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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鹊桥仙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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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宜回过身,异常的平静。走到书案前,将写好的“放妻书”盖上印章塞进信封里。

“被你看见了,夏至,此事我原就是要交代你的。我答应一念要陪她一辈子,决不于她先走。可我怕,怕世事难料,不想叫她被谭少夫人困住。这封放妻书我放在这里,你记着。倘我有一天不幸先走了,就取出来交给老太太,让她放一念离开。”

“可.....可是.....公子为什么要说这丧气的话!”

夏至没想到,谭宜在书房里鼓捣了半日原是做这。又气又恼,一把摔了衣服,别过头生气,没大没小的边哭边骂。

“公子这是在干什么,您以为这样就可以护一念姑娘周全了吗?您不知道从那块玉佩出现在谭家,从您要求娶她,一念姑娘就没有办法全身而退了吗?您现在能做的不是给她谋什么后路,是照顾好您自己,快点好起来,才能成为她最大的靠山。人死了就什么的没有了,您不要老想着要死的事!叫一念姑娘知道了,她会有多担心难过!她满心满眼的都是您,您为什么不能想点好的,做点好的!成亲那样大的日子,您说这样丧气的话!!”

谭宜这是第一次叫人骂得狗血淋头,僵在书桌前有些尴尬。可看见那刀子嘴豆腐心的少年,又觉得分外的心暖。

想想也是啊,要做那姑娘最大的依仗就要好好活着,同她一起长命百岁。死了,哪有人管得了死人的事呢。

“好,是我想的不对,夏至。别生气,过来。”

他把那封信锁进准备好的紫檀盒里,放在书阁顶上,钥匙交给夏至。

“记着了,盒子放在这里,唯一的一把钥匙交给你。我希望一念永远都不要看见它,这是个秘密,只有我们知道好吗?”

夏至攥着钥匙,眼泪崩下。揪着衣袖不停的擦,气呼呼道:

“以后再也不许大公子再说丧气的话!!”

日子一晃就到六月十五成亲那日,除了谭宜坚持要亲自去迎亲接回一念外,一切的繁文缛节都免了。祭祖、迎宾老太太领着各房在外院忙,敬园里安静同外面像两个世界。

吉时前他就在书房候着,到了时辰由婆子丫鬟引到新房去。里面只有一念一个人,小姑娘顶着红盖头坐在床边,像是被遮了眼的猫不安分的乱动,又老实的没扯下盖头。

待到谭宜揭了盖头,伺候一念换完衣服,闲杂人等也都退了出去。新房里寻常的像平日里只有他们俩人的样子,良辰苦短,新婚夜似乎就要早些睡觉的。

门一掩上,一念十分自觉的就钻进了被子里。

谭宜回头,她忽然就将被子拉的老高,盖住口鼻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连被子也遮不住。

“怎么了?”

她摇摇头表示没事,他抬起被子在外间躺下。她就突然整个钻进被子里,在里面拱了两下就拱到他怀里,从胸口钻到半个毛茸茸的脑袋。看着可不是要睡觉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

“云山,你就睡了吗?”

男人抿唇一笑,明知故问,抓住她发颤的手指圈住自己的腰身。

“不然呢,祖母他们在外面招待客人,又没我们什么事。”

“喔.......那睡吧。”

一念语气说不上失望,倒是如释重负。圆润的下巴搁在他的胸膛上,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好一会儿,急促地呼吸也止住了。像是累了的小猫,趴在他身上瞌上了眸子。

她明明很轻的,白日里谭宜还能背着她上花轿,这会儿半个脑袋便将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他轻声唤她,伸手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念念,你再这样,一会儿可没有那么容易睡了。”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的,只是挨着他趴了一会儿而已。小姑娘不解的抬头,他便低头在她耳边恶语。

“今夜祖母可是让我吃了壮阳酒的,里面有鹿茸、鹿鞭.....专门给男人吃.....你就不.....怕.....”

“喔,原来你还吃了这些。”

一念讪讪的退下,在自己枕头上躺好,在被子下悄悄地钩住了谭宜的手指头。

后者心头一颤,歪过头看向她,两人相视一笑。他紧张的喘了口气,抓紧身边那只手,揉了揉,哑声道:

“念.....念念,我有些怕。”

一念一愣,瞬间明白过来。抱住他的胳膊,挨近了枕着,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

“怕什么,怕你不会是吗?其实我也怕,我的手心都出汗了,你看。”

她举起爪子,伸到谭宜面前,抖得不像话。

“云山,成亲好多规矩,我今日一直在磕头,脑袋都晕了。我有些累了,想睡觉了。”

“累了就睡吧,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

谭宜翻过身,将那姑娘揽入怀,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上。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那样的悸动却又不安。

“念念,以后别离开我那么久了好吗?”

良久后他忽然自言自语起来,一念却已入睡了,听着谭宜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枕着她以为世上最炽热和温暖的地方。

而然却只有谭宜觉得身子不似往日那般轻快了,他宽慰自己也许只是今日有些劳累了,也许是无意中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睡一觉就好了,明早起来就没事了。

可次日醒来的却只有一念一个人,抱着她的人一直维持着最后的姿势,在夜里悄悄地一个人去世了。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察觉时身子都冷了,僵硬了,怎么叫也不应。

“骗子,大骗子!!谭云山你个大骗子,你答应要陪着我一辈子的!!”

她埋在那个冰冷的胸口上嚎啕大哭,奄奄一息的伏在他的尸体上。哭声很快就把外面的老妈子招来了,门被撞开一念叫人架了出去。不一会儿老太太、各房的人都挤进了屋子里。等她再醒时,已又是过了一日。

谭府白茫茫的一片,像是下雪了一样。冷风在夜里呼啸,白头发白身子的妖怪张牙舞爪的笑。一念一个人走到灵堂,趴到堂中棺椁上。

里面的谭宜硬邦邦的,脸色惨白,已全然是她不认识了的模样,是她害怕的死人模样。

“谭云山,你骗我......”

是骗她成亲冲喜,食言弃她而去。一念脑子乱糟糟的,可却没有恨,心中只有无法言喻的痛。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一块血肉一般,痛到难以为喘息。如同被抽去了精魄一般摔下来,夏至找来灵堂,看见赶紧冲上前来接住了她。

“一念姑娘,你怎么了?”

老太太、各房的老爷和夫人也都赶了过来,一念疯了一样扑上,摔在老太太面前,声嘶力竭的哭喊道:

“老太太,云山呢?我只是出府了几日,他好好的人就没了。怎么会这样,他明明都好起来了。他答应过我不死的,不会死的!!”

老太太也没想到,好好的一个人一夜之间就没了。看见一念哭得伤心可怜,才是被众人劝住哭,这一下又掉起来了眼,搀住一念同她哭做一处。

“我可怜的孩子,云山走了 ,连我老婆子都不要了,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一时间所有人都红了眼睛,难掩悲色。二爷和三爷搀起老太太坐到一旁的圈椅里,两位夫人也搀起一念扶到一旁坐下,安慰道:

“一念,想哭就哭吧。云山走了,大夫来看过,是旧疾走的。我们以为他都要好起来了,哪儿知道是回光返照。”

一念抬眼,看见说话的是一向待她极好的二夫人,呜的扑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二婶婶,云山死了,他不要我了!!”

谭家停灵的日子,老太太伤心过度病倒了,三爷在跟前侍候汤药。二爷在外主持修建陵地,府中丧事都由二奶奶操持。而三奶奶有身孕,呆在三院里鲜少出来。吊唁的宾客来了又走,灵堂里时常只有一念和夏至守着。

一念哭得多了,神情憔悴,到最后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只觉得眼睛干涩,疼的厉害,也不记得几日了,什么时辰了。

只见有留仙观的道士来做法事,小厮将侧堂灯火点得很亮,然后又涌进来好几个哭灵的女人,将灵堂吵得很热闹。留仙观道士退了后,还有龙泉寺的和尚来诵经超度亡灵。

小小的地方挤满了人,望过去都是人头,听到的都是嘟嘟的木鱼,扰人心智的诵经声。外间突然响了一声重重的铜罄声,嚎哭声也骤然提高。

有人高呼起灵,她才呆呆反应过来,云山已到了出灵的日子。

一念望着灵堂里黑漆漆的棺椁,感觉有人在看着她。痴痴的回过头,看见谭宜的影子站在天井下。身上依旧着着那身富贵逼人的秋香色如意纹长袍,罩嫣红的金秀麒麟罩甲。

“云山!”

她推开人群扑过去,只扑在一只青布僧鞋旁。大红袈裟衣摆却甚是华丽,锦澜织金,五彩宝石点缀,还有杵着一柄九环锡杖。

夏至见状连忙上前搀起一念,扶她回灵堂里。

“少夫人,该送大公子走了。”

他一说话,一念却突然崩溃发疯,一把掀了供桌,瓜果滚落一地。

“我不许他走,你们谁也不许动他!他不可以走,他答应过我不会一个人偷偷死去的!!他还在,他一定还在这里,我刚才看见他了!!”

她把灵堂的白幡、纸人通通撕碎了,发泄够了就抱着谭宜的牌位躲在棺椁下哭。

夏至没有办法,只得叫人都先下去。灵堂就留下了他,还有一个披着锦镧袈裟的和尚。

“若绝师父,您看.....”

天井下的那和尚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无喜无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心疼。

他看见了雨夜里救回来的姑娘,而她看不见他,却又受了伤。

“施主,逝者已去,让他安息,去往极乐吧。”

一念像是只受惊的猫一样,睁大了眼睛去瞪那道身影,抱着牌位眼泪扑簌簌地流下。

“他明明不愿意走的,你们为什么要送他走!他不会安息的,不会安息的!!”

抛弃了她的人,怎么可以心安理得离开,去往极乐!

她慢慢的正眼看清楚天井下的和尚,就站在她刚才看见云山的地方。身量挺拔劲瘦,颀面秀眉,却是那么的冷,像是佛堂上的佛像,沉静、安详。

一点都不像她丈夫那样的孱弱,可是他们的眉眼.....那样如故人相逢的熟悉感觉......

“云山,不要走,你答应过我的。”

一念愣一响,忽然又哭又笑,扔掉手中牌位扑进那和尚的怀里,力道之大险些撞翻他。

夏至见状吓得要死,连忙上前拉开一念。

“少夫人,这位是龙泉寺的若绝师父,他不是大公子。大公子走了,你清醒一点,振作起来。”

若绝握紧手中的禅杖,抬眸深深的望着一念,道:

“少夫人看清楚了,贫僧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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