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手尽可能地伸着,手指触到了冰冷的刀柄。就是这样,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跟我说,”他轻声细语道,仿佛他身上没沾着艾弗里的血迹一样,仿佛走廊里没有弥漫着烧焦的味道一样,“告诉我它在哪里。”
赫敏用指尖好不容易够到了刀柄,这刚好让她能稍稍把刀拉近一点,刚好能牢牢握住刀柄。她用尽全力握住刀柄,直视着他的眼睛。
“没了,”她哭着啐道,“它碎了,就像你那枚丑陋的老戒指一样,没了。我们杀它的时候,它尖叫了,就像我杀了你,你也会尖叫的。”
然后她把刀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但她这一下刺的有些高。比她瞄准的位置要高,刀刃嵌在了他的锁骨下方。这一刀并非致命伤,甚至可能还不足以让他无法活动手臂。
不过,他还是猛地往后一仰,痛苦地发出一声惊愕的低吼。他低头查看插在胸口的刀柄,呻吟着。赫敏则从他身下钻了出来,一直往后退,直到背靠在墙上。
他怒视着她,发出一声惊讶的笑,然后抓住刀柄,把刀拔了出来。
“你的准头真/他/妈/的烂透了,”他咆哮着,把刀扔到了走廊对面。
赫敏靠着墙支撑着,慢慢站起身来。“我——我不这么觉得。你觉得要多久?”她问他,“肩膀挨了一下……离心脏可不远。”
汤姆皱着眉头,一脸困惑,大步朝她走去。
“我在想,它能保护你吗?斯莱特林的血液?”她踉跄地沿着墙往后退,结结巴巴地说,“我觉得不能。”
汤姆轻蔑地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但接着——他放慢了速度。他重重地眨了眨眼,开始显得有些不安。
“哦,对。”她轻声说道,接着发出一阵歇斯底里、难以置信的笑声。“你开始感觉到了吗?教科书上说,只需要九十秒。先是全身不适,然后是冷汗直冒。但一旦发作起来,你的喉咙会开始发紧,心跳会加速,最后会失明。”
他怒视着她,脸上写满了惊讶和难以置信。
“蛇怪的毒液确实威力巨大,你说是吧?”
“那不可能——”汤姆嘴角抽动了一下,又向前迈了一步,“不可能。”
“那把可怜兮兮的刀是妖精打造的,”她告诉他,见他猛地向前冲去,一只胳膊撑在墙上稳住身子,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知道我不用跟你解释妖精秘银的特性。而且是你自己把毒液给我的,你当时想毒死我。”
他的怒容稍稍缓和了些,她能从他脸上看出他已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他猛地向前扑去,伸手去抓她,可她向后退了一步,刚好躲开了他的手,他双膝跪地,双手撑着地板稳住身子,魔杖也掉了。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响。
他抬头看着她,眼中的愤怒与恐惧交织。“不——不。你没有。”
“哦,我当然做到了,”她冷笑道,“没有戒指,没有日记本……你将永远消失,彻底被人遗忘。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伏地魔这个名字。”
汤姆发出一声窒息声,低头看着身下的地板,他笑了起来。那笑声高亢又难以置信,没多久他就停下来咳嗽起来。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虽然很显然他开始感到吃力,但他还是在咳嗽声中大声喊叫起来,声音沙哑而绝望。
他喊叫着,直到嗓子嘶哑,他努力支撑着自己,试图移动,试图重新站起来,但他的胳膊却支撑不住身体了。
汤姆挣扎着试图再次撑起身子,他喘息间发出的声音类似呜咽又像呻吟,而这一次,当他抬头看向她时——
哦。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也从未想过他会有这种神情,可他——
他很害怕。
赫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一定是累得没了知觉,但她还是蹲在他身旁,用力推了推他的肩膀,把他翻了过来。
“你走的时候,我会陪着你。”她跪在他头边说道,心里只有一半在高兴,因为她曾做梦也想杀了他,她曾为杀他而付出了一切;但是此刻,他不再是恶魔了,不再是了。他只是一个男人,一个年轻人,害怕即将到来的死亡。
她伸手去摸他的脸,一只手放在他的脸颊上,试图让他平静下来。他反过来抓住她的手,手指紧紧扣住她的手,他的手触感冰冷。感觉他像是想把她拉开,想让她离开,但他的力气很弱,所以,尽管如此,她还是紧紧握住他的手。任何人都不应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孤身一人。
“我——”他粗重地喘了口气,双眼模糊,不再聚焦,也看不到她了,“——会找到——你的。”
丧失视觉和产生幻觉是中毒的最后症状,在心脏骤停之前。知道他最后的想法,最后的幻觉,都是她,这让她有种……难以言喻感觉。
“嘘,”她说,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短促而快速,似乎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握着他的手,轻抚着他的脸颊。
“再见,汤姆。”她轻声对他说。他正渐渐失去意识,双眼沉重,几乎睁不开,她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听见她说话,但她还是说了出来。“我不会想念你的。”
她一直抱着他,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很久之后她才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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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结束之后,汤姆不再动弹,只剩下一具空壳,赫敏觉得自己又能动弹了,她翻找他的口袋。她在那里找到了那块石头,在他长袍的口袋里,然后她把邓布利多的眼镜放了进去。
邓布利多之死是他造成的,她知道,毫无疑问。
在离开他之前,赫敏最后又朝汤姆投去了一道渴望的目光,心里有种奇怪的……空落落的感觉。她曾无数次想象杀死他,想象着世界因伏地魔从未崛起而受益,而自己在最后总是会感到快乐、自豪,或者至少会有一点胜利的喜悦。
但现在……她不是那样子。
她把他留在了走廊里,离开了那间乱糟糟的教室和艾弗里残缺不全的尸体,她不想破坏魔法部来调查时的现场。这里的位置比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还要深,位于地牢的最底层,所以她希望在她汇报之前,不会有人冒险下来找他们,尤其是考虑到当时的时间。
赫敏回到西格纳斯身边,拿起他的魔杖,给他施了悬浮咒,送到了医务室——当然,他还是晕着的。等她把他安顿好,便趁机把脸颊和胳膊上那些较大的伤口都治好了,这才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但在去见迪佩特校长,报告汤姆和艾弗里的死讯并要求逮捕西格纳斯之前,她又去了汤姆的宿舍一趟。
她到那儿的时候,画像根本不让她进去,甚至都没跟她说话,不过西格纳斯的魔杖也不是完全不听话,她的混淆咒起了作用。
而里面——让人觉得刺眼。
房间里一片狼藉。简直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房间。但房间里有他的气味,她也认出了那堆纸上的笔迹。没错,这就是汤姆的房间。
她不知道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他自己弄的吗?他发现戒指和日记不见了,是不是气坏了,以至于把自己的东西都给砸了?
她希望是这样。
赫敏开始寻找,由于不用担心被抓,没花多久她就找到了。在他的柜子里,从上往下数第三个抽屉里,用一个复杂的咒语封着,里面是邓布利多的魔杖。老魔杖。
它应该是她的。
赫敏告诉自己,她拿走老魔杖,并不是因为自己有了魔法石,也不是因为她知道隐形衣在哪里,更不是因为她想要把这三样东西都据为己有。不,赫敏告诉自己,她这么做是因为不能让老魔杖落入坏人之手,而且她过去的经历告诉她,把老魔杖和邓布利多一起埋葬是远远不够的。
嗯……还有,反正她现在也需要一根新魔杖了。
她把魔杖收起来,打开下一个抽屉,里面是她上次翻到的他的笔记,她把它们都拿了出来。她都不用翻,就知道里面记载着极其珍贵、危险又可怕的信息。把这些东西留在迪佩特那里,让他决定如何处置,这风险实在太大,于是她开始一本一本地把它们往包里塞。
到了最后一本笔记时,赫敏停了下来,这是这些笔记里最新的一本。她的时间不多,但好奇心着实难耐。她忍不住,花了一点时间翻了翻。
翻开后——赫敏差点把它掉在地上。这本笔记里面写满了……她。
……当着我手下人的面公然嘲笑我,继承人……
……知道了冈特家族的事……沃伦的事……必须杀了她……
……如果她死了,那她就真没了,但是如果她没死,那她肯定知道,她一定知道……
……她每晚都在梦里,在黑暗里低语……脸上带着血迹……双手搂着我的脖子……
……不能杀她……
一页又一页,一条又一条的笔记——全都是关于她的。
赫敏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她啪的一声合上书,迅速把它放到那堆书的最上面。
然后,她擦了擦眼睛,去见迪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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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好几个月,她才彻底洗清她的罪名。新年前夜在霍格沃茨地牢发生的那件事不仅在城堡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整个魔法界也震动不已,人们纷纷要求公布凶手,想知道到底是谁杀害了才华横溢的里德尔教授、艾弗里家族继承人以及备受尊敬的阿不思·邓布利多。
赫敏孤身一人,身无分文,没有家人,也没有势力为她撑腰。她成了一个极易被攻击的目标,在魔法部的拘留所里待了好几天,一遍又一遍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她心甘情愿地把所发生的一切记忆都交给了他们——除了时间旅行的细节,他们可能需要的一切她都给了——最后,要不是该死的西格纳斯,她根本就出不来。
作为当时唯一的另一名目击者,他和她同时被带去接受审讯,尽管布莱克一家拖延时间并尽可能多地花钱试图扭转局面,但从他那里提取的记忆就足够了,最终这些记忆被认为足以证实她的说法。
汤姆死后的善后工作是一场飓风,赫敏要让自己免受阿兹卡班的牢狱之灾。她频繁出入魔法部,还得为西格纳斯的审判做准备并出庭作证,她的名声彻底玷污了,迪佩特校长在这一过程中两次解雇她又两次重新聘用她,而当这一切似乎都结束时,她终于有了时间来哀悼。
所以,在这一切当中,有件相当重要的事被彻底遗忘了,这其实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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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敏在年轻时犯过无数错误,但克劳斯是其中最棒的一个。
克劳斯·詹姆斯·格兰杰——出生于 1953 年 9 月,是个完美的小男孩,棕色的眼睛,一头浓密的头发。“詹姆斯”,是为了纪念哈利,因为“哈利”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是不对劲,而“格兰杰”,是因为她绝不会承认孩子的父亲的姓氏。
多年来,赫敏一直刻意回避有关汤姆的记忆。她从未用复活石召唤过他,也没有他的照片,但她根本无需那些东西,就知道克劳斯长得像谁。他小小一个,却酷似她噩梦中的那个恶魔,不过谢天谢地,他没有那个恶魔凶残的秉性。
随着他渐渐长大,他聪明伶俐,像他父亲一样,还养成了调皮捣蛋的幽默感,这让她心生怜爱,也让她想起最初与汤姆相处时的情景,那是在他第一次试图杀她之前。但克劳斯也有她的好奇心、雀斑、善良和热情。毫无疑问,他像汤姆,但他也像她,自从他走进她的生活,她就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
他是她的光。他填补了她内心深处渴望家庭、渴望爱与被爱的空缺,他在她身边的生活比她曾设想的任何生活都要美好。
五十年代时,她从没规划过没有汤姆也没有伏地魔的生活,那段时光仿佛是借来的。于是她和克劳斯在一起时,尽可能地将生活填得满满当当,让每一天都充满激情。
她继续写着。她从未停止过写作。
她投资了“丝滑魔发药水”,当这种强效润发魔药上市后,她赚了一笔可观的钱。但即便如此,斯宾德夫人在五十八岁时宣布从校医院退休,迪佩特把这个职位给了她,赫敏还是接受了。她并不需要工作,但霍格沃茨是她唯一觉得像家的地方。她觉得自己从庞弗雷夫人手中夺走这个职位有点内疚,但她觉得自己已经付出够多了,她决定,这次她可以自私一点。
克劳斯跟她一起来了——她费了好大劲才说服迪佩特同意这个安排——他小小一个,学期开始时,他在霍格沃茨;假期时,他则住在她在诺丁汉郊外买的一座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