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江子凌看凉洛亦的眼神，像是仇恨。后来的一天开始，多了几分辛灾乐祸。凉洛亦始终都是静静地看着她，像一个跳梁小丑，下一秒就会变成野狗把她咬死。

她此时正揉着太阳穴坐在自习室里。林问临时把二测改成了笔试，成绩还取的是小组加权平均数，成绩最差的人占比比较多。看着林许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林问分明就是没安好心，她深深叹了口气。

颜安痕坐在她旁边半眯着眼睛陪她们，段子仪出去买可乐刚走没一会，凉洛亦放在颜安痕那的一打资料就占了他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凉洛亦逐渐接受了颜安痕的重新出现。哪怕他们的关系只能止步于此。不过国安的人似乎都在议论他们四个，四个人，两对，有心机的人碍于林许诺的身份，也不敢明说，天真的人看着凉洛亦和颜安痕的冷脸，也不敢多说。似乎是每个人都知道的秘密。

事实上，不是的。

想到这里，她向斜前方的江子凌看了一眼。

她知道，迎接她的是一场审判。

前一天晚上，凉祁风凌晨一点给他打了个电话。声音疲惫，像是刚处理完一堆烂摊子。简单来说，就是江子凌向她爸告了无理的状。重要的是凉观知道了。

发散的思维被突然贴到脸上的冰冷一下子搜集回来。“别发呆了”有阳光洒进来，颜安痕眯着眼睛看她。

她发呆的时候，段子仪已经拎着四罐可乐回来了。两罐百事两罐可口。

结果颜安痕贴到她脸上的可口可乐，她盯着暗红色的包装看，突然想起来段子仪走之前问他们的口味，凉洛亦说随便，颜安痕说买和他一样的，她以为会是百事。

她听见三个人开可乐的声音，一边回忆一边开，喝了一口，酸甜的口感在味蕾上跳开。

冬天，那是她很无助的一段时间，凉祁风放心不下也带她一起去了一次国安，在豪华的贵宾接待室，她第一次见到了颜安痕，现在想想，或许，那个时候是他姓周的最后一年。

好像是未满十三岁的颜安痕。“喂，可乐喝不喝”

也是未满十三岁的她。“我不喝百事”

“你……算了，我重去买”

桌上放着的两罐百事可乐被人遗忘，看着就贵的桌垫被沾湿。他们两个喝着可口可乐，偶尔聊一两句话。也是那个时候，她手腕上的割痕被他看见。

对此凉洛亦的解释就是一句淡淡的“和你没关系”，他还想说什么，凉祁风此时开了门，凉洛亦头也不回地跟着他走。留下了桌上的三罐可乐，还有颜安痕手里的一罐。

后来他们意外地经常碰到。在这片编制之外的区域的地方，两个针锋相对的势力，一个姓周，一个姓凉，他们的后代成了朋友。

“你喜欢什么花”她有一次问颜安痕。

他略略思索一下。“玫瑰”

那是他们倒数第三次见面。

倒数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被凉观狠狠扇了一巴掌，连续关在家里两天，她：不知道原因，也不想知道，被修复的情绪又破碎开来。

然后就是告别。

她对那个少年的印象，最后消散在冬日的四罐可乐，驻存在锁骨上的纹身，回忆在黑夜中的血腥味。

手机在这个时候很不适时地响起来，她拿出来睨一眼。

是一串电话号码。

她冷笑一声，话也不说，把刚喝了一点的可口掷在自习室的桌上。

三个人都愣在座位上，直到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准确的说是跑出去。颜安痕盯着她的背影，又看见段子仪和林许诺放在桌上的两罐百事，和她的那一罐可乐。

莫名想起来很多年前他在她手上看见的伤痕。

几乎是下意识，他立刻起身去追她。甩下的可口可乐洒在了白纸上。

段子仪和林许诺面面相觑。

于是下午国安讨论的八卦话题变成了颜安痕惹凉洛亦生气了。

连林问都把林许诺和段子仪抓过来问。他的两个宝贝学生是不是去私奔了。情况没他想的那么好。林许诺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哭出来了。林问愣了一下，察觉到情况不对，严肃起来。

“你说她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电话打了十来通，发现是真的。他也不敢和凉祁风多说，他手上最近的事把他自己逼疯了，没有空管其他的事了，何况涉及凉洛亦，他会疯的。

林问不敢表现出太慌张。“颜安痕呢”

段子仪一边拍着林许诺的背一边回答。出去找她了。

凉洛亦出去接电话的时候颜安痕和她走反了路。他们并没有碰上。

她听着电话里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句冰冷冷地辱骂，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要秦颖然还不和我离婚，你就是我凉观的女儿，你的一举一动会影响到我在总局的地位”

“在国安待着就待着，安分点”

有毒蛇在咬她。她的眼睫猛地颤抖一下，说完那句话电话就被对面挂断了。

无力感。

下坠感。

像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好不容易飞了出去一小会就被告知，你身上有烙印。

会毁了你的烙印。

漫无目的地游走，回过神来，她在国安的申请表上签了字，随便想想，好像自己也没什么地方去。

太阳落山的时候，凉家老宅的管家看见凉洛亦一个人站在门口，就这么擦肩而过，她径直上了楼。

这只是个空巢。

凉观不住这，凉祁风不住这，秦颖然搬出去了，只有什么宴会他们才会回来，就像他们两个的成人宴会。

轻车熟路，天台钥匙在花坛底下。她静静地看着天色暗下去，光芒被遮盖。蹲了下去，缩成一团。

她拨通了凉祁风的电话，即使知道他很忙，她想听听他的声音。

“小九”

她几乎落下泪来，可是她哭不出来。

“哥”

凉祁风一秒就听出她低坠的声音。“你怎么了”

凉洛亦挤出一个笑。

“没事”

他们闲聊了很久，在彻底是一片黑暗的时候挂了电话。

黑夜里她站起身，看着夜景，不语。

身后有脚步声，她不想回头。

“啪”

是打火机的声音。火光，一闪而过。

耳畔传来颜安痕微微喘息的声音，他似乎是跑过来的。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