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有什么濡湿而黏腻的东西在地上拖行,留下一行黏腻的水渍;或者骨头肉块被嚼碎了,从巨大的、流淌着涎水的獠牙里撕扯,滑进不见底的胃袋中,再被腐蚀性极强的胃液融化……分解……震荡……流淌,最后只剩下一层残渣和漂浮的肮脏泡沫。
这不像是人,或者任何存在世间的生物所能发出来的声音。
只会让人联想到怪物、混沌等可怕的词汇,从心底唤起最原始,最本能的恐惧。
郦也的目光投向雾气深处,只见那雾似乎变了,又似乎没有,拖行的声音更近,夹杂着一阵似哭似笑,似呜咽似呢喃的回音,仿佛就飘荡在他的身侧。
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浑身布满青黑霉斑的怪物,阔口大眼,那眼睛有四个,像四颗铜铃般吊在一个小脑袋上,和它笨重臃肿的身体极不协调。
而后,他又看见一个和高大的身影,似乎和人形无异,只是皮肤灰白干枯,仿佛僵尸一般,而且,没有头。
“……”
郦也骂骂咧咧叫小说家:“你是什么乌鸦嘴?还真叫你说中了,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小说家十分郁闷:“我就是随口一说……可为什么鬼怪会白天出来?”
“问得好,”郦也道,“我也想知道。”
他换了个手拿着蜡烛,并将其微微倾斜,蜡泪扑簌簌地流淌下去,将脚下的枯草烫出一缕青烟。
林中的鬼和他们并排而走,但却仿佛看不见他们一般,走在郦也前面的年轻男人衬衫领已被冷汗浸透,而走在他后面的大汉呼吸声音也并不平稳,他似乎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只有颤抖的气流声音泄出来。由此可见他们都睁开了眼,也都看见了身旁的鬼怪。
闭着眼睛走路确实难度太大,更何况还得护着手中的蜡烛不熄灭。
就在这时,队伍前行的速度微微停滞,前面传来一声短促而轻微的抽泣,随即戛然而止,只剩下破碎的呜咽。
郦也偏过头去看,只能看见那个女生一只手抬起,大概是正捂住自己的嘴,而绑着绳子的那只手紧紧攥着蜡烛,那蜡烛的尾部被她捏得变了形,她白皙的手背已经被蜡泪烫出一片水泡,水泡边缘,青筋乍起。
可是那根蜡烛,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