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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四次循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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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

裴九昭像是知道他会来特意给他留了门,看来她已经与自己一般不会再被重置记忆了。

尤澈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无意识地瞥到了她家中墙上的挂钟,十一点二十分。此时的阳光透过窗户些许落在不远的地方,裴九昭正半躺在撒下的光圈里。反光的缘故,他没有看清她手里拿了什么东西。

尤澈轻轻地应了一声,自顾自地寻了一个木头小板凳,熟络地放到窗户下躺椅的旁边,像是多年好友般自然地坐下。

他偏过头去,瞧到了裴九昭手中把玩的物件,是那把曾经十几次捅进她腹中的长15厘米的水果刀。

余光瞥到尤澈惧怕似的离自己挪远了一寸,裴九昭轻轻地笑了一下,右手自然地握上刀尖将水果刀一转,刀柄朝向旁边那人送了过去。

尤澈怔了一下没有接,反而仔细地打量这把刀。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凶器”,之前要么是被裴九昭藏了起来,要么立在她的腹中……除了上面有一些干涸的血迹外,与平常的水果刀并无不同。

等等……血迹?

他来晚了?裴九昭已经“处理”过裴人中了?

他不接裴九昭也不强求,兀自将水果刀在掌心转了一下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锋利的刀尖在右手上留了一个小口子,半天才溢出血来。

她不怎么在意地用指腹抹了一下创口上的血珠,淡淡地开口问道:“为什么来?”

“是我亲身告诉你的‘真相’不够有威慑力吗?”

听到裴九昭的提醒,尤澈陡然想起来上次循环的最后,自己疯了似的去搜刮那个小屋子。

床底、衣柜,甚至不惜将那些神像都扫落在地找寻有没有藏起来的机关和躲起来的凶手……每个角落都一一探过,但是真的没有。

裴九昭真的是自杀,他再没有了为她狡辩的任何理由……裴九昭真的杀了人后又自杀。

但是尤澈还是不信裴九昭没有任何理由就要连杀两个人,所以他还是来了。

“我是为了隐情来的。”

很突兀的,尤澈觉得她是疯狗,自己是贱狗,活该被循环凑到一起,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惹得低声笑了。

裴九昭听到尤澈的回答顿了一下,随后跟着莫名其妙笑起来的他一起笑着,说道:“隐情?我能有什么隐情?”

闻言,尤澈静了下来。

很明显,裴九昭想甩掉他这块不请自来的狗皮膏药,话语中明明是在嘲讽他、在反驳他,听起来却很落寞。

“你不怕吗?”,裴九昭伸出手挡了一下眼前的光,偏过头看着尤澈,认真的神情与接下来说的话一点也不符。

“我把他杀了啊,拿着那把电锯把他剁成了几十块……电锯快没电了,时快时慢地与肉、骨头相互磨着,切下来的断口坑坑洼洼的,像极了他恶心的一辈子。”

“我以为我会呕吐、会害怕、会手抖,每次有小白鼠的联合实验我都会请假……可是我没有,我的手比电锯的电量还稳,我好开心啊。”

“明明浴室对面就是那堆佛像所在的屋子,祂们看不见血肉、听不见悲鸣、纵容每个人大开杀戒……所以我更开心了,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一天。”

“一个变态的种,自然不会是什么佛子,她只能是疯子。”

尤澈的表情在阳光的虚幻下看不清切,裴九昭微微闭了一下眼,淡淡地说道:“你不怕我把你也……唔。”

棒棒糖挤进唇缝,过分甜的橘子味儿一下子在口中炸开。

“你刚刚说了什么?我在剥糖纸没听到。”,尤澈从口袋里抽出手摊开在裴九昭面前,皱巴巴的糖纸与九循时的那颗一样。

似是感受到裴九昭怔愣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尤澈瞧了她咬着橘子味儿棒棒糖的样子,又低头看了一眼手心的糖纸,有些抱歉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没有其他味道了。”

不管尤澈是真没听到还是装没听到,裴九昭都没了再说一遍的勇气,她收回目光直视阳光,半眯着眼无意识地用牙齿磨橘子味的硬糖。

屋子里安静了很久,她口中的硬糖越来越小最后被嘎吱嘎吱地咬碎。

“想推开一个人时,偏偏会用威胁的话语。”,尤澈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你若不想留我,大可在门那边做个机关,只等我进来,刀子一抹两处干净……我也再不会来烦你、打扰你,对吗?”

咬糖的牙齿一顿,随后裴九昭若无其事地将口中的小棍子抽了出来扔到一边。

看出她没有回话的意思,尤澈静了一会儿,答了裴九昭刚刚最后一句没问完的话,说道:“我知道你不怕,所以我也不怕。”

“啧,不要说得我们很熟的样子。”,细碎的橘子味儿硬糖化在口中无影无踪,裴九昭起身将面前的窗户开了一条缝。

“我怕……怕死了,所以在杀完人后才会找个陌生人聊天,待到我将所有都抒发完之后,为了防止睡觉时被噩梦缠身,所以杀了我自己。”

“黄泉路上大约就不怕厉鬼了吧。”

“你说谎。”

尤澈下意识地反驳,说完之后连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裴九昭闻言煞有介事地摇了摇脑袋,像是算命的半仙儿般手挥了几下后说道:“一半一半。”

“找你聊天算是意外……以及,我怕噩梦但更想让他背上命案。”

尤澈知道她说的是想让裴人中为她的死负责,但……只是这样吗?

裴人中的死在前,裴九昭的死在后。她杀了裴人中只是为了给自杀添上一层神秘色彩吗?

他细细思索了一下,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开口问道:“为什么杀了他又自杀?他做了很不好的事吗?”

“我们可以一起努力让循环往前推进,推到裴人中干坏事之前……”

“可以循环到昨天吗?”,裴九昭猛地转身走到尤澈面前将他蓦地吓了一下,一双漂亮的眸子中带着空幻的期翼,隔着透明的膜。

“可以循环到五年前吗?可以循环到二十三年前吗……”

那目光中掺杂着渴望、不服、幻想以及自毁。

尤澈张了张嘴,如鲠在喉似的说不出来一个字。两人僵持半天,他将口中的“不会”换成了另一个回答,“我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不能。”

裴九昭自嘲地笑了一下,蓦地蹲在尤澈的前面,将头埋进了两膝之间,闷声道:“我死了那么多次,循环了那么多次,一次也没有挽回过……”

“我每次痛到记忆模糊的时候都在想,哪怕老天就眷顾我那么一次,我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一次就好,无论送我到昨天、五年前还是二十三年前,只要将他杀死,一切都结束了。”

“不该活着的人死去,不该死去的人活着,就像童话里的美好结局那样……可是一次都没有,每次醒来都是一样的痛苦和绝望。”

裴九昭的手颤得厉害,在阳光下的阴影晃得尤澈头晕,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反而问了一个突然萦绕心头的问题。

“……那你呢?”

闻言,抖个不停的身子一僵。

裴九昭抬起发红的双眼仰头看向面前的尤澈,温暖的光在他的面容上慢慢滑过不留痕迹。她发现对方一直在看自己,慌忙地收回视线,抓着躺椅的扶手把自己摔了进去。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视线从手臂扫到身体,淡淡地开口道:“我……在不曾普渡众生的佛像下偷偷长大,苟延残喘地活了二十二年。”

“足够了。”

自毁者难救。

尤澈从猜到裴九昭自杀开始就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不信邪,偏偏要救,又不如神佛那般生得一条玲珑舌。

更何况,裴九昭不信神佛。

刚刚吵闹一会儿的屋子陡然又安静了下来。

太阳渐渐偏移,将整个阳台包裹在光辉之下。尤澈透过窗户看到了刚才被藏起来的太阳,耀眼夺目极了。

他还是不能装聋作哑地一遍遍略过裴九昭的欲望核心,于是带着试探意味开口问道:“你想救谁?我可以帮你。”

死在这间屋子里的第三个人是谁,需要相城区警方一次次用鲁米诺试剂的是谁,裴九昭急匆匆赶回家的源头是谁,裴九昭不惜杀人为了谁……

“来不及了,她死了……”,裴九昭红着眼眶摇了摇头,崩溃地默默道:“二十三年前就死了,今天才走轮回路。”

二十三年前……

是谁?循环到现在,到了十四次,尤澈对裴九昭的了解还是不多,无法通过她的只言片语推出更多,只能期盼她自己能够多说点。

哪怕,只是倾诉、只是骂人。

许是尤澈的祈愿有了结果,裴九昭用手背蹭了一下眼睛,有些哽咽地问道:“无论哪处警方,是不是从未在你面前提起过那锅肉、冰箱里刚冻下不久的肉?”

就算警方提起,尤澈也只会将那锅肉当作日常的午饭。经裴九昭的提醒,他蓦地回忆起上次循环时裴人中端着肉出来在客厅吃得津津有味。

尽管那时屋子到处都很干净,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儿一下子就被他捕捉到了。尤澈一直以为那是裴人中没有用生姜料酒去腥的缘故。

现在细想来……裴人中先在这间屋子里杀了人?

能生活在这间屋子里的,难道是裴九昭的母亲?

还能让裴九昭想到分尸这种杀人手法的,尤澈蓦地偏过头惊骇地说道:“他杀了你母亲?”

“还将她分尸,一部分放到了冰箱里,一部分……煮熟端上桌让你和林丹伽品尝?”

裴九昭没说话没点头,却也没否认。回忆中的肉腥味儿飘渺地萦绕在尤澈的周围,让他开始反胃犯恶心想吐。

难怪垃圾桶中有呕吐物,按照裴人中的性格必然会用她母亲威胁裴九昭吃下煮好的“肉”再告诉她真相。

难怪无论是章以恩还是林丹伽,谈到裴九昭的父母都色变。

前几次循环中,裴九昭命案达到了一个空前的讨论程度,上面的人肯定不希望看到案件的结果是为人父弑妻弑女,必定要百般捂住溃烂的毒疮……

难怪章以恩从不主动提及裴人中,甚至刻意隐瞒弱化裴人中在裴九昭命案中的线索,是怕他走漏风声。

尤澈的脸色沉了下去,尽管不合时宜,他还是忍不住地问道:“为什么?”

若不是裴人中被扔到了烂尾楼,他这样令人伤心的问题不会面刺裴九昭。

裴九昭侧头看了一眼尤澈,沉默地收回目光后自暴自弃地讲道:“二十三年前,他玷污了我母亲并毁了她二十多年清白的名声,以此威胁母亲嫁给他,从而攀上外公家。”

“借着外公家的声势以及钱财混迹灰色地带,多次玷污其他女性。仗着无人敢以自己的名声同他打官司,风生水起地逍遥了十七年。”

“一开始谁都不愿意提供证据,因为有一点点物证交给警方就会被东拉着问为什么不早一点报警、西扯着被迫回忆当时的黑暗情景……五年前,母亲不知和谁联合将他告上法庭,以强.奸罪判了五年。”

“今天是出狱的日子……我竟然忘了,一定是五年的自由时间太多了对不对?多到我忘乎所以地活着,放任自己与其他正常人一般,忽视了身后如影随形的深渊。”

“不是的。是人渣的错,是世道的错,是任何一个放任他走到今天的人的错……”

真相来得如此简单却能剥离了裴九昭的理解、抽尽了尤澈的力气。此时此刻,除了无能为力,再没有词可以形容他。

他只能一次一次地用遍言语、费尽口舌将裴九昭从自毁的境界里拉出来。除此之外,尤澈再无他法。

“但是裴九昭,就算是我的错,也不是你的错。”

“可是她死了啊!”

裴九昭仰躺在椅子上,两只手盖在面庞上,闷声道:“她无能、柔弱、反抗无果、愚昧地信着漫天神佛……但她却殚精竭虑将我养活了,现在又因我而死。”

“我宁愿她干干净净地活着,一辈子做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没有我。”

最后一句话的开始,裴九昭的耳朵就被旁边那人伸手捂住了。

她没有撤掉遮住眼睛的双手,两行清泪从盖不住的地方缓缓流出。裴九昭就这么哭着笑了,轻声问道:“你是不知道骨传导吗?”

“就算你捂住我的耳朵,我还是能听见。”

等了几秒,模糊不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听起来沉沉得。

“你就当我在自欺欺人吧。”

“我只是……没有棒棒糖了。早知道刚才就多买几根了。”

又等了一会儿,尤澈还是没有松手,裴九昭也没有松手,就这么个自我保护的蜷缩姿势打开了话匣子。

“第八次循环,你出循环的那次。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的所有事,把他分尸丢到烂尾楼,自杀造成他杀了我的假象,用尽力气将这件事搞得人尽皆知。”

“结果呢?没有一个人敢将他碎尸妻子、十几刀捅死女儿的事情公之于众,甚至都没有多少人知道那个杀人犯、强.奸犯叫什么名字……”

“他们怕啊……怕因为自己失职被撤职、怕被群情激愤的人们围堵、怕虚拟世界的流言蜚语、怕任何不用怕的事,唯独不怕自己对自己的道德谴责。”

“也是了,道德算个什么?它就是个屁,甚至大多时候连个响声都没有,自然而然地融入污杂的空气中。”

尤澈的手捂耳朵捂得很紧,她的声音在自己听来有时都不算很清晰。

裴九昭大概知道了他不愿收手的缘故,虽然她不想随意收取别人的设施,但此时此刻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话——算了,反正也见不了几面了。

就像是裴九昭一开始会同尤澈聊近四个小时的时候,心底也总是在说——算了,也不着急投胎,再说会儿吧,不然就真死了。

“第九次循环,你还没来的时候。庭审正在列举证据,坐在那里总能听到后面的窃窃私语,明明很小声我还是听到了。”

“说我真变态、说我是个疯子。我肯定是啊,不然怎么那么轻松地砍自己十几刀……也许我疯得还不够,不然怎么没有把杀人的过程录成视频,黑进游城市的每个屏幕。”

“再问他们一句,为什么坏事做尽的人也怕死啊?”

裴九昭猛地撤下遮住眼睛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捂住自己耳朵的手腕,通红的眼眸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尤澈,恍惚中带着些许疯狂的神色。

“要不你帮帮我吧……”

“你不是想脱离循环吗?你已经知道了隐情,你帮我母亲昭雪,我的冤魂就不会再缠着你了,你就自由了,好吗?”

眼前的尤澈紧紧地抿着唇,隔着水光裴九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知道对方一直不回话便是不同意,眼神逐渐落寞下去。

她没有松开自己的手,尤澈依然也没有松手,尽管他一直捂住她的耳朵悬在半空中已经开始发颤了。

裴九昭偏过头,从两只手的缝隙中看向那个盛满佛像的屋子,无助地盯着它开始发呆,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笑了一声。

“从我记事起,那间屋子里就摆上了佛像。许是怕力度不够,佛听不到,每年都会多一座一起供着,每天的固定时间总是烟雾缭绕、香火不断。”

“母亲带着我一起拜,总说未来会好的,总说苦海无涯这是人应该经历的,总说菩萨以慈悲为怀最看不得人受苦会帮我们引渡的。我原本是信的,后来就不信了,还劝母亲也不要信,她不会听我的。”

“佛不曾垂眼众生,能救人的、能昭雪的、能报仇的,始终只有人自己的。”

裴九昭转过头看向尤澈,因为被捂住耳朵,声音嗡嗡得在胸腔共鸣。

“你说,我上次死在祂们面前时,有佛愿意渡我吗?”

她看到了尤澈的口型是“有”,裴九昭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眼眶里的泪水撑不住滑了出来,她说。

“没有,只有一个愚蠢的人。”

只是她携着最大的恶意降生,阻止不了任何在身边发生的事,给所有人带来的都是痛苦,还在循环中杀了那么多次裴人中……

罪业太重了。

裴九昭率先松开了手,笑着对尤澈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不是我再说要换衣服请你回避,就太过假、太像唬人的了?”

“那么容许我再找个理由,好吗?”,她眼中的泪刚才掉落了,因此看到对面的人也开始含泪了。

裴九昭举起自己的手,用指腹轻柔地蹭掉尤澈眼角蓄的泪水,做了个“别哭”的口型。

理由太难了,都帮他擦掉好几次泪了,裴九昭还是没有头绪。最后,她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

“求求你,让我死。”

“好吗?”

第15章 第十四次循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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