飕的风声。
闻述头晕得不行,听见这风声觉得不仅晕,连同头也痛起来了。
他拉上窗帘,脱下身上那身夏装。
冰凉的指尖碰上肌肤,冻了个激灵,昏沉沉的脑袋也清醒了片刻。
虽说木屋里面壁炉烧得旺,但他一身薄衣也被冻了好长一段时间。
原本躺着也是因为晕,结果冻了这么一段时间,更是冻感冒了。
他吸了吸鼻子,刚要套上衣服,突然就听见窗户一阵动静。
闻述转头。
咔哒!呼——
窗户被打开,寒风争先涌进,窗帘被吹起,在空中翻滚,像神女的战袍,遮挡了视线。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扼住那纷飞的窗帘,视野清明了。
张扬乱舞的粉毛,惊为天人的相貌。
皮肤白净,鼻梁挺立,眉骨优越,脸部轮廓线条分明,是神明精心雕刻的艺术品。
面部精致毫无瑕疵,唯有下-唇沿到脖子一条银线,诡异又妖冶,美妙得让人心颤。
那头粉毛削弱不了他相貌的攻击性,只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
说帅吧,乍一看脸,雌雄莫辨,说美吧,但也不娇,说妖孽,但明显明艳热烈,说阳光开朗,又总觉得这词不够精致。
只能用漂亮这个字眼,但他不是展览柜上的脆弱的陶瓷娃娃。
他应该是用世界最坚硬的玉石雕成的艺术品。
完美的,但绝不是别人能够掌控的,他能敲碎所有想要独占他的人。
闻述眼瞳剧烈震动,心脏狠狠跳了一下,像是有个小人在他心房击鼓鸣冤,找青天大老爷评理。
青天大老爷不受理,被这一下的心脏震动击得头晕脑胀,连视线都黑了远了。
这个空间很小,他们距离并不远,但闻述此刻看着窗口这个人,莫名觉得距离被无限拉远。
这人一手撑窗框,一脚踩着窗台,穿着鲜艳的红色滑雪服,头上还带着巨大的护目镜,肆意张扬,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这间木屋里的人。
和闻述碰上视线那一刻,他就笑了,笑得开怀。
白鹄“哇哦”了一声,潇洒吹了个口哨,调笑道:“身材不错。”
“不过,比起我的,还差得远。”他又笑。
那人裸漏出的腰线,白得像外面满地的雪,还被冻得泛红,冷风凌厉,倒显得有些可怜。
白鹄很快移开视线,瞅到那人死白死白的脸色。
看来是病秧子,白鹄点评道。
他认定自己才是白得健康有美感的,于是心里判定自己在这场比白大赛中完胜。
白鹄臭屁完,迅速跳进屋内,转身立刻关了窗,阻隔了逼人的寒风吹入。
“抱歉打扰你了哈,你继续吧,我不瞧你。”
他倒是自然,不仅不问不探究,甚至关了窗也很有礼貌地没再往那边投视线。
自然的像是本该如此,让人摸不着脑袋。
并没有得到应答,但白鹄也不介意。
他自顾自拿出手机,黑着屏照自己,扒拉着被风吹乱的那头粉毛。
闻述被那声口哨惊醒,头也不晕了,眼也不黑了。
他猛地一垂眼,顿了片刻,抬手把那穿了一半的衣服套了头。
就那一眨眼穿衣服的功夫,他脑子已经转了好几个弯了,再一抬眼,他已经给自己定好了人设。
闻述眉眼弯着,看着那个背影:“哥哥,你从哪儿来的?”
白鹄扒拉头发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有些迟疑,脑袋转了转,瞅见身后那人已经穿好衣服正看着他。
白鹄空中停顿的手指向自己,艰涩问:“你在喊我?”
闻述眉眼弯弯,点头。
答案显而易见。
“……”
白鹄一脸难以置信,大概想问你我谁才是哥。
这人长得算好看,浓眉浅瞳,但通体看过去,就总觉得不像是比自己小的。
刚刚没笑的时候,看着不像什么好惹的。现在笑起来,虽然看起来良善了不少,但更像是隔壁喝药袋的邻家哥哥,而不像比自己小的弟弟。
但白鹄看着闻述惨白着一张脸,憋住了质询,闹心接了这个当别人哥哥的任务。
闻述继续问:“哥哥,你怎么从外面爬进来的?”
“什么叫爬,这话说的。”白鹄驳了一句。
他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
作者有话要说: 卡零点发的,是圣诞老人拖麻袋给你们送的新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