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对她的信任,但太子的信任有几许,如今的她并不敢出言试探。
她告诫自己,要稳得住。
入了太子门,更需要慎言慎行。
顾玉昭扼腕叹道:“殿下啊,小臣当年怎么没遇上这样的好事呢!不提别的,您将办的太学‘恩科士’意味着有免费的邸报可看、有国子监集天下之大成的藏书阁可观……”
顾玉昭越想越眼红,无论什么年代,掌握了信息差就是掌握了权力,就是掌握了命运;须知,即便如她与顾仁淮那样曾托付生死的关系,她要获得一星半点当前政务的确切消息,都得想尽办法、花费大量的心力精力去借势打听……
小郎君对着太子哭兮兮的诉苦:“想我当年,为备考策论,历年历朝的邸报卷宗都是东家拼、西家凑的……可辛苦了!”
是啊,就譬如当年备考人事方向的策论时,需要参考大豫历年官员升迁变动的邸报,为了获得一份完整的抄本,自己可是给片石坊的鹤老板画了一百张免费的扇面小画……
看着眼前这人一脸幽怨的小表情,裴秀大笑不已,抬手赏了她一个脑瓜崩儿~
“唉哟~”顾玉昭捂头,侧首抬头,横了一眼作乱的这人。
裴秀微怔,被那一眼看得心跳都快了几许,面上却掩饰般笑道:“今后你轮值左春坊,还愁没得书看?到时候可不许哭诉文书太多,看不过来。”
两人就这么一路说笑,太子府的车架很快就过了护城河御桥,通行无阻的进了皇城,顺着宫墙夹道停在了东宫的朱红大门之外。
太子领着顾玉昭下车,亲自带她跨进了东宫的大门。
四周偶有当值的宫人走动,均尺行矩步,避至道旁,并不敢直视贵人。
待太子携顾玉昭走过之后,偶有好奇抬目窥伺的,均被随行其后的安喜一一吩咐捂嘴拖走。
太子知其身后事,步伐却毫无停顿,兴致不减的闲聊一些东宫四季,提点宫门内与别处不同的一些规矩。
顾玉昭却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很是感激眼前人以太子之尊,却行接引使之责。
行至曲水长廊,前面左转便是左春坊官衙方向,右边则是前往太子寝宫。
日光西斜,一道略矮的影子,亦步亦趋的与他的身形相交相叠。
他想起,街角拦车初见,这人恳首低头,撞入眼帘的是玉颈脂光粉腻,是含笑的美眸大胆热烈,‘殿下美到我了’云云,孟浪之极,语不惊人死不休。
后至万梅宴分酒,略带傻气的赤忱之色,毫无隔阂的再次烫到了他的眼,他的心。
再再后来,这人贪玩攀梅,却跌落怀中,香软了满怀。
便有了那梅枝,便有了那香膏肇擎的祸端…
他停下来,转身。
问她:“可还记得,桑林岭上,孤让你考虑的问题?”
顾玉昭一愣,神色多少有点迷茫,反问:“不知道殿下问的是那一句?”
裴秀:……
算了。
他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失落,他早看出来了,这人是只管点火,纵野火灼遍了山林,也无知无觉,管烧不管灭的。
裴秀轻吸一口气,提示她:“你可知,今日入了东宫,便是孤的人了。”
顾玉昭答得老实:“小臣本来就是殿下的人。”
并不是期盼中的答案。
裴秀不想再问了,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想,无论是梦中的梅仙娇娥,抑或现在这个神色懵懂的小郎君,都无甚干系。
如今他尚不晓事,可自己总会想办法教会他的。
此刻,金乌西落,宫锁春色。
行至长廊岔道,裴秀侧身,似不经意的问:“酉时已至,陪孤用完餐,宫门落锁前再送你回家,可好?”
顾玉昭从善如流,言笑宴宴的谢了恩。
她未察觉出不妥,只想着这可是太子赐席,是恩赐,回家可得跟顾老头炫耀炫耀了……
太子带着她右转,往燕居之所走去,过最深处那道宫门的时候,两人并行,袖袍相连,禁宫犹如雨洗的金砖地面上,倒影着两道亲密相连的影子。
仿佛是太子正牵着她的手,迈进了东宫深处最厚重的那道大门。
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他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