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矜靠在闾丘苓家的墙壁上，望过来的眼神幽怨:“你睡觉啦？”
“你怎么知道我家？”闾丘苓想不通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闻矜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问了白筱川。”
怕她多想再起隔阂，闻矜又补充道，“他之前不是你们班的生活委员吗，后来因为总是违纪被踢到了我们班，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成了我们班的班长。他就是从班级通讯录上翻到的……我家的地址。”
闾丘苓目光错开，看着不远处的电梯，了然，“这样。”
“我觉得这样，比直接跟踪你好点。”
”……”
从道德层面讲，没什么好的。闻矜瞧着闾丘苓反应自然，赶紧换了话题：“我刚刚在棋牌室看见你男朋友了。”
“男朋友？”
闻矜：“银行那天，和你走在一起的那个。”
楼上水声潺潺，免免一家出游回来了。一个多星期就这么过去了，孔淼容马上出院了。闾丘苓心下一愣，否认:“他不是我男朋友。”
闻矜想着刚才看见的画面，蓦地改了主意，试着拉她往电梯口走:“我看你男……他和别的女生待在一起。”
她没在闾丘苓脸上看见自己以为会出现的悒郁的、悲恸的情绪，开始短暂地陷入自我怀疑中，这个男的不能一点儿也用不上吧。
“咱们两个去下棋吧，走走走，别在家里读书做题了，马上开学补课了，回去有你当学习机器的日子……”
电梯下行，闾丘苓看着里面的各种广告牌，神色不明:“你为什么不找白筱川。”
闻矜听笑了：“他？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懂什么。”惯会以愚弄人为乐。
快到棋牌室时，却没瞧见人。闻矜钻进棋牌室里，看见坐着的那两个人时，悬着的心放下来。
“喏，在那聊天呢。”
闾丘苓走到老位置坐下，闻矜看着棋盘，正声:“你和他下过棋吗？”
她摇了摇头。
她没办法跟闵雪翮弈棋，她不想赢他，也不想输给他，因为本就不该是、也不会是对弈的关系。
闻矜耸耸肩，揣着暖手宝往矩形镜里看去，他这次却没看闾丘苓，对面的女孩神采奕奕。
“我找你，是为了我外婆的事。”
魏韫宁不舍得，她需要人帮她。
鹅蛋脸，闻矜今天化的淡妆，没涂唇膏，长发披散着。
可她不太想掺和别人的事，卷进旋涡急流里，轻易脱不了身。
她不是日日被人瞻仰的神祇。
更不是会吃掉人噩梦的梦貘。
“我只是个普通人，你高看了我。”闾丘苓沉声道。
对面的人设想了这种犹疑，闻矜微微笑着:“你不想交朋友，就当是利益交换。”
我们谁也别有负担。
闾丘苓看清闵雪翮对面的人是他们班的江若叶。她托着腮，说话的时候，还用手掩着唇。
闾丘苓看着他脸上那种温柔的神情，按她小时候看过的那种几点档电视剧俗套的走向，该是误会的开始。
她面上波澜不惊，也没开口，闻矜把失落按捺回去:“你考虑考虑。”
闻矜又往矩形镜里看过去，神情轻藐，也不是多俊美无俦的人。月华如练的那个夜晚又在眼前闪过，她知道自己太急切了。
三十二个棋子，红黑双方各十六颗。旁边的阿伯又被吃掉一个象，愁地直挠头。
闻矜手指在手机上点了点，轻咳一声:“先加个联系方式吧。”
“好。”闾丘苓把自己的二维码递到她面前，瞥见江若叶想拉他的手，适逢其时，像是眼睛干涩，闵雪翮抬手揉了揉眉心。
江若叶有些失望，站起身来:“那我回去了。”眉眼里隐隐有期盼，静静地等着他送她回去。
闵雪翮眼里没有一丝异色，他笑起来，弯弯的眼:“去吧。”
闻矜看着白筱川的申请验证:用完了人就删是吧，通过一下，没在你家门口蹲着了。
闻矜没点通过，回复道:嗯嗯嗯好的，我有空会去探你的监的。
旁边的阿伯还是输了，闾丘苓在改备注，没注意到新的讯息。
“走吗？”
闵雪翮突然走过来，说。
*
两个人典型不在一个频道，白筱川还在热心地替她想办法:“你就拉着你外婆去法院，都走到今天这个局面了，还有什么情分可顾及的……”
对面的闻矜仿佛入定，她的心思全在匡杉镇的那场火里。
回去的决定是一时兴起，匡杉镇去年夏至开始动工拆迁，但是魏韫宁一直没签字。
董修和董颍两姐弟很早之前，就都在盘算那笔拆迁款的主意，时不时携儿带女上门吹耳旁风。
这个“女”，自然指的是她自己。
和闻铎捷离婚的时候，董颍眼里只有钱，直接挑明不要她，指着她的鼻子骂。
“我才不要这小拖油瓶，学习也不好，什么价值都没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以后嫁出去了，泼出去的水，还不是白养，都说养儿防老……”
这么多年，闻铎捷怕她在重组家庭里受委屈，一直没有再婚。尽管她一直跟他讲，你去找个女朋友吧，他也没听进去。
两姐弟前几十年没尽过的“孝”，短短一个月里，超额完成了工作量。但是一提到老人的赡养问题，两个人又都各种踢皮球。
索求未果，后半辈子的“孝”，大概在那一个月里，也算预支完了。
闻铎捷工作忙，怕照顾不好她，一直把她放在魏韫宁的家里，每个月支付两个人的各种生活费用。
很早以前，也去法院提起过诉讼，姐弟两个人各种自证，不是每给过赡养费。
为了继承她的财产，每一段时间就来装模作样一番，语气怨怼:“妈，你有养老金和退休金，有房有车的。我过成这样，你为了点赡养费，还去法院起诉，考虑过你的外孙女吗？”
老人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坏人。
那天，她看着头顶的旧式灯泡，魏韫宁坐到她的床边，银的发，凉的心:“矜矜，要不我签字，把钱都转到你的名下，好不好？”
她打了个哈欠:“不好，我要你好好的。”
闻矜一想就想得出来董颍那浮夸的演技，腹稿都不用打。
无非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她掰碎了讲，讲她多可怜，离异家庭的孩子，闻铎捷终归是外人，自己作为生身母亲，为她的将来做打算。
这打算，自然打的将来把笔钱转进她自己的账户里。
她越来越看不清什么才是真的，包括眼前的这个人。
沥粉堆金，连她自己也是假的。
闻矜指着自己的脸颊，哂笑：“看见了吧，你一手造成的。白筱川，你要是真有那么一丁点儿愧疚，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更别发疯。”
经过一段时间的激光治疗修复，瘢痕已经快好了。他频繁地去她家门口堵着，送各种各样的外用药膏。
白筱川装不懂：“是啊，我造成的。那我得负责到底。”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面前香味诱人的精致点心，一点进食的欲望也没有。
白筱川稍加思忖：“要不了解一下整形外科。”说完自己又开始否定，“别了吧，万一整得不像你了。”
闻矜一时被噎住。
白筱川旋即问道:“好友什么时候能加回来？”
闻矜“哦”了一声，也没下一步动作。
“你打开地图，看看这儿距离社交软件的总部有多远，你过去让开发工程师给你通过一下呗。”
白筱川终于认栽，无奈地笑，瞧着却还是恣意极了：“我承认，一开始是觉得你好玩，那天，你把刽子手，读成kuai子手……”
头一回，闻矜没把坏心情反应在脸上。
对面的人在说什么，她没太在意，整理思绪，想着电力线路的故障，可惜了，火势没起来。
那是魏韫宁的家，也是她的家。
火是谁放的不重要。
闾丘苓说她做不了任何人的浮木。包括她自己。
闻矜没告诉她，必要的时候，她要所有人一起溺毙。
谁也不能毁了它。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有雌竞，江若叶的事后面会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