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月澈跳下来拉起来人的手,“怀羲你快看!只要荡的够高,这个小山坡上能看到天都啊!”
月澈绕着怀羲跳起七零八落的小步,连飞扬的裙摆都散发着她的快乐。
待她玩够了,骑着风神驹,怀抱一大束鲜花回到了天都城内。虽然遭到古神的训斥,说她成日里没个正形,可她毫不在意。
被偏爱的她,永远有恃无恐。
“小神使,去将这些花分给大家吧。”
她选了一些花枝交给神使,随后将剩下那些放在喷泉旁,修剪起了枝叶。
最光阴也不管她到底能否看到自己,坐在她身边的草地上,默默陪伴着。
忽然,一支花掉进他的怀里,月澈伸出手去捡,却被他的手抓个正着。
她一抬头,对上了长眉下的漆黑双眼,手中那支花落回他的怀中。
“我是不是...认识你?”
【第三十九颗】
月澈此前将最绮二人的阴气以移花接木之法传至自己体内并封印于心脏之中,这两股阴气又经她滋养将力量发挥到了极致。一旦有人强行催动月神之心,力量越强,阴气反噬之效越盛。而摩罗伽央显然没料到月澈还有这样的后招,在催动月神之心的刹那,两股阴气如藤蔓般钻入他的身体,使其遭受重创,动作不及方才迅猛。怀羲见状以光凝箭射中他的手臂,月神之心落入海中,被清醒的君沧澜夺走。意琦行见状再无顾及,招招逼命而去。
“去救她吧。”君沧澜将月神之心交给了怀羲。
“时至今日,你放下了吗?”
“我不会放下她,她会活在我的心中。”神色疲惫的君沧澜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她因月主而生,以月主的意志而活。若是月主有事,她绝不苟活,我应当成全她。只是我...对不起云暮遥。”
是他辜负了她,也害惨了她。
恨对面,不相识。
当怀羲接过月神之心后,怀中的牡丹花簪开始发亮,月光如丝线一般包裹住月神之心,而月澈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九五之爻,君子得意,飞龙在天。
“你们算计我!”摩罗伽央捂着伤口恶狠狠的看着月澈。
“你不也算计我吗?博弈,自然是有输赢的。”月澈紧盯着他,问出了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要月神之心。”
“每个世界都是一个牢笼,每日见到的面孔就这么几个,多逼仄啊。”摩罗伽央手中升起一团黑色火焰,“若是能打通所有世界,那该会是多热闹的狩猎场啊。”
天生坏种,必得而诛之。
只可惜月澈现在甫一归位,浑身发软,幸好最光阴与绮罗生及时苏醒,将她护在身后。
“小骗子,等收拾完这个垃圾再来收拾你。”
啊?他在说什么?她哪里骗他们了?
“绮罗生,你还记得当年在明镜湖畔刀神问我们的话吗?”
照镜,是为明心。明镜湖正如一片水镜,倒映着天地真实的模样。
刀神静坐在一处凸起的岩石上,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武者出招,本心为何?是为打败庸俗者?还是为快意恩仇?我这刀法的最后一招,需要问刀者自己的心。唯有得到内心的答案,才能使出真正无敌的刀法。”
出刀,是为伤害,还是为守护?
敌人,又究竟是谁?
无敌,并非是刀法强悍,而是心境已无敌手。
“我已经找到了答案。”绮罗生隐约又将突破极限,虽有几分九千胜的身影,但他仍是绮罗生。
当一切回归至简,但凭意念,回归习武初心。
“北风尾了。”最光阴快意一笑,眨眼间刀光猎猎,二人对视一眼,再次并肩作战。
那样明媚清澈的笑容,应当永远挂在她的脸上。
意琦行收回澡雪,将战场让给了最光阴与绮罗生。
“看来月澈这次是真的遭了。”
月澈不明所以的看着这几个人打哑谜,“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怀羲看着她浑然不觉的模样,那小脸又看起来水嫩水嫩的,直接伸手掐住她的脸,恶狠狠的说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们都要替你伤心死了!你还敢问?”
“我不是留了书信吗!”月澈疼的嗷嗷乱叫,挣扎着逃离怀羲的魔手,“为什么这么生气啊?”
意琦行此时也有些惊讶。月澈看起来这么淡定,难道有什么事又被他们忽略了吗?
【第四十颗】
摩罗伽央,意为来自地狱的不死魔鬼。
百业加身,不可渡之。
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
月澈缓缓起身,脚下出现磅礴阵法。顿时海水翻涌,天地震动,星辰穹宇在她周身浮现,凝结出一柄神主权杖。
天下同光,一剑九霄。
神剑定霄也一同现世。
霎那间,日月凌空,三光齐现。
神主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就算得到了刀神与剑神的传承,也让他们几欲承受不住。
“怎么?想审判我?”摩罗伽央已被最光阴与绮罗生逼至极限,眼中猩红一片,“你就算今日斩杀我,可只要世间罪恶杀之不尽,来日还会有我这样的魔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而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匡扶天下正道,诛世间邪恶。”
神杖审罪,神剑判业。
邪恶终究会被正义斩杀。
当天地恢复秩序,君沧澜跪伏在月澈的面前。
月澈将太极天机杖压在他的头顶,看着这个因爱生妄的神,终究是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罚你...继续守着这四方海域吧。若生不安,惟你是问。”
“我自知罪该万死,请允许我卸去海皇之位。”
“君沧澜。”月澈收起权杖,走到他面前,“你知道飞鸟逐月这个故事的后续吗?”
见他不语,月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飞鸟虽沐浴在了月光之中,可她仍想靠近月亮。为了抵达心中的月亮,她一路飞翔,遇到了大海。虽然无法停栖,她却感受到了海的辽阔与深邃,那是与月亮不一样的存在。佛陀问她,你一直追寻着月亮,又为何屡屡回望?她说,她想身披月光,落入海洋。”
“她...”
“被压抑的感情是不会消失的。只要存在,就会亘古流传。”
那是青霭最后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
“我会去向天道请罪,就说是我没有办好这件事,请它不要连累无辜。而你要日日诵经祈祷,为九黎一族积德积福,直至他们再度投胎转世。”
她已经从怀羲口中知晓了那日的事,没想到还是走上了她最不愿意看到的那条路。
“至于云暮遥...”月澈看向天边因初晓而染上些许霞光的云彩,“就看天意吧...”
“多谢月主。”君沧澜对她行了大礼。
再抬头时,他看到最光阴眼神不善的看向月澈,决定“帮”她一把。
“月主。”
“啊?”月澈并没有没有察觉到危机靠近,一脸茫然。而怀羲早就拉着意琦行悄咪咪的撤退了。
“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为...?”还没等她说完,就被最光阴抓到了身后。
“你到底有完没完?”
“我只是想向青霭告别。何况,月主还是我名义上的君后,一个拥抱而已,有何不可?”
不提也罢,一提就炸。
最光阴新账旧账一起算。
月澈顶着一大摞经书跪在房里。
“我...我手酸...”
绮罗生看了一眼她那细胳膊细腿费劲的扶着头顶一大堆经书,干脆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看。
“你还知道手酸?那怎么不想想我心酸?”
“你哪来的心。”月澈撇了撇嘴,见他脸色越发阴沉,连忙改口,“你有你有。”
“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次比一次嚣张了!”
“我哪有!”
“你还敢大声反抗了?”
这经书重的月澈实在撑不住,顶上几本掉了下来,正好砸在额头上,洁白的脑门登时出现了一片绯红。
“不干了!”把剩下的经书往地上一丢,月澈慢慢起身找了个圈椅坐下,开始振振有词的指责二人,“你们不疼我了!还虐待我!”
绮罗生快要被月澈气笑了,捏住她的脸,“虐待你?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到底谁虐谁?”
她哪里掰的过绮罗生,只能像个面粉团子般任他揉搓。
“那日我追着你们跑,你们都不回头,摔的我腿都要断了!”她气鼓鼓的抓住绮罗生控诉,而就在话音刚落的那一刻,捂着她脸蛋的那双手一滞。
原本气焰嚣张的最光阴也瞬间沉默了下来。
看她方才走路的样子,好像腿还未痊愈...
“而且我给你们留了书信的!”
“书信?”绮罗生惊讶的看向最光阴,最光阴却摇了摇头。
“我真的留了!”月澈瞪大了眼睛,“我写了四张信笺放入四个锦囊,给你们的那一枚是丁香色的。”她比划着那枚锦囊的模样,说着说着忽然又沮丧了起来,“我让你们别担心,不要一怒之下对九黎族大开杀戒,要赶紧将宝月珠放入我的体内,然后把我送入时间天池。我当时预设了两种情况:若是四枚锦囊依照顺序被打开,九黎族就能免于被灭族的命运,还能揪出背后的摩罗伽央;但若是你们没有收到我的锦囊,依照你们的性格看到我被剜心,必然会为我报仇,于是我又拜托阿萝在一江烟水等云暮遥。要是她没来,就说明一切顺利;要是她来了,就说明...天机不可逆转,九黎一族还是在劫难逃。”
最光阴此时已经信了她的话,只是还在思索,“可是我们在一江烟水并没有找到这个锦囊。”
“当时我担心云暮遥会将锦囊交给君沧澜,或者把我的计谋外泄,所以在那信笺上都施了咒术,唯有对应之人才能查阅且阅后即焚。”月澈叹了口气,“如此看来,九黎族之事,我也难辞其咎。”
“不是你的错。”最光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安慰着她,“因果自有注定,就算有报应,那也是我与绮罗生的杀业,与你无关。”
“我会好好念往生咒的...阿萝那边我也叮嘱过了,会有人悉心照看他们。”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后记】
这几日月澈不便于行,只好安安静静呆在家里绣帕子。面料特地选了月光锦,以双面绣的针法绣上了两只蝴蝶,一面用银线混紫,一面混了黛紫色。
“这是暗月吗?”绮罗生隐约察觉到她那日回来后一直兴致不高,心里藏了不少事。
她咬断线头,摸了摸那只黛紫蝴蝶。
“她趁我虚弱之时掌控了身体,替我承受了剜心之痛。她说那是她最后一次保护我了...”
也是因为暗月的牺牲,成全了她六爻最后的上九之卦。
亢龙有悔,盈月则亏。
“是你自己在保护自己。”
“其实我不讨厌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月澈看着那只黛紫蝴蝶继续说了下去,“她的出现让我意识到,毁灭与终结的力量切切实实存在于月神体内,我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驾驭这样毁天灭地的力量,故而心生畏惧。”
“镜中人因照镜人而存在,她是你铜钱的另一面,自然也是你。既然暗月能掌控这样的力量,你也一定可以的。”
“嗯。”月澈剪掉最后一点线尾,将叠好帕子交给了绮罗生,然后开始得寸进尺,“我想要新簪子,牡丹花簪都有裂痕了。”
“好。”
“要有两只蝴蝶的。”
“好。”
“干脆要一对簪子吧。”
“好。”
无论她怎么说,绮罗生都满口答应她。
“你迟早把她惯坏了。”最光阴被拉来帮忙,一边干活一边吐槽。
“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面前摆着一排珠宝玉材,都是到处搜刮来的稀世珍宝,可是最光阴看来看去都不满意。
不是嫌弃俗气就是嫌不够特别。
而当他们终于带着簪子来到她房里时,桌上摆着一个沙漏,下头压着一张字条。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