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他冲锋陷阵?他若起疑,就累了玉将军的大计!”
赵酋道:“可是,素来咱们跟着玉将军,只有朝外打的,没有叫别人打到家里来的,富安是我樾国领土,今被郑人‘占领’,我们应该看不下去吧?请缨出战,也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
罗满道:“你可以请缨,他也可以不答应啊。如果只是为了保家卫国,要用上联名上疏这样威胁的手段么?实在是太引人怀疑了!”
陈灏道:“那不如咱们想个法子把刘将军和吕将军支开了,就悄悄地带着这里的人马去富安?反正玉将军不是求了调兵圣旨么?现在没到,将来总会到。”
“这太鲁莽了。”石梦泉道,“调动兵队并非小事,我不清楚圣旨究竟是因何事而耽搁。万一皇上的手令始终不到,玉大人即使拿下了郑国也会遭到弹劾,所以她需要留好退路。我猜那谋士郭先生的意思是,一旦出了什么岔子……”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就按照现在编造的这个故事把一切都推到范柏的身上,仗是范柏挑起的,兵是他和一个叫“贾老实”的人借的,是吕异亲自批准和派遣的,而玉旒云和石梦泉只是“偶然游玩到富安”;到时只要杀了范柏,说他“阵亡”,玉、石二人就是在危急中接手军队,即便没有功劳,也没有大错……事关杀范柏灭口,他当然就不能说出来,只道:“郭先生的意思,不要节外生枝,越少留下把柄越好。”
“玉将军还怕弹劾?”赵酋不服,“以她的地位,谁又会弹劾她?”
赵王的事不可轻易说给人知。石梦泉道:“毕竟玉将军现在是领侍卫内大臣,是京官,没有圣旨就策划攻取郑国,始终遭人非议啊!”
“只要拿下郑国,这是多么大的一件功劳!”赵酋还是想不通,“我们也算是洗雪大青河之耻——玉将军这样好的帅材整天巡逻皇宫,岂不是太浪费了?我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一直没说话的健锐营都尉卢进这时突然道:“石将军,我突然想起有一件东西要给你看,能不能麻烦你到我营房里来一下?”
石梦泉怔了怔:“东西?”
赵酋道:“卢进,你什么重要东西不能拿过来么?”
卢进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过不太好拿而已。”
赵酋道:“既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何必要现在看?这不商量着大事么!”
卢进道:“这……那先商量着也行……”
众人看他这样吞吞吐吐的,都觉得好生奇怪。石梦泉却站起了身,道:“一时我也想不出对策来,就去看看也无妨——烦你们帮我好好看着范总兵。”因和卢进一起走到了外面。
天色昏暗又飘起了雪,背后的门一掩上,卢进就道:“石将军,玉大人突然被削了兵权又调任领侍卫内大臣,是不是因为赵王爷要造反?”
石梦泉一惊:“你从何处听到?”
卢进道:“是这个——”因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显然是带在身边久了,信封都磨损:“这是玉大人安插在程亦风身边的暗桩子前些日子交给我的。我在石坪一战时曾经和此人见过面,他得了这封信却无法交给玉大人,所以就先给了我。”
石梦泉展开了信,那上面只有两句诗:“肖家娘子树下走,斑鸠占了喜鹊窝。”这正是当时公孙天成企图通过泰和商号传给远平城杀鹿帮辣仙姑的信。他计划叫辣仙姑在樾国散发消息,制造混乱,不想千虑一失,被赵王的人发现险些丢了性命……这一封信又是……
“那暗桩子说,是程亦风身边的谋士公孙天成叫自己的随从由西瑶国送给程亦风的。”卢进道,“正巧就被我们的暗桩子截到了。他看出这信里有赵王谋反的暗示,恐怕公孙天成是暗示程亦风要趁此机会对我国不利,于是就冒死送回国来。他又说玉将军不知何日才能回到军中,只希望我设法交到玉将军的手里……石将军,你看……”
石梦泉皱眉想了想:公孙天成老奸巨滑,不知此举究竟有何意图。莫非他发现了我方的暗桩子,所以故意要通过这人将信传回国来?
“石将军,我听说你和赵王的愉郡主订了亲,这事……”
“别提这个,”石梦泉道,“卢都尉,这消息你还同旁人说过么?”
卢进摇了摇头:“滋事体大,我以为还是慎重为上。除我之外,只有将军你知道。”
石梦泉道:“那很好。我会向玉将军禀报此事,期间你千万不可同任何人提起。瑞津这里……”他想起方才同吕、刘二人同席饮酒的宋闰田:“瑞津这里的泰和商号并非普通商家,烦你帮我密切注意他们的举动,如果有任何可疑,就设法传到富安来。”
卢进正要点头答应,忽然“呀”的低呼了一声。石梦泉转身看去,见刘子飞正跨进院门来。他赶忙和卢进一头撞回营房里去:“刘将军来了!”
众人也都是一愕。罗满道:“不要急——这边!”就把石梦泉和范柏推到了旁边的小隔间里。石梦泉堪堪制住范柏,警告他不要出声,刘子飞就走进了房门。
“哟!”他一笑,“怎么人全都聚在这儿?”
没人回答他,过了半晌,罗满才道:“我们想起石将军来了,正聚在这儿聊聊,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刘子飞打了个哈哈:“石梦泉嘛,他和愉郡主订了亲,现在就等着做皇亲国戚啦。前几个月听说他和玉旒云围猎去了,这会儿应该回到京城准备过年呢——他走的时候信誓旦旦,说要回来找你们,不过我看玉旒云做了京官儿,他俩都不会再回来啦——你们当真是在聊石梦泉么?”
赵酋一向冲动,忍不住刺了他一句:“不然我们还聊将军您?”
刘子飞道:“你们聊本将军?哈哈,我看你们只会背地里骂本将军,是不是?”
大家都不理会他,算是默认。
刘子飞叹了口气:“唉,我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不错,我以前跟你们玉将军的确有些误会,但是我可没有借机给你们小鞋穿吧?老天有眼,刚才我还在吕将军面前推荐你们,要他外甥带你们上前线去立功呢。可惜,吕将军对你们有成见,不肯答应。”
众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罗满道:“将军说的什么?卑职们一点儿也不明白。”
刘子飞道:“是这样——吕将军的外甥是富安总兵,最近闯了点儿祸。”当下就把郭罡教范柏所说的那番谎话讲了一回:“他到我们瑞津来借兵,意图收复富安。这个草包要借三万人去收复这样一个小小的城池。依我看实在是浪费。有三万人连整个郑国都能攻下来了。”
众人都是一惊,尤其躲在隔间里的石梦泉心中一紧。
只听刘子飞又道:“去年打下郑国的半壁江山,虽然说起来是吕将军和玉将军一同指挥,但实际诸位都知道,翼水一战全是玉将军的功劳,吕将军只是一直在扯她的后腿而已。现在郑国国内局势混乱,正是一举攻下此国的大好时机。诸位是否愿意立此战功,为玉将军争一口气?”
“我们……”赵酋才说了两个字,就被罗满打断了。“刘将军,”他道,“我们只是奉命驻扎在此等待兵部进一步的命令,军令未下,怎么可以自行攻打郑国?”
刘子飞笑道:“罗副将说的很有道理。然而范总兵不也是军令未下就私自出兵郑国了么?他如今闯下大祸,我等只是去收拾残局。这是个紧急情况,如果一味地拘泥于‘军令’,恐怕等到圣旨发下,又有好几个城池要被郑人占领——不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么?”
罗满道:“那么刘将军的意思是,要我们去收拾残局,然后顺手灭了郑国?”
刘子飞道:“怎么?诸位由玉将军一手带出来,难道这样的‘顺手’还做不到么?”
“当然做得到!”赵酋终于插上了话。
“不过,”罗满道,“玉将军和石将军素日并没有教导我们要做此等‘顺手’之事。上令下行,他二人都说,军中第一条原则就是要听从将帅的指挥。如今军令未出,我们若做此私自出兵的事,不是给玉将军争气,是给她丢脸。”说时,他警告地瞪了赵酋一眼,意思是不要忘记大青河时岑远自作主张的教训。接着道:“再说,郑国即使只剩半壁江山,也还有各路诸侯和十几万人马。我们去到郑国,如果跟着连富安都守不住的范总兵,那就等于是一支没有主帅的军队,根本就不能作战。”
刘子飞道:“怎么会没有主帅?”他两臂一抱,挺直腰板坐着:“我刘某人跟你们上前线去,不就是主帅了么?”
众人都是一愕。石梦泉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郑国风雨飘摇,简直就是一块到了嘴边的肥肉,现在找了富安这样一个由头,谁不想乘机把它出下肚去?
赵酋虽然想去富安,但是明白一旦刘子飞带队前往,立刻就要被拆穿西洋景,连忙道:“不妥。大大的不妥。”
刘子飞怔了怔道:“有何不妥?”
“这……”赵酋一时词穷。罗满连忙替他道:“将军的确辖制一方部队,不过将军所辖的是中州四省,将军要派遣兵队自己做主帅,从你中州四省派才符合规矩。我等虽然授命暂时驻扎于此,却并非将军直属部队。”
“你——”刘子飞气得差点儿跳了起来——他的打算是带了玉旈云的人去攻打郑国,死伤都是玉旈云的,功劳都是自己的,一旦出了纰漏,反正推到玉旈云的下属身上。岂料被罗满来了这一席不硬不软的话,堵得他无从反驳。怔了片刻,才道:“兵贵神速。我统领中州四省,但兵队都在西连郡,离富安前线甚远,等我从那里调兵过去,已经失去了战机。而如果从瑞津派骁骑营作先锋出发,我立刻奏报朝廷,将范柏之事向皇上揭发,这样出兵郑国就是名正言顺。绝对不会让各位或者玉将军有任何麻烦。你们看如何?”
这岂不更糟?石梦泉急了,范柏令富安失守等等全是郭罡编造的谎言,这一上奏到朝廷,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庆澜帝也该收到玉旒云的秘信了,再见到刘子飞的奏报会作何感想?
罗满见他态度坚决,自己以下级的身份强加拒绝大概行不通,就另辟蹊径,道:“将军如此看得起我们,实在是我们三生有幸。但是,这样做岂不是令吕将军为难?”
刘子飞道:“做人万不可因私累家,因家害国。范柏自己做错了事,吕将军完全可以秉公处理,但是他偏偏要徇私偏袒,这就既拖累了自己又害了国家。我刘某人可不容此等事情发生。我会去好好劝劝吕将军,若他不听,我只好连他也一起举报。”
听他说得坚决,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刘子飞拍了拍罗满:“石梦泉走前叫你带领将士们操练,这几个月来我看你干的不错。这支队伍要打下郑国,简直易如反掌。此后论功行赏,你升做总兵绝对不是问题。或许占领之初需要军队继续驻扎,我刘某人保荐你,能当上一方总督也说不定。年轻人,大好前途,不可限量啊!”
罗满并不为他所动,只是一心想要阻止这计划,但却实在想不出一个理由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刘子飞便又向房中的每一个人说了通勉励的话:“诸位闲的时间也久了。玉旒云已经做了京官不会再出来带兵,大家对她忠心,我很理解。不过总不能耽误了自己的前途。我们行伍中人,若不上战阵杀敌,不攻城掠地,怎么建功立业呢?我希望今后能和诸位共进退,同富贵。郑国只是一个开始。诸位以为如何?”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他却也不以为意,微笑着起身出门:“大家好好想想,我意已决,你们甘心情愿也要跟我去打郑国,咬牙切齿也得跟我去打郑国,不过前者和后者将来所得的封赏肯定大有不同。呵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死心塌地跟着一个不会回来的玉旒云,有什么用呢?”
“谁说玉将军不会回来?”赵酋气得大叫。亏得旁边卢进等人拼命将他按住了,才没被刘子飞瞧出破绽。
待他去得远了,众人才从隔间里把石梦泉请出来:“将军,你看这要如何是好?”
“不如将计就计,只说你们偷听到了此事,叫范柏去吕将军那里哭诉一番?”韩夜建议。
“不行!”石梦泉想,范柏是两头都没有活路了,索性去他舅父面前把真相合盘托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此时让他去哭诉,他还不是把玉旒云给卖了?然后刘自飞又可见风使舵,和吕异一同对付玉旒云……万万不可!
“要不索性就挑明了,撕破脸来?”赵酋道,“反正让刘将军去到富安也会被他知道玉将军的事,还不如现在就一不做二不休——玉将军可以在富安兵变,咱们也可以在瑞津兵变,把姓刘和姓吕的都绑起来,然后咱们跟着玉将军去打下郑国,到时候立此大功,皇上还能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