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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风起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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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目光齐刷刷地向他们这个方向望了过来。妥妥的脸涨得通红,她站了起来,打开书,手微微有些发抖,嘴唇轻颤着,低低地读了起来,由于实在是太不熟练了,她不怎么敢发出声音来。老师大声道:“读的什么?大声点!”杨策无所谓地站着,一动不动。妥妥抓住书的手却越来越紧张,声音嗫嚅着不知所措。幸好旁边一个穿白衬衫的同学举手站了起来,老师转向了他,不解道:“嗯?”这是江庭曦,他们的班长,他恼羞成怒地把双掌竖起来,往中间一压,说:“老师,我真想用力把杨策的上颌骨和下颌骨合起来!他上课就从没消停过。有时候吵得我们都没办法练习了。”杨策不解地问:“那是什么地方的骨头?长在哪里?”英语老师走过来捏着他圆润的腮帮子,咬牙切齿地说:“就是你嘴巴上下,这里,跟这里,这两块骨头!”杨策被捏得生痛,却嘿嘿地笑了起来,班上的同学也被他逗笑了。谁知他却毫不知羞,也像江庭曦一样举起了手:“报告老师,我要举报我的同桌,她太安静了,我得想办法让她开口她才能教我读英语。”老师横了他一眼,大概是想到已经为这个活宝浪费了很多时间了,不能再继续发作,于是她看了看杨策,对妥妥说:“ 王妥妥,你们班主任安排你坐在杨策旁边,多半是想让你管着他点,你就不要被他影响了,好好带着他读下英语,要是他英语成绩进步了,我给你发奖状!”话虽然说得轻巧,但妥妥的脸却又刹地红了起来,老师们经常说“响鼓不需重敲”,妥妥就是那种闻弦歌而知雅意的人,老师话里话外的意思妥妥都懂。但是无论如何,这也可以让她舒口气了,她心里的石头这才落地,重重地点了下头坐了下来。

下课后,慧佳飞快地跑了过来,她拉着妥妥的手,看着抱着球往外跑的杨策,没好气地横了一眼,关切地问:“妥妥,你没事吧!”妥妥抱着脑袋哀号道:“慧佳,怎么办呀!我得跟这家伙坐多久?真会被他坑死!”慧佳笑道:“别着急,总有办法的,等我们抓到他的小辫子就去老江办公室告状,让老江给你换个位置。”说完慧佳扬了扬手中的歌词本,问:“你的彩笔呢,带来没?”妥妥点了点头,于是两个人拿起手里的彩笔开始给歌词本装饰,妥妥最喜欢黎明,歌词本上贴满了黎明的画片,她把林志颖的画片全部给了慧佳,慧佳说她们家路口那家理发店的老板长得像林志颖,但比林志颖还帅,妥妥不相信,两个人还争着说下次要去看一看。

回家的路上慧佳兴致勃勃地讲着她的理发店老板,中分的发型和林志颖的一模一样,拿剪刀的手纤长美丽,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双手都漂亮,关键是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里面总像是漾着笑意。妥妥揶揄她道:“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哪有看得那么仔细的?连手和眼睛到注意到了!”慧佳吃惊地叫道:“怎么可能,长得赏心悦目多看一下也不行吗!”“嗯嗯嗯,行,你乐意就行。”妥妥踏出校门。

她们才刚刚才了校门一百米左右,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叫妥妥,回过头一看,是曾黎,戴着眼镜的瘦高个,立在校门口像个灯塔一般。慧佳看了妥妥一眼,松开了手,妥妥叹了口气,收住脚往回走,曾黎左右看了一下没有别人,妥妥又挡住了慧佳的视线,这才从牛仔夹克口袋里拿出信,叮嘱道:“放到书包里去,别在路上掉落了。”然后又摸出几张零钱来,要往妥妥手里塞,妥妥不停地推柜,曾黎笑道:“我今天没有买零食,你和慧佳到路上随便去买两个油饼吃了也行的。放学肯定饿了。”妥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好任由他把零钱塞到了自己口袋里。

慧佳早就等得极不耐烦了,看到妥妥过来,悄悄问:“又要你送信?”妥妥点点头。她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友,这等秘密当然是共享的,路上兴教街口的油饼香飘得老远,她们俩早就饥肠骨碌了,两个人背起书包飞快地跑过去,一人一个白糖油饼吃得满嘴红光。很快就看到桥了,夕阳将山水染得金黄,人也洋溢着彩金的喜色,两个人在桥口手拉手摇晃了一会儿,恋恋不舍地放开彼此的手。慧佳要过桥,妥妥还要往回走一段路走到兴教街口才能到家。因为两人实在是舍不得分别,所以每次妥妥都要把慧佳送到桥上才往回走。

但这天走回家时却发现一切都有些异样,平时这个时候妈妈在厨房做饭,姐姐在旁帮忙,而父亲在家的时候,就是坐在沙发上抽烟看电视,大多数时候是不在家。而二姐,她的时空仿佛和这个世界略有些不同,妥妥从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就像一朵悬在空中的云,每天都看见,也每天都可以当没看见。妥妥每天回家就只会翕张着鼻翼闻一闻饭菜的香味,判断判断今天晚上吃什么菜,然后跑到厨房去喊:“妈,大姐,我回来啦!”她们也会笑着问她“饿不饿,快去拿桌吃饭了!”

不过今天的一切都太异样了,没有饭菜的香味,一切都特别安静,但这安静又显得那么沉闷而压抑。因为父亲在家,电视机也没开,他也没沙发上,而是坐在茶几的当头,一本正经地抽着烟,拧着眉头不发一言。而大姐和妈妈都坐在沙发上,妈妈神情不安,而大姐则目无表情,二姐怯懦地站在门口,望向这边。

父亲看到妥妥进门来,挥手向她示意,用他浑厚而响亮的声音说:“好好好,你回来了正好。”他很胖,所以挥手的时候给人一种气势雄浑的感觉,大有主席在天安门广场挥手的威压。妥妥不得已挨上茶几这边的椅子坐下了,她紧张地看了看她的父亲,又瞧了睢沙发上的母亲和大姐。

“你们学校的曾黎,他是教什么的?长得什么样子?你对他熟悉不?教过你的课没?”父亲语速飞快,一句比一句说得急,一声比一声音量大。他说话时眼睛死死地盯住妥妥,然后向旁边一扫,他看见大姐微微坐正了身子,又转向妥妥,像抓住了苍蝇的青蛙。

妥妥咽了一口口水,舔了舔嘴唇上的油,然后清了清嗓子道:“他是教我们体育的老师,人很高也很瘦,脾气很温和,怎么啦?”她尽量说得慢而清楚,语调轻柔,但妥妥问完了之后又开始后悔起来,觉得不该问最后那么一句。

父亲转向大姐,敲了敲茶几,木制的茶几上放了一块玻璃板,平时妥妥就算是重重地掷一个杯子在上面,也发出不了很响的声音,只是闷闷地响,但此刻父亲敲出的声音却在整个房间回荡,又响又脆。更让人心惊的是他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仿佛要在每个人的心上砸出洞来般让人害怕。更让人害怕的是,那每一个即将要落下的字,造成的不可预知的,马上就要让世界灰飞烟灭的令人可怕的恐慌感。

“你看,你二十岁了,别人都说你是我们镇上的大家闺秀,女孩子中间的楷模,将来嫁给谁,那肯定是谁家的福分。这么多镇上的人开玩笑也好,半真半假上门提亲也好,我都从来没有认真回应过。为什么?棠华,你说为什么?”

父亲的目光炯炯,盯着大姐的眼睛仿佛亮得能下雪一般。大姐闭上眼睛,脸露痛苦之色,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父亲却依然不依不饶,他把手一挥,然后指向大姐,道:“很简单,我没看上。这镇上,暂时还没有哪一家的儿子有那个资质配得上我王家的大女儿!”

父亲说到这里似乎略有些烦躁,他扯了扯领带,端起大姐为他准备的茶,大姐是个极有心的人,总是将父亲的茶杯用小苏打洗得干干净净,烧透了的水,将茶叶冲泡一遍,再滤干水,又重新沏上水,泡好后盖上盖子,等放温了之后再端给父亲。

此时的茶肯定也是极好的温度,肯定是汤色碧绿,茶叶舒展,清香怡人,妥妥无意识地想。但是她父亲却并没有喝,端着垂直放了十秒钟,又重重地往茶几上一放。

“不信你去问,这镇上目前,有哪家的公子有那个实力敢觊觎我王家的女儿?棠华,你老爸我,为了你,这镇政府每调来一个年轻的办事员,我都要前去打听了又打听,调查了又调查,家世背景,人物品格,有哪个是配得上我女儿的,我看得上的好儿郎,只要是我相中了的,我定要千方百计想方设法请人去牵线搭桥,为你后半生的幸福着想,父亲我,怎么样的努力我都觉得不够。”父亲指了指他自己的胸膛,用力得手指头都轻微地颤抖起来。

妥妥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腔子了,她重重地呼吸着,鼻子里的粗气仿佛能缓解她的紧张一般,她担忧地看着大姐,大姐的脸越来越苍白,眼泪在眶子氤氲,嘴唇咬得死紧,身子坐得僵硬笔直,仿佛马上就要崩不住了痛哭出声来。

母亲则是更多地看向她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她担忧的目光始终不离他左右。

“但是没有,政府里面的青年,也没有一个是能上得了大场面的。有些是奶味十足,学生气都没退的妈宝男,有些是小里小气,没点格局的娘娘腔。我还没发现一个令我中意的。”父亲摇摇头,闭上眼,彻底把领带扯开,西装解开,仰躺在座椅上。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直起身来,蓦地打开眼睛,瞪视着自已的大女儿,看了半天后,他不屑地弯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鼻子里“哼”出声来。

“何况现在是一只来路不明的,不知道哪个山旮旯里窜出来的野猴子!”

没有什么能比这句话更伤人的了,大姐像是被手枪击中了一般“突”地摇晃了一下身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下,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变化多端,不一会儿,她低下头双手掩面大声痛哭了起来。妥妥起身伏在她脚旁,摇了摇她的脚,担心地叫了一声:“姐~”然后又望向她的父亲。

父亲挑了挑眉:“这话是不怎么中听!但是我也没说错。他这是什么行事方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这种手段,想要生米煮成熟饭还是怎么的?想要给我来个措手不及吗?他来过我家吗?我见过他吗?我认识他吗?我认识他是阎王老子的崽?还是孙?”父亲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坐位,又端起茶杯狠狠地往茶几上一掷,清脆的响声重重地落在每个人的心上。二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躲进房间去不出来了。

房间里的气氛就如同山雨欲来的前夕,紧张得随便一点声音就能擦出电光般的火花,引爆一场山洪。大姐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然而眼泪却汹涌得厉害,在脸上不停地冲刷,她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洇肿了,脸庞异常苍白。妥妥紧紧地抓住书包带子,她看着眼前的大姐,想起那个站在门口的瘦高个子,仔仔细细地回忆他的一举一动:他其实长得算不上英俊,白净面孔,身姿却也还算挺拔,起码不能说是猥琐不堪。她又想起平时曾黎上课,每次都要走到教室门口来给他们整好队,让他们有序走到操场去,男生们调皮捣蛋,他是没有好脸色看。有一次杨策在队伍里嘻嘻哈哈,被他捏着耳朵提了出来蹲马步,炎天热暑,杨策蹲了二十分钟就汗如雨下,妥妥都有些替他着急起来,杨策却还冲着她嬉皮笑脸,曾黎冷着脸拿条戒尺对着杨策的腿抽了几鞭子,杨策几乎都快站不住了,曾黎命他站起来,勒令他回教室抄五遍中小学生守则,还让妥妥去自己房间拿条毛巾给他擦汗,倒点热水给他补充水分,还叮嘱妥妥万不可给他喝冷的。回想起来,他看起来有些不通人情,罚站还罚抄,但事实上却是担心杨策身体吃不消才改个惩罚的手段,也算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做事情算是挺负责任的。要说有什么不足的话,和姐姐这件事上,确实是没有登门拜访,连自己这个送信的人也藏着掖着,的确不够光明正大。但是,如果人家只是因为恋爱的事情而怕羞呢?

就算再怎么怕羞,也定然算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野猴子,父亲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不够公道呢?妥妥左思右想,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为曾黎开脱几句。她看了看大姐,又看了看兀自喘着粗气,脸朝一侧别着的父亲,妥妥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她就一直匍匐在大姐的脚边,她的表情和动作大姐都看得一清二楚,大姐的腿微微动了动,一边用手背擦拭着眼泪,一边闭着眼朝妥妥摇摇头。妥妥电光火石之间就明白了一件事:她再说什么也是没用的。如果此时为曾黎说话,父亲反而还要问她还知道些什么,要是被父亲发现了大姐和曾黎之间的信是自己送的,自己又不曾早些告知父亲,那这把火有可能就会烧到自己身上来,那今天晚上的雷霆之怒不知又会延续到何时才能结束,只恐自己也完全没有办法置身事外了。

父亲最后的总结非常简单,他最后一次把烟拧熄在烟灰缸里,手指着大姐,道:“棠华,多说无益,你知道父亲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今天也很晚了,我们一家都没有吃饭,你妹妹从学校回来,肚子也该饿了。我把话说开,如果你再要和那个什么姓曾的小子来往,或者我再听到一点什么你们有来往的消息,他肯定要吃点亏。近江镇这么多学校,他不一定要呆在近江中学。他可以去塘洞小学,他也可以去山坳小学。他们的李校长和我来往甚密,政府的管教育的陈副镇长和我更是彼此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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