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很吵,非常吵。
现在是下午六点钟,正值下班高峰期,红黄绿三色路灯闪烁不定,车辆轰鸣此起彼伏。住在市中心公寓里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恼人的噪音。
他拉上深色窗帘,深吸一口气,闭眼,意识坍缩瓦解,倒在他小小房间的床上。
不超五十平米的小家,是他在繁华都市996几年的结果,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是都有了,但是却没能为他微不足道的梦想,多腾出一些地方。
床头放着一只古怪的木匣子,他抱着那个匣子,沉沉地睡去了。
他在梦中寻觅到了一处“无主之地”。
眨眼功夫,梦中的他自迷蒙中醒来,精神抖擞。只用睁眼扫描通孔,就开启了赛博世界才会出现的一系列设备。
可视化终端传来一条消息,可他理也不理,滑开了一个新的窗口。
几个人影出现在窗口中,是光临他乐园的新客人?那必须“好好招待”一下才行呢。
游戏的难度,通常来说都是从易到难。
“喂,小槐子,你快来看!”孟夏蹲下,指着一只半米高的雕塑玩具熊说,“它的眼珠会动,还会看人呢!”
她手腕上的一串珠子随着这个动作来回晃,雕塑熊像在看珠子似的,眼珠也随之动。
“少见多怪,万一是什么高科技产品呢。”付比兴边说边敲了敲熊头。
他正敲着,雕塑熊玻璃似的熊眼睛闪过几行小字,熊嘴一张,吐出来几张纸片。付比兴敲了五下,它也正好吐了五张出来。
杨槐手疾眼快,全接了下来,一张也没漏,瞥了一眼说:“好像是门票,上面写着沉浸式谜案体验?”
“看上去很有趣的样子,我们要不要去……体验下?”孟夏提议道,她从杨槐手里抽了两张票,将其中
一张塞到了白芷妍手里。
付比兴脸上还在疼,蔫蔫地说:“你们难道就不担心再发生什么不可测的的意外吗?”
孟夏一路走来还算顺利,甚至可以说乐得其中,巴不得上点难度,笑着说:“没事的,小兴子。我们出现在这种地方,本身就是最大的意外了。”
“我打头阵怎么样?出了事,姐罩你。”孟夏轻轻拍了下付比兴的肩膀说。
“夏子姐,我……”付比兴欲言又止,他不是不信孟夏不“罩”他,他是怕孟夏罩不到他,要罩也得先罩他姐白芷妍。其实归根结底,也不是罩与不罩的问题,他在小丑盒子上吃了点苦头,本就谨慎的人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他在心里骂自己:傻*付比兴,吃一堑长一智啊。
“舍不得鞋子套不到狼。”白芷妍说,显然和孟夏是一派的,话还是很简短。
杨槐听他们一个个发表完意见,转头看向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个人:“蔡询学弟?你有什么建议吗?”蔡询是因为他才误入剧场的,他再不关心,小蔡学弟就真成孤家寡人喽!
杨槐也学付比兴,内心狠狠骂自己。
“我?”蔡询受宠若惊似地望了杨槐一眼,随即又低下眼说,“我随大流吧。”
“杨兄你呢?”付比兴求救般地问杨槐。
“我弃权了。”杨槐心以为蔡询看他那一眼是在翻白眼,表面没翻,心里也翻上天了。
“什么?!你这样对得起兄弟吗?”蔡询没给的卫生球,付比兴慷慨大方地送了一堆。
拐了个弯到一堵白墙的后面,一群人都看见了那“沉浸式游戏体验室”,简陋得像荒野外浑然天成的鬼屋。
门口贴着一个朴实无华的检票窗口,几个人一个个把票塞进无人的窗口,以二一二的形式走进门里。
两个胆大的女生先冲进了门里,中间一个胆小如鼠的付比兴,最后面是杨槐与蔡询。
室内黑咕隆咚的,最后两人进去时,已完全感受不到前三人的气息了。
说话声没有,脚步声没有,轻微的呼吸声?只有离得很近两个人,感受得到彼此的存在。
“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抓住我的手,我不会嫌弃你的。”杨槐小声说。几年前,付比兴与孟夏打赌输了去鬼屋,他自己一个不敢,拉了杨槐一起,一路鬼哭狼嚎,把杨槐手都抓破了。
“喏,欢迎来到我的乐园,亲爱的朋友们。你们可以称我为,这片区域的管理者。”
冷不丁听见一个声音,通过电子设备传来,有几分失真,还有几分半死不活。这在杨槐听来像个天天通宵加班的社畜,让他莫名担心起自己日后的工作来,他想着毕业以后找个社区保安当当也好,少走二十年弯路!
“随机游戏,来猜猜你们会抽到什么大奖吧!”
“对了,在你们踏入这里的时候,抽到什么游戏就已经确定了哟~”一提起游戏,那声音又有了精神。刻意拉长的尾音,耐人寻味。
“恭喜你们抽中了大奖哟~是一款角色扮演的双人游戏!”那声音提高嗓音,宣读誓词般郑重地念道,“欢迎二位体验我的匠心巨作——永恒倒计时!”
“接下来,就先请你们尝尝开胃菜如何!真正的正餐在你们通关后将会揭晓!”
{永恒倒计时,一款关于末日拯救的游戏,为了响应国家网络治理,已作出巨量和谐处理。}
{To杨槐:您将扮演一名研究院工作者。}
{To蔡询:您将扮演一名普通市民。}
{你们将携手共进,一同求生。}
又传来几句话,这次是冰冷机械的女声。
当最后一个“生”字被念下,永恒倒计时启动了。
杨槐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进入了游戏。用第一人称的游戏视角,他怎么动,游戏角色就怎么动,但是……能看见游戏的提示栏,他好像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在玩游戏?
{邮箱信息:只有保留足够的虚拟,你才知道玩的事游戏。}
杨槐发信息:“喂,说好的沉浸式呢?”
{邮箱信息:很遗憾,该游戏过于少儿不宜,其他游戏仍保持了沉浸式体验。}
“我还挺好奇有多少儿不宜。”杨槐想,操纵角色,开始接起任务来。
操纵角色?好像也不大合理?扮演?Cos?
总之,他确实亲身体验到了游戏角色设定的感受。K先生站在快要关门的店铺前,焦急地等着蛋糕出炉,冷风划过他白皙的脸颊,毫不留情地灌进他没裹紧围巾的脖颈里。广播里播放着近日突遭狂风天气,请各位市民做好防范准备的消息。
{晚上九点半,刚下班的研究员K先生,风尘仆仆地赶到喜欢的面包房买甜点。}
{K现就职于本市研究所,爱好甜食,身材纤细,面容清秀,(杨槐扮演角色的壳子并非他本人样子,而是K先生的。)是女研究院闲谈时爱聊的对象。}
{谢谢您,下次再见!}K先生付好款,接过包好的蛋糕。
大胡子店长拉上了卷帘门。
{唉,味道怎么不太对?}K先生掰了一半蛋糕,尝了一小口说。
他想:{肯定是今天卖剩下的吧,也可能是昨天卖剩下的?仅仅是加热了一下,就转手卖掉了嘛?}
K先生有些生气,想找个垃圾桶扔掉。
“浪费食物是不是不太好啊?”杨槐吐槽说。
{先生,不要的食物,可不可以给我啊?}K先生还没找到垃圾桶,偶遇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孩,男女莫辨。
{啊,那给你好了。}杨槐扮演的K先生把蛋糕给了小孩,小孩高兴地跑走了。
K先生说话的方式让杨槐感到几分别扭,发信息给万能的邮箱:“文案可不可以写得正常些?”
邮箱回复:{不可以呢亲,建议您切换系统语言。}
杨槐将系统语言中文切换为英文,重新切回游戏,发现自己的幸运值涨了五。
AI女音提示:{玩家可通过刷取幸运值降低通关难度。}
奖励已获得,任务还未完成,游戏指引提示,站在路边等五分钟。
杨槐无可奈何地站在路边“看风景”,目光延伸到远处空旷街道外低矮的房屋,一轮月亮孤独地挂在天边,与他背后霓虹灯闪耀的高楼大厦形成鲜明对比。
五分钟后,小孩又出现在了路边,他兴冲冲地跑向K先生,嘴角还挂着奶油渍。
“他没有回家,蹲在路边吃完的吗?”杨槐想。
{嗨,先生,很高兴再见到您。外面很冷,您不打算回家吗?}小孩说。
{嗯,亲爱的,你也没有回家呀!是猫在角落里偷偷独享甜点了吧!}K先生说,和杨槐想到的差不多。
{哈哈,先生,别这么说。老实说,您不就是单给我一人的吗?}小孩害臊地摸了摸脖子,{您和我们不一样,您不知道我们那里的人多得离谱。穷,什么都不会,却很会生孩子。我兄弟姐妹就有七八个,第八个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东西,在妈妈肚子里呢!}
{我是第四大的孩子,我爸爸早没了,接头斗殴被人打死了。我和老五,老六是一个爸爸。}
{兄弟姐妹都不识字,只有我跟W先生学过一些东西。}
{他们都很坏,以前经常要为一点吃的打得头破血流。}
{我以前是心肠最软的,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过很多次。}
{现在不一样了,我学会做一门手艺了,在W先生的教导下也变得稍微自私了一些。好东西,就要躲起来偷偷吃!}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不给W先生留一点,W先生不喜欢吃甜食,他喜欢抽烟,就是那种劣质香烟,味道难闻得要命!}
小孩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他憋了老久,很少有人愿意这么听他讲话了。
{谢谢您,好先生!给我吃的,还愿意听我把憋了很久的话说完。太感谢您了!您真是大大好人!}小孩感激地说。
{尤安娜,该回去睡觉了!}
路边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胡子拉揸,不修边幅,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纪。他肩膀宽阔,裸露出的锁骨承接强有力的肩部肌肉,手臂粗壮,手里捏着一根小孩说的劣质香烟的烟头,源源不断地冒着白色烟雾。
听到男人说话,小孩听话地走了。
{你是?}他低了低身子,俯视着纤弱的K先生。
{想必,他就是W先生了吧?}
{你好,我是K,和那女孩只是随便聊了几句。}K先生说。
{K?你是K?研究所的K?}男人好像听说过K先生的大名,惊讶之余有几分怀疑。
{大名鼎鼎的K,}男人突然抱住K的胳膊,恳求道,{你能不能随我到一个地方去?}
他目光坚定,炽热如冉冉升起的红日。
“肯定是触发任务了。”杨槐想,为K先生选择了同意的选项。
{好,走吧。}K先生说。
蔡询在“永恒倒计时”中抽到的扮演角色为W,设定为贫民窟收破烂的大叔,虎背熊腰,身上的腱子肉是他再练几百年也不及的。
W衣衫不整,还一身烟味,蔡询不是很喜欢,对着镜子里自己现在的模样直皱眉。W让他想起从前山下卖烧鸭的老汉,老烟鬼,幸亏烧鸭的味道还是很好。
和他一起进入游戏的人,一双慧眼早就发现他是冒牌货,竟还装傻充愣,无动于衷?杨某人也不知道他朋友正在剧场哪里睡大觉吧?
蔡询的游戏技术很烂,不管是真蔡询,还是假蔡询。
但是游戏设计者很高明,他异想天开地给“永恒倒计时”加入了自动模式……
好嘛,双人游戏,只要队友高明就好了……
反正他也没有□□,里世界里操作模型也不熟练,“蔡询”决定遁入意识空间摆烂,当个摆子。
咸鱼之道,乐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