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上的景象触目惊心。一个年轻女人，脸色蜡黄得像陈年的草纸，头发被冷汗浸透，一缕缕黏在额头和脸颊上。她双目紧闭，嘴唇惨白干裂，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下身盖着一床看不出颜色的薄被，但被褥下方浸透的暗红色血污，如同一条条蜿蜒丑陋的毒蛇，无声地蔓延开，滴滴答答落在炕沿下的黄土上，积成了小小的一洼。空气里弥漫着绝望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一个穿着同样灰暗、满脸褶子的老妇人——显然是请来的稳婆——手足无措地站在炕边，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恐惧，枯瘦的手沾满了血，徒劳地按在产妇的肚子上，嘴里念念叨叨：“不成了…血崩了…神仙来了也难救…冲撞了…冲撞了山神娘娘了…”

“闭嘴！”温天猛地转头，眼神锐利如刀，瞬间压住了老稳婆的絮叨和满屋的嘈杂。她不是华城医科大那个备受尊敬的温医生了，但此刻，救人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血腥味仿佛成了某种刺激的药剂。

“热水！干净布！越多越好！快！”她语速快得像打枪，不容置疑。目光扫过旁边木桌上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面残留着一点浑浊的液体。“酒！高度白酒！有没有？”她抓起药箱打开，里面只有几卷脏兮兮的纱布、一小瓶碘酒、几片去痛片和一些草药渣子。寒酸得让她心凉。

一个年轻点的媳妇抖着手递过来一个蒙着灰的玻璃瓶，里面晃荡着半瓶浑浊的液体，一股刺鼻的劣质酒味散开。温天一把抓过，毫不犹豫地倒在那豁口碗里，又把自己的手和随身带着的、唯一一把还算干净的小手术刀（这大概是她穿越前放药箱里的）浸了进去。冰冷的酒精刺激着皮肤，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

她掀开那床染血的薄被，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沉到了谷底。情况比她想象的更糟。孩子的一只脚已经娩出，另一只脚却被卡住，产妇的产道撕裂严重，出血汹涌得如同决堤。时间，每一秒都在流逝生命。

“帮我压住她！”温天对旁边一个还算镇定的中年妇女低吼，同时俯下身，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入产道。冰凉的触感让濒死的产妇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温天全神贯注，指尖感受着那卡住的肢体位置和撕裂的创面。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沿着鬓角滑落，混合着溅到脸上的血点。她的动作精准而稳定，带着一种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属于现代医学训练出的冷静与决断。她试图调整胎位，用那把简陋的手术刀极其小心地扩大一点撕裂口，试图让另一只脚顺利娩出。

“出来了！脚出来了！”旁边帮忙的妇女带着哭腔惊呼。

但温天的心却揪得更紧。孩子的脚是出来了，可汹涌的血流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那暗红的液体依旧汩汩地从撕裂的创口涌出，产妇的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脉搏几乎摸不到。温天手边没有止血钳，没有缝合线，没有凝血药，只有那点可怜的纱布，按上去瞬间就被浸透。

绝望，冰冷的绝望，像这屋里凝滞的空气一样，沉沉地压了下来。她能感觉到生命正在指缝间飞速流逝。稳婆又开始喃喃“山神娘娘…”的声音，像魔咒一样钻进耳朵。温天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视线因为焦急和用力而有些模糊。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