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難使的心計管用多了,折騰數月,留著我一條老命,就是不肯放過我。」
「若真如你所說,他們不殺你,那麼你剩下的日子,只會是沒有盡頭的折磨,如此,於你而言又有何差別?」我反問道。百虫聽聞,神情僵硬,呆愣在原地。我再次將羅網刺客的衣物塞入他懷中,只說:「不過,福禍總有,選擇在你。」
「我相信是拚死一搏,又或者委屈求全,你自有自己的考慮。」我說罷掉頭便走,想著星魂還在蛛腹裏頭,便打算進入蛛腹一探。
走沒幾步,數聲響亮的琉璃碎裂聲忽然在耳旁響起,我回頭一看,發現百虫換好了刺客衣物,將桌上擺放的異色藥瓶全打碎了。頓時,其中一瓶藥平散發出熟悉的香氣飄出,我拿起破裂的藥瓶細細打量,其香與桑海城賓館時聞到的異香幾乎一模一樣,但又有種談不上的怪異感。
「這藥瓶裡的異香究竟是做甚麼用的?」我好奇問。
「玲老師是男人沒錯吧?」百虫疑惑道,順手拿了唯一一瓶未被打碎的異香藥瓶塞進了口袋裡。我心虛的沉默著,直接轉身邁步往大門走去。百虫很快便跟了上來,他走在我身側說:「我還以為中原男子都知曉此藥。」
「若出了外頭見到子淵,我定要把這異香給他看看。」百虫突然有些興奮道。
「玲老師或許不知,這味藥時不時會用在囚人身上,受此香薰染三日之久,精神恍惚,如入大夢,甚麼話都說得出口,除了囚人受香所迷,其他獄卒在這地下呆的久了,也總愛服此藥。」
「服者為男子,嘴巴裡自然吐出些不乾淨的檅語,說到這也就罷了,我還見過有獄卒服之,渾身發燙將囚人……。」百虫說到一半,像是想到甚麼,突然擔憂的看向我胸口的衣料處,偷偷鑽出衣襯,聽的正入迷的阿鈴,道歉說:「啊……對不住,是我多嘴,我竟忘了玲老師的妻子,她……不會來找我麻煩吧?」
「沒事。」我應聲道。
「哎,讓他說下去呀!」
「我還想聽呢!」阿鈴壓聲朝我抱怨道。此時我走出門外,卻發現百虫駐足在了門前遲遲不肯邁出步伐。我看著他,頓時,他向我投來的目光是那麼的孰悉,熟悉的令我心頭揪緊。
我曾經看過這種眼神。
甘氏受罰那日,即使天空灰沉沉,像是雨幕隨時將要下墜般陰沉的令人緊繃,也比不上雙膝跪於泥地上的人們臉上的神情。
一種簡單,卻又令人不能自拔,如墜深淵的情感,是恐懼啊。
「出了此地到千言閭見千言閭的閣主,便能見到虞子淵了。」
「你不會想讓他等吧?」我淺淺一笑問,百虫雙眼瞪大,灰眸中多了幾分微光,終是踏步而出,離開了囚禁他的暗牢。
「這樣算下來,我也比他年長些,多年不見,我做長輩的可不能讓娃娃等啊!」百虫臉上泛起笑意,這是我頭一次見他笑,這份笑容與灰暗的牢獄,陰森的地底一點都不相配。我他走得小心,時不時停下來,神情緊張的回頭向後看去,便對他打笑道:「你若有甚麼忘了拿,現在回去還來的及。」
「不,只是……我這人怕鬼。」百虫尷尬扯著嘴角說,我感覺到阿鈴咻地,神速的鑽回了我的衣襯裡。
「他們……不,應該說他像鬼一樣,眼睛一眨,就突然出現在了人的身後。」我見百虫一邊說著,身子開始發抖,我默默地放慢腳步,走到他的後頭道:「你可以走快些。」百虫聽聞笑了出來,腳步比剛才快速且沉穩多了。
片刻,我告訴他朝著燭火的方向走直通出口,目送他離去後,我便進入蛛腹裡頭。
紘牆蛛腹內,我以陰陽術喚出幾束微小的火苗,只見地上地舖散著黑暗中難以察覺的檀木香粉,此地與外頭肅殺且潮濕的構造不同,空氣中瀰著一股清神醒腦的檀木清香,牆壁邊緣的槽洞比外頭還密集,像是馬蜂窩的牆壁,令人覺得詭異。
當我在黑暗中帶著微小的火光尋找星魂之際,火光照入走道旁的木櫃,一卷卷漆黑的竹簡上頭的紅字卻像是有生命般的,在火光下格外醒目,頓時,我的腦中迴盪著百虫方才的話,竹簡裏頭所紀載的便是紅字主人的過往,如此,我不由得邊走邊看,剎那,半眼餘光,羅網厲鬼二字鮮明的映入眼簾。
我鬼使神差地,下意識伸手將那卷比旁邊還要在厚上幾分的卷文給拿了出來,一本沉重卻又出奇乾淨的卷文平躺在我的手上,上頭沒有檀木香粉,也沒有任何灰塵,像是被人常常翻動ㄧ般,異常的乾淨。
我小心翼翼的攤開,阿鈴卻突然顫聲喊道:「有……有鬼!」
「真有……有……有鬼。」
我冷靜地轉頭看去,發現原來是星魂召喚出的幽藍暗火,在不遠處閃爍。那束火光緩緩地遊走過每個走道,一停一走,似乎還在尋找著金烏密卷,忽地,他停了下來,像是注意到我的方向似的,頂著幽幽暗火穿過木櫃長廊,徑直地往我這裡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