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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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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住了,请二位先到妙粹阁。他已吩咐奴才门备下酒席,好给二位接风。”

好好儿的,又要换一个地方?玉、石二人相互望了一眼,但都未露声色。玉旒云道:“那有劳公公了。”便跟着他走引玉斋。

三人在那血红的花海里走了一阵,就看到妙粹阁了,是一座十分古朴的两层楼阁,老远就可望见“妙粹”的匾,下有对联“无来无去,不灭不生”充满佛理。

玉旒云即朝石梦泉微微一笑,轻声道:“好哇,在这里请客,莫非是请我们来吃青菜豆腐?”

石梦泉只一心思虑着如何同狡猾的西瑶人周旋,不料玉旒云还有心情开玩笑,也报之以一笑,打手势示意她小心些,不要被人家听了去。

玉旒云满不在乎,笑了笑,又低声道:“怕什么,你道他们当真信佛么?若是如此,应该逆来顺受才是,怎么会找我们来对付楚国?”

石梦泉辩不过她,只有笑笑,不做声。这时,看到岔路上又有一个太监匆匆走了过来,轻声唤道:“啊,张公公,您在这儿!出大事了!”

带路的张公公瞪了他一眼:“没见到有贵客在么?慌慌张张大呼小叫的,把我的脸也要丢尽了!”

那太监似乎真是十万火急,这时才注意到玉、石二人,赶紧磕头行礼。张公公斥道:“什么事?还不快说?”

“是……”太监瞥一眼玉、石二人,颇为忧郁。

玉旒云就呵呵一笑,道:“张公公有事先去忙吧,反正妙粹阁只有几步之遥,难道我们自己还走不过去么?”

“这怎么行……”张公公才说一半,玉旒云已经摆摆手,和石梦泉自朝妙粹阁而去。

二人走进门去,未看到半个侍奉的宫女,大厅之中也不见酒席,暗感奇怪:不会真的吃斋念佛到这个地步吧?但是走了几步,隐隐听到楼上有人声,依稀道:“樾寇野心勃勃,北方各国已惨被蹂躏,如今……”两人不由一惊:怎么此地竟有人做如此言论?莫非是请他们来赴鸿门宴的?

玉旒云举步朝楼上走。石梦泉一把拉住她:小心。

玉旒云点点头:且先看看状况!

两人便屏住气,蹑手蹑脚拾级而上。

楼上的厅堂挂了门帘,是西瑶特有的“羌锦”,色彩斑斓的一幅“白鹿图”。

哼,玉旒云想道,分明是在这里商议问鼎逐鹿之事,却还要假装善男信女!

羌锦虽然薄,但垂感好又不透光,玉、石二人隔着门帘什么也看不见,听里面方才发话那人继续说道:“如果不当机立断,阻止樾寇势力继续扩张,恐非天下之福。”

“天下?”有一人接话道,“不知你所指‘天下’为何?大概就是你们中原地方吧,像我们这种被你们贬为边陲蛮荒的小国,似乎不属于天下的范畴?”

“此言差矣!”先前那人道,“天下者,土地与人。山川河流田园牧场沙漠海洋,自有而永有,万民虽非自有,也未见得可以永有,但是生生不息,其所存在之年限和其所将存在之年限远远超过你我寿数。岂有因为一时一人之言论,就可使一国一民不属于天下乎?”

好机智的辩论!玉旒云暗叹。她不顾危险,轻轻把门帘揭开了一条缝,要看看这人究竟是谁。

只见房内左右两排各坐五人,看服色分别的西瑶的文臣和武将,文臣在左,武将在右,当中站着一个清癯的儒生,五十多岁的年纪,因为背光看不清面目,但总觉得似乎在哪里遇到过。他自在那里侃侃而谈,两边的文臣武将提出问题,都有绝妙应答。

公孙天成?玉、石二人的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名字:可不是么!这就是那日在六合居曾有过一面之缘、但在那之前已让两人在大青河吃尽苦头的公孙天成啊!

公孙天成怎么……啊!玉旒云一捏拳头:可恶的西瑶奸商!竟真的干这脚踩两条船的勾当!

思念间,又听一个西瑶文官问道:“你说得好听,什么同属天下,但是贵国皇帝从来就把我们当成奴才一般。若是跟你们结了盟,请问贵国当如何待我国君上?”

这一问很是刁钻,但也难不倒公孙天成:“鄙人素知贵国上下精于算学,重视贸易,而我国则喜爱圣人之道,重视礼教。重商者,只要有利,何计其名?重礼者,但为其名,不惜利益。在我两国的关系中,贵国皇上所要的是实际的好处,而我国皇帝所想是个好听的名声,大家各取所需,并不矛盾,何必非要到自己不需要的那一条路上去和别人做无谓的征战呢?”

可真厉害!玉旒云暗赞。那文官也登时被堵得没了言语。

“照先生这样说,”旁边一个文官开了口,“我们盟书上的条件,贵国都答应了?”

公孙天成道:“自然。监国太子的印都盖上了,还有何可疑?”

居然连盟书都签了?玉旒云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文官道:“虽然盖了印,但一日未实施,一日就还可以反悔。我们怎知贵国不是假装答应,骗取我们帮助呢?”

公孙天成哈哈笑道:“方才在下说过,我国重礼重义,若是言而无信,那就是无耻之徒,这比叫我们割地赔款还严重呢!”

“空口无凭。”那文官嗤道,“先生既然受贵国监国太子全权委托而来,就请给我们一个准信——我国南方海疆刚刚遭遇狂风海啸,不少渔民遇害,妻小无人照看。贵国所答应的赈灾粮食,几时可以可以运到?”

公孙天成道:“太子殿下既然承诺,就一定会运。在下又不是户部尚书,这可就说不准了。不过贵国今天倒是文武官员俱在,请问贵国答应我们要出水陆两军助我国抵抗樾寇,这一条又何见得不是空口无凭呢?”

“这……”那文官一时哑口无言。

水陆两军!玉旒云和石梦泉交换了一个眼色:西瑶自建国以来还没有和外国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他们的军事实力如何,是个未知数。

“不要罗唣了!”一个武将发了话,“我们说要派兵助你们,说到自然做到。至于派多少兵,怎么个打法,这当然由我们西瑶的将领决定——你们的程亦风大人被百姓奉为军神,不过只是会逃跑而已。我不信任你们带我的士兵上战场。”

这话说得漂亮,但意思很明显,就是要看鹬蚌相争,西瑶好渔翁得利。

公孙天成当然听出来了,道:“将军这话说得可就怪了,打仗的时候即使没有统一部署,也需要通力合作。假如贵国发多少兵,怎么打都由贵国决定,却不通知我国,我们前线的元帅将军们要怎么准备呢?你们发一百人也是兵,发一万人也是兵,不过,一百人有一百人的打法,一万人有一万人的打法,陆军和水师也是天差地别。这些若是将军都不愿透露,我们程大人若遇强敌却不知后援在何处、有多少、何时到,他为保士卒性命,当然就只好‘逃跑’了!”

“要跟你们‘通力合作’也不是不可以。”另外一个将军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其实这个盟约当初我是不赞成的,无奈朝中大多数人都同意,我也只好不争了——你们楚国的军队屡战屡败,何以见得有了咱们的帮助就能胜过樾军呢?万一又是一败涂地,我国平白地和樾人结怨,这个责任谁来负?”

房内大约还有两三个人也是和他一样观点的,都频频点头,看公孙天成要如何应对。

公孙天成不卑不亢,道:“我楚国军队屡战屡败,不知将军是从何处得出这一结论的呢?元酆七年,的确是发生了樾寇入侵的惨剧,不过,樾军北撤之时,却被司马将军迎头痛击。而元酆十年之后,樾国内乱不已,我军收复了大部分失地,将残存樾军全部驱逐出楚境,未尝有一败,直到元酆二十二年再和樾军会于落雁谷时,才稍有失利,但是在大青河,我军使樾寇常胜将军玉旒云也铩羽而归——这不是胜利么?所以,楚樾之战,一直以来就是以我楚国的胜利居多,将军怎么会觉得我军屡战屡败呢?”

这一辩十分巧妙,显然是以胜利的回合来计算的,要以战争的规模和影响来说,樾国应该是胜者——十六年前樾军一直攻到楚国京城,楚国元气大伤,后来趁着樾国内乱收复失地,都是对十六年前那一仗的“善后”;“落雁谷”算是楚国多年来第一次度过大青河企图借支援馘国为名向樾国报复,谁知损兵折将大败而归,所谓“稍有失利”,实际是被樾军以少胜多;至于大青河,玉旒云虽然引为奇耻大辱,但两军伤亡也相当,樾国侵楚不成,楚国也没能把敌人彻底消灭,说是“平手”才更贴切。公孙天成这样说,完全是“砌词狡辩”,玉旒云暗暗冷笑:这老头儿,可真能耍嘴皮子!

但公孙天成还没有说完,又接着道:“至于我军为何一定能胜樾军,在下看来原因至少有三。第一,战有义,有不义。凡烧杀抢掠,侵略他人的,是为不义;而保卫家园,维护社稷的,是为义。天下岂有不义胜义乎?即使一天一月一年不见分晓,五年十年,世事总会按照天理而发展。第二,樾军人心不齐。想樾国本是小国,自己能有多少人口?能有多少兵力?现在每战即号称十数万甚至数十万大军,从何而来?皆是其践踏北方之时从各国收编所得。想这些士兵,自己国家已被樾人所灭,却要他们替樾人卖命,他们会乐意么?况且,樾国刚刚占领北方诸国,各地统治还不稳固,为防地方做乱,樾国皇帝必须派信得过的军队——也即原本由樾人组成的军队驻扎各地,以防不测,这样一来,参加远征的樾人减少,而新降之人增多,怎么会同心合一?”

讲到第一条时,玉旒云倒还不以为意,但听到第二条,就不觉有些心惊:她素倚仗石梦泉,而石梦泉率的都是亲军,没有一个是从馘国、郑国或铴国俘虏来的,而别人的帐下如何……简直不敢想象!

这老家伙!她心想,难怪大青河之战我会栽在他的手里!不知他第三条理由是什么?

于是屏息细听,而这一下,不由被气得半死。只听公孙天成说道:“玉旒云是一介女流,牡鸡司晨,岂是国家兴盛之兆?”

若是在楚国,满朝文武恐怕要哈哈大笑,即使是在樾国,大家忌惮玉旒云位高权重,听了此语,也会窃笑不已,但没想到西瑶的这些官员,却很不以为意,甚至有人说道:“女人怎么啦?战士不是娘生的么?不要听娘的话么?皇上还要听太后的话呢!”

公孙天成不禁一愕。而玉旒云则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看过那本楚人所著的有关西瑶风物的书,里面颇为鄙夷地提到西瑶有些部族以女子为族长,家中也以女人为一家之首,外祖母、母亲和女儿操持家中一切,男人平时要和母亲及姊妹住,只有到了夜晚才去妻子的家中。楚人称此种部族为“女儿国”,以为这行为野蛮至极,迟早会受到老天的惩罚,但是西瑶人浑不在意。虽然现在是莽族统一各部而建国,但大臣中各族人都有,方才那发言的也许就是来自这样的“女儿国”。

自以为聪明的老家伙,这次可说错话啦!她拼命忍着不要笑出声来。石梦泉不明就里,一再用眼神问其原委,但是情势所迫,她可不能把这可笑之事原原本本地说给挚友听。

公孙天成虽然早年曾游历到西瑶,但是显然不知这“女儿国”的典故,所以并不理解众人的态度,不过,他也不能在此问题上纠缠下去,只道:“诸位大人、将军,在下请问,若今日樾人打到天江边,你们当如何?”

“自然是让他们有来无回。”一人回答。

“好。”公孙天成道,“可是诸位有没有想过,当樾人打到天江边时,说明我楚国全境已经被其占领,到时整个楚国就成为他们的后方,天江流域的粮食可以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他们的军营。是等到那个时候贵国势单力孤,独自对抗他们容易呢,还是现在和我国联手,给樾寇一个教训,让他们永远不敢再过大青河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答不上话来。

公孙天成道:“现在玉旒云刚刚在大青河受挫,兵权被削,正是我们两国缔结盟约并商讨抗贼大计的好时机。至于什么兴修水利、开垦荒地,这些都不是迫在眉睫——等我们两国取得了胜利,再一步一步做这些事也不迟,何苦现在辛辛苦苦建了工程,再让其遭受战火的摧残?”

把我当成了烧杀劫掠的蛮族么!玉旒云撇了撇嘴,暗想:算啦,再这样听下去也没有意思,无非是大家在这里扯皮罢了。我国有刘子飞等一干人,楚国有冷千山那一伙儿,西瑶有这样一批也不足为奇,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霸主之所以成为霸主,就是因为庸才和蠢材太多了。

恐怕耽搁久了终究要被那张公公发觉,她轻轻招呼石梦泉转身下楼。不过才一举步,心中又忽然一动:我们在这里也呆了不少时间了,为什么张公公一直没有来?为什么说在妙粹阁请客,里面却没有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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