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真的不擅长营销岗，”爬坡机上，朱时宜一挥汗液，就像抹掉泪水，“给我一个完美的大纲，我还能完全做歪方向。”

“细节决定成败，”潘岳道，“大纲逻辑完整，很好理解，各类模板也很普遍。而里面的内容，才是关键，确实不简单。”

朱时宜哀叹：“我真的被领导批死了。”

忽然意识到，潘岳也是领导，朱时宜赶忙回旋：“当然，肯定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的策划案，实在做得太差了。还好不是真的用我的策划案，不然我完了。”

“慢慢来，”潘岳侧过头，“发我你的策划案看看。”

“算了算了，”朱时宜摆摆手，“还是保护下你的眼睛吧。”

她才不要让潘岳看她写的丑玩意儿，太丢人。

潘岳收回眼，解锁面前架子上的iPad：“其实日报，还是当面交流，更有效。”

朱时宜：？

“你现在汇报吧，”潘岳勾勾手，“今天做了什么工作？文件发我。”

朱时宜：......以权压人！

别扭归别扭，朱时宜还是愿意学习的，她发去文件。

潘岳一直认真看，直到运动结束，他都还盯着iPad。

朱时宜洗完头出来，潘岳一如既往，坐在外面等。

他终于收起iPad，正揉捏着眉心。

朱时宜快步走去。

步伐踢踏作响，潘岳放下手，抬头：“洗完了？”

朱时宜点点头。

潘岳起身往外走：“策划我看完了。”

朱时宜不作声，侧耳倾听。

“钟部说过的，我不再赘述，”潘岳边走边说，“第一，竞品分析。你的竞品找得没错，但你不止要写出来竞品是什么，你需要多了解些，你的竞品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有什么切入口可以做？”

“第二，目标市场定位。为什么是这个目标市场？你必须写出原因，列出相关数据与理论支撑你的理由。还有目标人群需求，他们对产品有什么意见？这个需要做调研，或者去社交媒体与电商网站查看用户评价。”

潘岳拉开车门：“第三点，创意方案。”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朱时宜窜上车，连声解释：“我知道，这里我做得最不好。我混淆了营销方案与活动方案的概念，应该从营销组合入手的，是我写跑题了。”

她不想让潘岳觉得她像个憨包。

潘岳动作一顿，他撩开眼，微偏头：“想吃什么。”

“啊？”朱时宜怔愣。

“青山居？”潘岳勾唇，“江南菜。元旦了，吃点汤圆。”

朱时宜跟不上潘岳跳跃的脑回路：“我们不是在说营销方案吗？”

潘岳轻笑：“那我车开去哪。”

“......哦，”朱时宜才意识到，他得边开边聊，“都行，就你说的那个吧。”

“好，”潘岳启动车，“所以你觉得，活动方案和营销方案，区别在哪里。”

“呃......”朱时宜咬着牙，手指点点下巴，“活动方案，就是......活动的方案。”

朱时宜噗笑出声。

大爷的，她讲的什么废话。

她掩嘴咳了两声：“我是说，营销方案，就是......和产品的营销有关的方案。”

朱时宜挠挠头，支吾乱讲：“反正就是需要提到4P。”

她确实还不明晰二者的区别。

“营销方案，首先要确定一句营销主题，”潘岳开着车，目不斜视，“再是创意阐释，也就是4P组合。最后是创意执行，是一个视频、一个H5？还是海报、线下活动。”

朱时宜顿悟：“创意执行，就是活动方案。”

怪不得！

朱时宜写文件时，也参考了其他人写的策划案，大家都有写活动方案，她的思路刚好就是一个活动方案，就没多想，直接写了交上去，结果却被钟棋批写偏题。她还纳闷呢，她都不知道为什么。

潘岳颔首：“所以，营销方案不等于活动方案，但可以包括活动方案。”

“懂了，我的重心放错了，”朱时宜摩拳擦掌，“所以我的活动方案也是有用的吧，主要放在宣传板块？”

他抽空往旁扫一眼：“嗯，不错。”

朱时宜稍微好受一点。

“第四，传播规划，”潘岳打方向盘，拐进地下车库，“钟部让你做表格，你知道要做哪些吗。”

“阶段划分表？”朱时宜摇摇头，“不太确定。”

“三类内容，五张表格，”潘岳道，“一张传播规划表，一张媒介投放策略表，三张传播阶段表。预热期、爆发期、长尾期，写清分期任务及目标。”

朱时宜构思逐渐明朗。

......

青山居。

“看看吃点什么。”潘岳递过手机。

“我都行，你点吧，”朱时宜摆摆手，脱掉外套，“你以前来过这家店吗？”

潘岳嗯了声，没说话，自己低头点菜。

朱时宜静静坐着。

Vicky老师说了，要想办法，约男人出门约会。

元旦就是个很好的时间点。

约会能干点啥呢，吃饭、看电影？

......

可她该咋开口？

朱时宜想象。

她笑容灿烂：“你好潘岳，和我约会。”

潘岳睨来一眼，嫌弃撇眉：“冬天来了。冷出大冰就去医院，别在这发癫。”

咦——

朱时宜悄悄抖两抖。

直说，好像不太正常。

可Vicky说，她必须得透出一点喜欢对方的意思，男人才会主动。

朱时宜无意识摩挲手指。

“冷吗？”潘岳冷不丁出声。

他应该是提交菜单了，这会儿已经放下手机。

“啊？”朱时宜一愣，摆摆头，“我还好。”

潘岳垂瞥一眼。

朱时宜跟着低头，她的两只手，狠狠交叉在一起，掌心相互摩挫，像是在做功取暖。

她倏地抽开掌，干笑两声：“真的，我还有点热呢。”

手瞬势托在脸上。

“好。”潘岳唇角轻动。

凝目对侧，男人眉眼松弛，唇畔带笑，看着随和极了。

心底的怂意淡去几分，朱时宜咬咬唇，下定决心：“你元旦什么安排？”

潘岳脑袋微动：“安排？”

他撑起下巴，似在思考。

朱时宜开句玩笑：“不会是加班吧？”

“嗯，”潘岳微张开唇，浅浅叹息，浅到眉头都没动一下，几不可查，“新项目方案还不够完善，得抓紧推进，不然后续工作做不起来，赶不上新年市场。”

“这么忙，”不是朱时宜加班，可她心里苦，“元旦放三天呢。三天都不休息吗？”

“一号休息。”潘岳道。

朱时宜一瞬来了劲：“那......”

电话铃声响起。

朱时宜低头，潘岳手机屏幕亮着，她随眼一瞄，虽然屏幕是倒着的，但她还是能看清，来电人的备注，就只有一个字——

妈。

朱时宜赶紧别开眼。

盯着看，好像不太礼貌。

潘岳扫一眼，摁断电话。

朱时宜微愣：“你......不接吗？”

潘岳抿抿唇：“......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朱时宜不了解状况，也没评价。

电话再次亮起，还是“妈”打来的。

潘岳拨下静音键。

对方又打来微信语音。

潘岳熄灭屏幕，抬手，揉了揉眉心。

朱时宜略感尴尬：“你妈妈，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潘岳摇摇头：“没什么。”

语落又一顿：“对她来说，也算急事。”

“那要不接一下？”朱时宜试探问，“我经常敷衍我妈，给她画大饼。但把她哄高兴了，她就不会来唠叨我了。”

潘岳轻笑：“你还挺有经验。”

他点亮屏幕，接听电话。

朱时宜赶紧收声闭嘴，别开眼。

别人打电话时不要偷听，也别出声，这点礼貌，她还是懂的。

“妈。”潘岳后靠。

“儿啊，妈跟你说过的啊，元旦回趟家。”对方讲着方言。

朱时宜实在不是有意的，她虽然好奇，但也没想窃听。

只是桌对面距离太近，她随便竖个耳朵，就听见了。

“再说吧，元旦有事。”潘岳讲的是普通话。

“你前几天不是说一号有空吗，这个团圆的日子，你还是该回来的啊，我跟你......”

“我知道。”潘岳忽然打断对面。

朱时宜没忍住偷看。

潘岳恰好瞥来一眼。

朱时宜心虚地挠眼睛，假装眼睛痒。

对方长长唉了声：“我们真不是让你相亲，就是想你回来过个新年，你不要想那么多嘛。”

朱时宜心一惊。

相亲？

潘岳平静反驳：“我想得不多。”

“不说那些，”对方软下声，“平时你忙，我和你爸都没喊过你，新年你还是得回来一趟，你们现在开车，不都是一脚油门的事情，你看陈家屋头那个娃儿，和你一样大的，过年都摆酒结婚咯！哎不是这个，我是说李三娃，他元旦也回来，是去参加那个谁的酒......”

“妈，”潘岳又打断，“我现在有事，晚点和你说。”

“哦你有事呀，那妈先不打扰你，你晚点回个电话哈！”

“嗯。”潘岳挂掉电话。

朱时宜战术喝水，有些麻木，不是滋味儿。

“抱歉，接了个私人电话。”潘岳拎起茶壶。

朱时宜放下水杯，摆摆手：“没事没事，我没听见什么。”

她口不对心，心不在焉。

潘岳，26岁，正逢父母催婚时期。

他这岁数，已经是需要相亲的年纪了。

而她，朱时宜，才20岁。

找个男朋友都得背着爸妈的年纪，更别说什么结婚相亲。

她忽然切身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年龄差。

潘岳给她斟满茶。

朱时宜抿唇：“谢谢。”

潘岳掀起眼，又推来一碟小食：“吃点垫垫。”

“谢谢。”朱时宜拿起零食，啃一小口，很是淑女。

潘岳眉蹙了下：“不好吃？”

他又挪了下另一碟小食。

“谢谢。”

潘岳：......

转人工。

“又这么客气。”他真的无措。

“什么叫又？”朱时宜坐直身，“我一直都这么有礼貌。”

潘岳轻哼，挑下唇角：“行。”

朱时宜：......

“怎么感觉你那么勉强。”

潘岳偏头：“有吗？”

“没有嘛？”朱时宜努努嘴，“你刚刚还这样。”

她夸张地学着潘岳，哼了声。

“好吧，”潘岳向前坐了坐，“抱歉。”

“......”朱时宜像一拳打上棉花，“抱歉什么？”

“......”潘岳眼皮跳了跳，“不该......质疑你的礼节？”

朱时宜闷笑出声。

潘岳悄悄吐口气，稍往后靠。

“那你妈妈，”朱时宜还是没忍住，“是喊你元旦回家？”

“嗯，”潘岳正正神情，“我上次回去，还是端午。”

“那是很久没回了，”朱时宜故作轻松，“元旦你不打算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