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的手在阿诚肩上,一下一下拍着,说:“现在还在等。小雀长大了,不是每年春天都回来,也不是所有心事,我都能明白。”
阿诚一笑,心里撕扯着疼。
明楼说,我盼着,它在一个蓄满干草的树洞里睡着了。盼着它不要生病,不要在风雪交加的夜里,一边飞,一边打盹。
阿诚没说话,明楼想,小雀睡着了。他吻了吻他的额头,说,小雀要是在南方找着了别的大榆树,盼着它像我一样,身边也能躺着一只小小雀。
阿诚让小雀和大榆树的梦沉沉压着,听见明楼起身,隐约知道他要去得很远,在枕头上落了一滴泪。
明楼掩上卧室的门,穿好大衣。
阿诚来时只顾嬉闹,外衣落在地上,明楼拾起来掸了掸,搭在沙发扶手上。
他走到玄关,握着门把手,小心转动,门开了一道缝,风雪挤进来,他踏出去,牵着门,等着它无声阖上,蹚着雪,往西岭中路走。
沿西岭中路走了不久,就望见了市集,几点昏黄的小窗,雪夜,也是这片土地上最人间的地方。
有一间杂货铺,彻夜亮着。明楼敲了敲窗,里头醒了。窗推开,探头的是个老者,没多问,只回了一回身,递出一台电话。
明楼拨了号码,等了三声,挂断了。
雪落了满肩。电话响起,是夜莺。
“他都知道了?”明楼问。
夜莺如实说了。开药的事也说了。
明楼听完,平静了一会,说:“你们答应过我,不妨碍日常生活,就不必用药。”
“找到他记不清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对您、对我们都很重要。”夜莺坚持着。
“你连这个也告诉他了?”明楼压着火气。
僵了一会,夜莺说:“明先生,阿诚是个大人了,我尊重他的想法。”
电话震了一下,阿诚就醒了。
他回想了几秒,电话在外衣口袋里,外衣在外间地板上,是震了一下,不会听错。
雪应该停了,风声也听不见了。
阿诚睁开眼睛,灰白的天光照在明楼脸上,他若有所觉,落在阿诚腰上的手,梦中又把人向怀里揽了揽。
阿诚屏着呼吸,往外蹭了一寸,明楼没醒。他浅握着那只手,把它小心挪开,又等了等,翻身,下床,披衣,没一点声音。
拎起外衣的手顿了顿。明楼夜里出去过,不是梦,阿诚想。
他翻出电话,走进盥洗室。
信息是梁仲春发的。一段声音,手指在桌上敲出的数字电码。触发一次就失效。
凭这个密码,打开了一封电邮。
是凉河火车站那枚电磁脉冲弹的解析报告。
什么部件,哪儿来的,如何组装,电路图,还有遥控原理,每一项后头都列着几个名字,中间人组织,和只有代号的技术者。千头万绪。
阿诚拧开淋浴,拨梁仲春的电话,劈头就问:“十几个组织联手了?都跟凉河有仇?”
梁仲春一听没好气:“我把我知道的都写上了,怎么用是你的事。”
阿诚缓和了半分:“不能缩小范围?”
“除非有别的线索。”
阿诚蓦地记起,明楼说过,让这枚电磁脉冲弹引爆,算得上国防部空军司令部情报处的一次情报失误。
“中间人组织里,有没有既买卖武器,又买卖情报的?”
梁仲春想了想,啧了一声:“还真有一个。”
他说,7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