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好几次你都在生气。”
“自我掌控欲强大的人会因为自己的失控而恼羞成怒，是吗？”
季游霖低头凑上前，不等柏钦说话，自顾自地说道：“那我喜欢你对我生气。”
柏钦抬起眼，这个动作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加暧昧，鼻息相抵间，两人对视几秒后，柏钦微微侧过脸，然后不紧不慢地直起身。
“我出生在理雅，父亲是理雅的长老，母亲是地球的遗孤，据我母亲所讲，她的父亲算是联合国的主理人之一，母亲是科研院院长。”
“不过，当年诺亚方舟启航的时候，外祖父的身体受到病毒感染，那时候根本支撑不住长时间的星际航行，他觉得就算去了，也只会白白浪费一个移民名额，于是便把这个名额随手给了其它人，自己选择留在了地球，而外祖母为了陪着外祖父，最终也选择留在地球上，他们唯独将母亲一个人留在方舟上，托人照看。就这样，全家就她一个人移民到了陌生的星球。”
“联盟未成立之前，各大星球还未命名，人口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进行划分，我的父母就是在那个时间段认识的，苦难能够造就一切，包括一段不伦不类的爱情。”
“小时候，她向我讲述过很多次她与那个男人之间刻骨铭心的感情，但在我这个旁观者看来，一个敏感多情，一个理性刻薄，生来就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关系，果不其然，他们的爱情以悲剧结尾，那些陈词滥调的经历在我长大之后再也没听她提起过。”
“她的父母因为爱情抛弃她，她却憧憬向往那样的至死不弃的感情。而在多年之后，她选择的那个人，却在我和她之间，选择了我。”
柏钦淡淡地补了一句：“虽然我并没有好过到哪去。”
“到最后，她还是不被选择的那一个，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她总是被置于选项中，可悲至极。”
柏钦神色平静，看向季游霖说道：“一眼就能看出不合适的两个人，根本没有在一起的必要。”
季游霖定定地说道：“我们不一样。”
“我可以来做选项，你来做那个选择选项的人，无论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会是你的唯一选择。”
“而我，也只会被你选择。”
柏钦神色一怔，脸上的那点淡然消失了，敛下眼，半响才突兀地开口：“你小时候应该是个很开朗活泼的性子吧。”
一个树苗，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总有人时不时的扒拉他、摧残他，但他还是歪歪扭扭地长直了。
“嗯？”
季游霖一时理解不了这话题的跳跃度，但也不妨碍他侃侃而谈，缓了一秒便开口：“我小时候是出了名得招人喜欢，我妈经常带我出去串门，谁碰上了都免不了夸上几句。”
“可惜不能让你看到我小时候的照片。”季游霖感叹了一句，却不知柏钦正目光深深地看向他，他想说一句他看到了，但又想到那幅可怜的场景，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那些邻里趣事，对他来讲，一定很重要，不然也不会记到现在。
也许是“一觉”醒来，天翻地覆，季游霖说着说着，开始控制不知地吐槽：“现在的联盟，处处都是阶级压制，各种条条框框，与地球几百年前的旧时代都不遑多让，好不容易发展出来的科技，也成了压迫人的手段。”
“食物要控制，发言要控制，生育要控制....人类进化了多久才变成人，现在这架势，是准备往畜生道去滚一遭了。”
“也许再过个几百年，追求人权的呼声会开始逐渐高涨，但那些曾经的压迫，也只能湮没在历史里，完全毫无新意的轮回。”
季游霖越说越觉得意兴阑珊，却在下一秒又突然支起脑袋：“但这是有你的时代，柏钦。”
他将脑袋又抵回柏钦的肩膀上，语气变回懒懒地状态：“如果不想做被制度压迫的奴隶，要么打破规则，要么离群索居。”
肩膀上的人像是东拉西扯得随口一谈，柏钦却在这时打断，声音喑哑地开口：“那你呢？”
“我？我不属于这里，要是可以的话，我想把你拐走，拐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季游霖半开玩笑地说道。
他将脑袋在柏钦肩膀上翻了一下，抵着他的颈窝，在柏钦耳边轻声道：“给拐吗？”
柏钦无声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脸，站起身：“事情处理完了吗？”
季游霖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问得是自己，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柏钦收回视线，声音又恢复了往常：“去拿芯片。”
“那些人呢？”
“关在了实验室。”
柏钦语气一顿，面不改色道：“你不是说会有人来这里？那就不用现在放出来碍眼。”
季游霖闻声轻笑出声，凑上前道：“你知道吗，我对你这种无知无觉的刻薄特别着迷，即便大部分时候，这个刻薄的对象是我。”
“你说，我这样是不是没救了？”
柏钦挑了挑眉，淡淡地开口：“不会，你可以争取早点拿到解药。”
季游霖对此很是惊讶，这种带有明显引导性的话根本不像是柏钦的风格，当然直白表达的概率也是极小，他以为，他句问话应该会以柏钦单方面的沉默或嘲讽而告终。
季游霖默默地吸了一口气，对地位猛然上升一时有些接受不良…
当然，这种感觉并没有让他体会太久，古奇粗喘的声音很快打破这要死不活的氛围。
“你...们...小心一点，这栋楼里..有仿生人！”他缓了口气，怒骂道：“那缺德玩意儿把毒气给放进来了，去上面的路被封死了。”
季游霖幸灾乐祸地叹了口气：“看来联盟的技术倒退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了，怎么连人和仿生人都分辨不出来了！”
柯莱闻隔着通讯器，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我怎么觉得它是冲着你来的。”
“按道理，它应该拿了芯片就走的。”柯莱闻看着监控里菲利斯移动的方向，回想刚才与它交谈的细节，眉头紧蹙。
季游霖下意识地反问：“它没有拿芯片？”
“没有，而且，现在它乘坐的电梯已经到了地下一层。”柯莱闻他们现在正处在地上三层的白塔控制中心，菲利斯不可能监测不到，现在直接掠过他们往地下走，怎么看，都是目标十分明确的架势。
“你们现在在几层？”这边的监视器只能监测到菲利斯进入楼梯时的楼层状态，监测不到地下基地的状况。
“地下四层。”季游霖不紧不慢地回道。
古奇那杀猪般的尖叫穿透隔着通讯器精准地穿透季游霖的耳膜：“它到四层了，快跑啊！！！它要追过来了。”
季游霖摆出个嫌弃的表情：“不想我现在就上去找你的话就闭嘴！”
古奇立刻斩钉截铁地拒绝：“别，你可当个好人吧，同生共死真就只是说着玩玩的，千万别把那玩意儿引过来。”
季游霖懒得再听他嘟囔：“你们趁机拿到芯片赶紧走，保不齐还会有人再来。”
“算了，现在立刻撤退，芯片先放一边。”
季游霖像是感知到什么：“那个仿生人跟初始版是一批的。”
说完果断地挂断通讯，他能感知那个仿生人距离他已经非常接近，只得抬头看向柏钦，摊摊手无奈道：“可能要连累你跟着躲躲了。”
谁知柏钦扫了附近的电梯一眼，反问道：“打不过？”
“当然不是，只是是这架打的没有性价比。”季游霖将柏钦拉过来，转身向逃生通道方向快速移动。
边走还边不忘吐槽：“培安德那老家伙，还真舍得下血本，就那几个存货，倒舍得现在就放出来一个。”
“现在这样很狼狈。”柏钦淡淡地开口，他这辈子还没躲过谁，在他看来，战术固然很重要，但前提是可以置身事外，游刃有余地谋划全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赶脚地追求性价比。
不过，季游霖此刻的脑回路跟柏钦完全不搭边，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知道在以前的影片里，我们现在这样，百分百是感情升温的经典桥段。”
柏钦轻“啧”了一声，在“不服就干”，和继续“经典桥段”之间，很给面子地闭口不言，迁就了后者。
“当年联合国批准克里奥汀实验后，间隔不到半年，便又通过了制造仿生人的方案，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专门用来克制实验体的，毕竟，死物总归比活物更好控制。”
季游霖在一旁继续解释道：“实验体的精神力每开发出一个阶段，相应地数据便会对接到仿生人研究机构，研究针对性措施。”
“不过，这种研发成本很高，再者危险系数很大，所以仿生人的数量，真要说起来，其实并不多，唯一在公众面前出现过的，也就只有初代的仿生人——菲利斯，之后的那些，全都是她的复制品，功能没有那么齐全。”
季游霖说着，眼睛突然一弯：“但也有几个全乎的，这不，现在追我们的就算一个。”
柏钦看向他，缓缓地开口：“你害怕吗？”
季游霖朝他哼笑：“我能让它报废掉，但不可能全须全尾，肯定会受点伤。”
“警报，警报，肃清倒计时五分钟。”
地下基地突然闪起红灯，机械的女声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
季游霖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硬生生地绷不住了，罕见地口吐芬芳：“艹，这东西绝对来克我的。”
“这下真要狼狈了。”
季游霖动作有些慌张地从兜里掏出几颗粘粘式炸弹，顺便往柏钦手里塞了点：“一会儿帮忙贴两个。”
“什么是肃清？”
季游霖拉着柏钦边爬楼梯边说道：“就是把人溶解得灰也不剩。”
“目标锁定中。”仿生人的追击系统开始运作，极尽拟人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季游霖和柏钦在出楼梯门的那一刻，迅速将手中的炸弹全部粘在的机械门上，在他们直逼大门的瞬间，身后传来一阵爆裂的巨响，楼梯门的位置弥漫起一大团烟雾，很快在大厅里四散开来。
基地的机械女声紧接着发出警告：“肃清倒计时十秒...”
而就在这时，弥漫的烟雾中，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支起身，季游霖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下一秒，便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目标已锁定！”
柏钦也明显的一愣，视线立刻向季游霖身后扫去，之间一个直径半米的筒口，直愣愣朝他们的方向举着…
季游霖第一时间察觉到柏钦离自己太近，当即伸手将柏钦从自己身边推出去，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随着季游霖与柏钦身体的接触，液态机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延着他的双手从柏钦那里传来，顷刻间，便覆盖了全身。
季游霖神色顿时失控：“你疯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那导弹的威力，季游霖之所以不想跟那操蛋的玩意儿直接干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仿生人浑身上下塞满了武器，随即组装一个都是致命性的。
下一秒，强烈的震感从地面发出，轰炸声响彻天空，方圆几百里都能感觉到震感。
柏钦并非没有后手，在将液态机甲传给季游霖的下一秒，便开启了离子护盾，但导弹爆发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周身的空气静止了，硝烟的冲击精准地饶过他，又在他身后汇聚发散。
柏钦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抬头，一个微弱的阻碍力出现在他的不远处，但远不及他所处位置这般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