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古勒斯本打算自己解决的,堂姐们已经加入了食死徒,父母被‘理想’蒙蔽双眼,绝不能让他们亲自加入,而我如此桀骜,就算硬压着我加入也不会有好结果,只有他才行……他才能保护家人,他还说未来会想办法取消对安多米达的除名,只要她还愿意的话。”
“他是个好孩子,说句不好听的,在那样的教育下长大,我不觉得在他眼里混血和麻种巫师和你们是一样的,”克洛想起那个瘦削的、没什么存在感的少年,明明学习成绩也不错,长了一张和哥哥类似的面孔,也对力量充满渴望,但毫不张扬,“可能就算在他骨子里觉得纯血更高贵,那其他人也罪不致死吧。”
“我不清楚他是怎么看待纯血混血的,”西里斯不置可否,“但我的弟弟从小对街边的猫狸子都友善和煦,那么怎么忍心虐待同为人类的麻种、混血巫师?”
“他说他认为纯血也许代表力量,但不等同邪恶,那么多新闻呢——”记忆里的那个下午,往常安静的弟弟与他细数起一桩桩恶性事件的新闻,他在弟弟眼里看到了某种失望,他是真的曾经以为找到了伙伴吧,“我早就在家里呆不下去了,但怎么放心让他孤军作战?”
“然后呢?”怎么还是跑出来了?
西里斯笑起来,“雷古勒斯说他得想办法让父母明白过来,跟随‘那个人’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希望我能帮他——我一听,那更是非走不可了!只在家的话行动受限,闹掰了反而更好行动。”
也就是说,虽然结果都是离家出走,但不是因为与父母争吵后对家族的绝望愤慨,而是与弟弟商量过,有了渺茫但积极的目标。
克洛没想到故事是这样的,思绪纷杂间点头,“你说得对,雷古勒斯更能与你们父母交流,获取更多情报,不如让你出来和他里应外合。”
毕竟你在家也只会和父母吵架,与家养小精灵拌嘴,除了让氛围更僵持没有用处,克洛在心里补充。
“所以你们的打算是?”
“雷古勒斯想让父母认清‘那个人’的邪恶本质,我们不应该拿自己的灵魂做赌,而我认为我家疯婆子不像是在意什么邪不邪恶的样子,只认清这个还不够——”
他对着自己用了个清理一新,扫掉早餐的痕迹,然后接着说,“我就想到了你。”
“我?”克洛不懂怎么跳到了自己,“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再考虑一下?”他整理了下衣襟,转身对着她,一本正经的清咳两声。
克洛不知道这是闹得哪一出,但看他表情难得认真,“好,你问?”
“你虽然没直说过,但你对纯血论不屑一顾,对吗?”
“……对。”
“你也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只想带着母亲和家养小精灵逃离格林格拉斯家,对吗?”
“对,但阿萨不是家养小精灵,他也是我的家人。”克洛趁机强调小精灵的权利地位。
“鼻涕虫和雷古勒斯是特别的,但就像你其他的秘密一样,必须练习大脑封闭术也绝不能对其他人说,对吗?”
“是的……”
“那么我没什么好问的了,”他抬起右手掌心对着克洛,依序弯下手指,“我们目标相似——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观念也相似,那么过程中互帮互助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是说,你明显比我知道更多信息。”
还记得圣诞午宴时,她对变成黑狗的自己的反应,她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黑狗是他变的,后来想起这件事,也怎么都想不通她的信息来源,詹姆和莱姆斯是绝对不会说的。
总之,她知道的似乎很多,也许大多数是变成猫后偷听的?他不确定,但她练习大脑封闭术也能侧面证实这一点,就是他们之间是有信息差的。
克洛闻言不禁紧张起来,想否认但又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需要练习大脑封闭术,而且仅仅是知道她怀揣秘密,就已经有些危险了。
“抱歉,我什么都不能讲。”
“嗯,我也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如果必要的话,我也一起学习大脑封闭术,也更方便教会你。”后半句语速略快,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眼神却不再看她,向前飘去,“总之你有秘密这件事情我会烂在肚子里。”
“……谢谢你。”能有个魔咒天才帮自己是好事,而且她有秘密这件事本身也不能透露出去,那么西里斯一起学会大脑封闭术就是有必要的。
她不想多去想象什么样的情况下自己和西里斯才会被摄神取念,但做好最坏的打算总是没错的。
“谢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他继续掰着手指,“我不管你的信息来源,也不管你的秘密本身究竟是什么,但我希望如果你对我的目标有什么头绪的话,能把结论告诉我。”
“不需要理由,只告诉你结论?”克洛皱眉想着这句话的意思。
“差不多吧,如果有理由更好,但涉及到你的秘密就算了——只要你认为对我的目标有利,都能告诉我一个结论或方向——我相信你。”
“……嗯。”
*
西里斯化身黑狗跟着克洛回到了林间小屋,毕竟说好只是出去遛个狗,如果自己直接走掉的话克洛回去有些难以交代。
克洛一路上走得不快,脑袋里思绪转换,复盘着当前的“变化”是否算得上是变化——一个是食死徒行动的疑似提前,一个是西里斯和雷古勒斯的关系——这种变化过于微妙,又很难判断是否是蝴蝶效应中最初的那一下展翅。
历史的河流似乎从未变过,每一个转角、每一条支流都按部就班,可既定的水波之下早已暗流汹涌,但就是没能改变河道。
还不够。少女不怎么乐观的想着,就算要厚积薄发,也总得有一个突破点,才能彻底将事情扭转向别的方向。
虽然不知道当突破点到来时,事情的新朝向是好是坏。
克洛微微握着拳,一言不发地向前走,没注意黑狗转来转去的动作,到家时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
她在门口换鞋,黑狗在门垫上擦了两下脚后,就往厨房的方向奔去。
“啊真是太美了,是煤球摘的吗?谢谢。”狄安娜愉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克洛心不在焉的回到了客厅,看到狄安娜正拿着一束野花走出来,正准备往花瓶里插,看到她还略扬了一下手里的花,“是煤球给我的,好看吗?”
“……”克洛无语,看了眼乖巧跟在狄安娜身后摇尾巴的黑狗,“只是野花罢了。”
“那也很好看。”她开心的摆弄着放到灰色陶瓶里,又摆在了餐桌上。
黑狗在房间里轻快地走来走去,还要跟着克洛回房间。
克洛手放在自己房间的门把手上,回头看到黑狗就跟在自己脚边,和那双无辜又清澈的灰眼睛对视了两秒后,换来对方蹲在地板上歪头嗷呜了一声。
“……”克洛在心里大骂狡猾,捏紧拳头还是把房门打开,把黑狗放了进去。
黑狗兴趣盎然的参观起来。
木质地板、木质天花板、木质窗户、木质单人床,这里的一切都不像是这个年代的产物,充满了手工的痕迹,而且看起来都使用了很久了。
房间不大,只有十几平,她收拾的一般整洁,床、书桌、椅子、书柜、衣柜,几个家具就把这里塞得满满当当。
克洛背靠着关上的房门,小声地对黑狗说,“……多看看也好,帮我找下有没有‘钥匙’的线索。”
一些东西如果从小就在身边每天看着,那么有什么矛盾之处也很难被注意到,西里斯是第一次来这里,他一向敏锐,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黑狗的体型在这里显得有些局促,但还是遛了两圈,看到了书架上维森特去年圣诞送的那朵永生香水玫瑰,黑鼻子动了动,发出呜呜的低吼声,犬牙都露了出来,像是在嫌弃它的味道。
转头又在书桌上看到了他们在伯恩茅斯拍的合照,黑狗哼哼两声,坐了下来。
最终视线停留在了一张三人合照上——它被放在了伯恩茅斯合照的左边。
“这是我和父母剩下的唯一一张合照。”克洛解释到,照片看起来十分老旧,相框也是最普通的木制,里面的人物是静止的,不会动。
没错,这是克洛父亲生前一家三口拍的,背景里是一扇半月形的窗户,似乎是一楼,窗外有树和水面,不知是湖还是河,据说是一家三口搬进新住处时拍的。
照片上的父亲一头泛红的棕褐色短发(克洛猜这就是自己发色不是那么浅的原因),揽着母亲的腰坐在沙发上,两张年轻的笑脸上洋溢着幸福,前面站着一个小孩子,头上绑着滑稽的塑料蝴蝶结,年纪很小,看着圆滚滚的,似乎是刚刚学会站立,正是小时候的克洛。
“说起来,这倒的确是外祖父给我的,父亲已经死了,故事很长——虽然不完全是外祖父的错,但母亲依旧不肯原谅他,所以把这个给了我。”克洛简单介绍。
“这话很怪,”西里斯变回人形,盘腿坐在地板上,拿起来端详着这个相框,“如果你的外祖父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你父亲的死,那他留下东西给你母亲,是想补偿她吗?那么应该强调把东西都还给你母亲,为什么是给你?”
克洛没想过这个问题,踌躇了一下,“……也许是怕我母亲睹物伤情?”
“就放在桌面上,难道你母亲就看不到了?”他翻来覆去的检查着相片,“是谁放在这里的?”
“我不知道……我小时候并不住在这里,这里曾经也不是现在的样子。”林间小屋曾经非常简陋,是狄安娜和阿萨花了很多年才变成现在的样子,“也许我应该问问阿萨。”
答案是这是外祖父让阿萨放在克洛房间的。
外祖父还特意强调了这是给她的生日礼物,是在某个新年后的几天给的,也的确是克洛生日的时期。
这点的确可疑极了,克洛几乎以为自己要接近答案了,但两人对着那个相框检查了很多遍,怎么看都只是一件麻瓜用品,没什么可疑的,两人只好作罢。
西里斯是第二天的中午离开的,反正他本来就是作为流浪狗出现的,又展示出了一些非常狗所拥有的智慧,那么再次离开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倒是狄安娜十分惋惜。
克洛觉得脑子乱乱的,但无论如何,漫长的暑假才刚刚开始,她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慢慢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