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助理扣上安全带，从后视镜里和林月对上视线，也是叹了口气摇头：“怎么回来了呢，林月？苏少爷这次回国，应该不会再走了，他和顾总两小无猜，恐怕不日就要订婚了……”他松开安全带回身，帮林月的扣上。

林月的眼睛闪闪地看着王助理，把王助理弄不好意思了，挠挠头又对林月说话：“顾总给你的卡应该没有密码，你没了顾总，需要钱养活自己。听我的，明天就去取钱，取个足量的数字存进自己的卡里。”

他说着检查好了车，起步就走，熟练极了，一路上和林月交代着，林月才大学就被顾总看上，学业都没读完，也不知道能不能继续念大学。

“林月，你还小，长得又漂亮，不要吊在顾总一棵树身上嘛。”

林月歪了歪头。

“……就是多发展发展，兴许有更喜欢的呢？”

林月似乎听懂了点点头。

当年给林月租的房距离不远，晚上车少，很快就驶进小区，可到了楼下林月也没走，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王助理败下阵来：“明天……我明天应该还会来一趟。”

林月满意地笑了，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可走到门口又停下了，王助理锁上车就走过去，林月跟在他身后上楼，王助理总觉得哪里奇怪，又想不起来，到了林月原先的住房才停下来敲门，一直敲到里面的住客出来。

“谁啊……大晚上的？”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开了门。

王助理点了下头打招呼：“李先生，我送林先生回来。”他错开一步露出身后的林月。林月看着这个李先生。

李先生浑身一哆嗦：“啊？顾总不要他了？！那也不能来我家啊……”

王助理脸拉下来了：“李先生，林先生一次当初缴纳了三年的租金，我想，在法律上，这栋房子还有一部分属于林先生。”

小李讪笑一声，大开门欢迎林月回家。

林月踏进去，用鞋子在地板上踩来踩去。

小李对王助理：“他伤心欲绝傻了？”

王助理：……

小李自讨没趣招呼了几声，道别王助理后立刻关门，转身就走，林月跟着，他打开一间堆满杂物的房间：“喏，你以前的卧室，都给你留着呢。”

灰尘被开门的动作带起来飘在空中。

林月轻轻地咳嗽，像小猫感冒。

小李扁扁嘴巴：“喂，房间就我们两个人，你装什么啊？你不会想泡我吧？？”

林月听到小李说话就看着小李，看得小李发毛。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林月轻轻咳嗽，可怜地躲远了几步。

他露出惊恐的神情，瞪着林月，林月没说话，说话的人是他，竟然是他。这里只有他和林月两个人，可刚才却响起了自己的声音。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就算捂住了嘴巴也无济于事，林月笑了笑，小李的声音又掉出来了：“过来。”

林月伸出手，小李如蹒跚学步轻轻踏出脚印，向林月走过去，他的视线好模糊，看着林月的笑脸害怕极了，可这么看着他又觉得一股诡异的心安浮上来，只要顺从林月的指示，和林月再凑近些，他就别无所求了。

小李和林月差不多高，弯着腰，艰难地把自己挤在林月的怀里，头在林月的怀里蹭来蹭去找寻最让他安心的位置，直到林月抱住了他，他才终于不需要动作了，只是抱着林月，搂着林月，聆听着林月的心跳，嗡鸣着如振翅的声响不断回应着他的呼唤。

林月、林月，林月……

林月—林月——林月————林月——

啊，自己的心跳终于和妈妈的一样了……小李高兴地抬起头，满眼孺慕之情，张开嘴：

“——”

……

王助理手指在方向盘上点点，等着路口的红灯。

他回想着林月今天的表现，总是太乖了一点，还是个孩子呢。他笑了笑，心想有个弟弟也差不多就是这种心情吧。

后车催促地喇叭滴滴，王助理赶紧启动车辆前进，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回忆里最奇怪的部分：当林月跟在他身后的时候，安静的公寓楼梯间里，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林月身体轻，没有脚步声很正常……那也不对，不是这样的，不是没有脚步声，是重合了，完全重合了。

林月的每一步都和他一模一样，两个人的脚步完全重合在一起。

这简直像林月跟在他身后一直模仿他的动作。

……

“——妈妈。”小李的声音响起来，他依进林月的怀里，林月太弱小了，被他弄得踉跄两步，最后靠在墙上。小李担忧地检查妈妈的后背，看到无伤才放心下来，依赖在母亲怀里，享受没有兄弟的现在时光。

林月抚摸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安抚新生孩子的情绪。他太弱小了，太需要营养了，他自己都没有出生多久，还没找到上一任母亲留下的孩子们，就来到了这里，这是哪里呢？这么多营养来源，真是最合适的调养场所。

小李抱着林月，两人体格差距不大，小李总是抱不起来林月，都被林月安静地原谅了。感动的小李挨个向林月介绍屋里的每样器具，如何使用，怎么来的，还为林月打开了许久没用过的电视机。林月喜欢这个，整个人趴在液晶电视上，最后遗憾地回到了小李身边——那不是智力生物，实在难以下嘴。

要怎么吃掉它？

“那是不能吃的东西，妈妈。”

小李抱着林月，安抚林月的伤心情绪。

林月也接受了孩子的行动，展开了身体包裹住这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小李悄悄地想起了一些，又忘记了一些。他最后牵着林月的手到了自己的主卧：简单的装修，至少床很大，小李不会委屈自己。

他连如何脱鞋，如何坐到床上、掀开被子，躺进去、盖上被子，闭上眼睛睡觉，都演示给林月看了。最后和林月一起躺在床上——不过只有林月在被子里，他隔着被子和林月挨近身体。

多么美好的时光，妈妈只有他，他也只有妈妈。

——这不会持续太久，他闻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力量更强大的同族兄弟，天啊，等兄弟来找妈妈了他该怎么办？他一定不会再被妈妈宠爱了。

难过的小李将头埋进妈妈的颈窝，被妈妈抚摸着脑袋。他轻轻呼唤着妈妈，至少他还有其他兄弟都没有的作用，于是就这样靠在妈妈身上入睡了。

……

林月抱着他，心里消化着一切。

床，休息的地方、繁衍的地方，新生的地方、死亡的地方。

林月还想知道更多关于世界的事情，这些，祂的孩子们都会来告诉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