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大妖的身影，前面的视野突然开阔。二人停下脚步，只见湖边，一个把钓竿正闲插着，老人坐在简单支起的烤鱼架旁，仿佛没发现一条又一条烤好的鱼不断消失，淡定地翻烤着手中的那一条。

体型太大导致烤鱼只能塞牙缝的大妖怪斑，吃不尽兴，忍不住变回了招财猫。

“唔呶呶呶……”沉迷于烤鱼的猫咪老师已经完全忘我了。

看到这一幕，夏目和泉都已经了然。说是试探，其实就是被烤鱼的味道吸引过来的吧……

看来，今天因为泉要上学，老人终于逮到机会恢复钓鱼的行程了。不过，恐怕他今天白费功夫了，因为他烤好的鱼，已经进了猫咪老师的肚子了。

夏目突然反应过来，内心呈现世界名画《呐喊》：猫咪老师！在普通人眼里，你这不就是突然出现了吗？泉的祖父手中的动作都停了啊！

停下动作的老人瞥了一眼猫咪老师后，转过头看向了夏目和泉。

“果然……我就说猫怎么可能胖成这个样子。”

不，那个的确是猫的形态。不，那不是重点吧！夏目贵志无奈地一手罩住脸不忍直视。

“祖父……”真的要直面出击，泉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既怕言多必失，又怕不言生隙。

“刚才的鱼都被你吃了吧。”老人将手按在了猫咪老师头上，就像之前在病房里按在泉的脑袋上那样。

看在他烤的鱼的份上，斑大人决定勉为其难地原谅这个人类的无礼。

“祖父刚才没有看到吗？”从老人刚才的话里，夏目和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即便言语不详，老人显然也知道他们在问什么，一手继续翻转着鱼，一边回答：“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某一天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没看见他们，我就没再烤鱼。但有一天，我发现我钓的鱼悄悄消失了，有时是慢慢变成了骨头。说实话，那个场景还挺诡异的，合谷那孩子被吓坏了呢。但我也知道了，不是他们没来，只是我无法看见他们了。然后我就又开始给他们烤鱼，因为我知道，比起生鱼，他们更喜欢吃我烤的。”老人语气带着些自得，风霜雕刻的脸上，此刻却好似被升起的炊烟温和了眉眼。

“要试试吗？别的不说，这方面我可是很有自信的。”老人将手中烤好的鱼递给了泉，盯着夏目眉毛打结了一会儿，才把最后一条递给他。

“谢谢。”*2

没有鱼了，老人便走回湖边重新开始放钩。

“你的父亲他啊，不喜欢这里，觉得这里偏僻荒芜，找不到出路。年轻人嘛，总是想着往外飞的。然后，他就像只离巢的鸟一样，再也没回来过。”

听到他提起那个男人，泉无法自制的停下了进食，手中的烤鱼再好吃也不香了，耳边传来老人继续的絮叨：

“有一天他寄了一封信回来，说自己娶了个大家族的小姐，说他功成名就，问我要不要去大城市住。我哪里能离开这里呢？我只是个住在山脚下的连个名字都没有的老人罢了。”

那封辗转很久才到自己手上的信封上，写的是——山下老人启。

然后在自己没有答应儿子去大城市住后，他又擅作主张地派了人，将他的破房子给整成了那个样子。倒是毫不担心工人会偷工减料。

没有名字？夏目还没有反应过来，泉却意识到了。

老人看着已经有八十了。八十年前，多国战乱的年代。老人降生的那个混乱的年代里，也许是没有父母，也许是没有身份，能肯定的一点是，那个时候贫穷的祖父，生活在山脚下，便以“山”作为名，即“山太郎”。说不定，他连这座了的名字，“三隅”，都不甚清楚。

因为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所以外面不管哪里，都不会有他的名字。

写信的人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

不，不仅那个男人没有考虑到，自己不也没有意识到吗，一个孤身生活在乡下的老人，怎么会懂得那些条条框框。自己早该意识到的，见面至今，老人虽然语言习惯上努力靠向自己，但行为却没有严格教导过的痕迹。之前还以为老人是自居大家长，便不屑于那些礼仪。

他总是微微躬着身子，就像现在这样，这是常年钓鱼养成的习惯啊。

泉只觉得自己可笑而丑陋。厌憎着那个男人，却又遵循着他要求的礼仪规矩，说着不迁怒，却将对那个男人的判断擅自卑劣地施加到这个老人身上。

“那封信还是一个叫，我记得是叫‘多轨’的人读给我听的，他也向我打听妖怪的事。妖怪的世界啊，总是很吸引人呢。”说话间又是一条鱼被甩入了身边的桶里。

“那个臭小子，真是不像样啊，突然就把女儿送过来，人也没出现。”

抱歉……泉又想要道歉，但老人没给她机会又接着絮絮叨叨。

“我这里怎么会有小女孩用的东西呢？也不事先打个招呼。那个开车的也是，说话神神叨叨的。”

泉：所以才学财前和自己的说话方式吗，因为祖父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相处。

暗暗叹了口气，不管如何，应该放下成见的是自己。肯收留自己的祖父，是个好人。老人真心诚意，坦诚相待，自己也当如此才是。

做人，至少当以直抱怨，以德报德。

“祖父，总是吃烤鱼会上火的。回去要喝苦丁茶了。”

“嗯？哪里来的歪理？老夫不喝！臭小子，你这只胖妖怪太能吃了吧！”山太郎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这个大城市来的孙女会喜欢那种味道奇怪的苦东西，比自己在山里挖的野菜还难吃啊。

夏目：“猫咪老师，再吃今晚要吃不下了。”

猫咪老师：“这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呢。”

湖里的鱼一尾尾被迫跃出水面，猫咪老师大满足地晾起了肚子。

这次，泉终于成功地完成了送夏目下山的任务。

“谢谢你，夏目君。”明明认识不过一周，却一直在接受他照顾和帮助。泉觉得八原是一个桃源，隔开了从前的整个世界。

“夏目君像是桃源仙人一样呢。是叫桃太郎吧，那个帮助人的故事。”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比喻啊。”夏目贵志已经无奈了，为什么泉总是能面无表情地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啊。

“嘻。”又出现了，贴面皮的笑。她知道自己笑得像是肌肉坏死的样子吗？不过，这次眼睛也有笑的弧度了，有进步呢。至于这里面有几成故意几成不小心，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