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渺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是闻煦。
自从和闻煦认识以来，顾渺只做过两个有关他的梦，第一个太过荒诞不经，顾渺现在想起来都还瑟瑟发抖。
但第二个不一样——
顾渺梦到了昨天晚上的他。
云州的夜晚在梦里漂亮的不似人间，朦胧又梦幻。
站在路灯下的青年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
他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长的顾渺看不到尽头，青年的笑容并不灿烂，但顾渺却着魔了一般，整个晚上都没忘掉他的笑脸。
他笑的真好看。
顾渺晕晕乎乎的想。
醒后的顾渺依旧呆愣楞的，在饭桌上还想着那个梦。
李孟书看不下去，敲桌子叫她：“想什么呢，面包都要掉进牛奶里了。”
顾渺一秒挽尊：“这是新吃法。”
李孟书假笑：“浪费食物下辈子没饭吃。”
“...”
乖乖接受教育的顾渺吃着面包不说话，那个梦境也不知不觉被她遗忘。
开营仪式这一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
今年一中学农和以往有些许不同，首先是时间从九月中旬延迟到了期末考结束后的第一周，其次是地点换到了扶风区郊外的天水农场。
顾渺跟随人流下了车，前方绿茸茸的草地上摆着几个帐篷架子，远一点的空地，还有一堆灶台锅碗整齐摆放。
李白第一个下车，把大家领到了教官前。
一班的教官是一个看上去很严肃的年轻人，不用喇叭声音也响亮的不行：“来——集合！”
“各位，我们现在需要分成三个组，一个组采购东西，一个组做饭，一个做搭帐篷。群里发了分组活动，大家现在抽签，然后去各自的组别排任务！”
他说完，一班人点开了分组程序。
“救命！——”
陈霜其抱头哀嚎：“我怎么会分到搭帐篷！”
陈霜其家的狗都知道她手残，别说搭帐篷，折个纸飞机都要命。
顾渺叹气：“那你跟我换换？”
陈霜其眼睛一亮：“你是什么？”
“炊事班。”
陈霜其抬手：“慢走不送。”
顾渺耸肩，扭头问安和和闻煦：“你们呢？”
四个人离得近，刚才两人的对话闻煦都听进了耳朵里。
于是自己手机上“搭帐篷”三个字显得格外刺眼。
闻煦抿唇，看向了安和：“我…”
“等等！”
安和一把搂住闻煦的肩，把人往一边推。
背后两人不解的眼神如芒刺背，安和低下头，悄声对闻煦道：“咱们两个换换？”
闻煦不解：“你想搭帐篷？”
话音刚落，闻煦自己就觉得不对劲。
他挑眉：“纠正一下，你是想和陈霜其一组。”
“…”
被戳破了小心思，平日一张笑脸走天下的安和也一时哑然。
脸上七彩斑斓好一阵：“你就说换不换吧！”
安和起初也没打算换组，但让陈霜其留在搭帐篷组，他又担心这傻妞笨手笨脚伤到自己。
好不容易不要这张脸皮，跟闻煦提这件事，反被闻煦戳穿了目的，安和老脸一红，说出这句话时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气势。
不过这正和闻煦心意。
“换，怎么不换。”
闻煦当机立断，把截图发给安和。
两人达成共识，闻煦原本不佳的心情都舒畅了几分：“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找你。”
安和脸上的薄红还没散完，没过脑子就问：“为什么？”
闻煦点开安和发过来的截图，上面明晃晃的“做饭”二字格外显眼。
他嘴角一勾：“因为我想和顾渺一组。”
安和脑子还没开工：“啊？”
闻煦没理他，转身离开，摇着手机朝后方的安和摆手。
“诶——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你这算是承认了吧？！”
安和终于反应过来，抬脚就想上去问个一二。
不过他慢了一步，闻煦已经到了顾渺身边：“我和你一组。”
“真的？”顾渺一脸欣喜。
安和只好闭嘴，陈霜其询问的眼神瞟了过来，安和装作一脸无奈：“我和这位大小姐一组。”
陈霜其掐人中，哀嚎声更大：“完蛋，又要被这小子看笑话了。”
安和嘴角的笑有点挂不住，闻煦看着他们两个人，头一次明白了为什么安和这么喜欢看热闹。
不过安和的热闹也不是谁都能看的：“顾渺，刚才我好像听到闻煦…唔！”
“…”顾渺歪头，“你捂他嘴干嘛。”
“别理他。”闻煦答非所问，“他说老李让我们赶紧去炊事组报道，走吧。”
顾渺：“哦。”
做饭，搭帐篷，采购。
如果顾渺能够自己选择，她就是死也不会选做饭，因为她真的不会。
多亏李孟书的优良基因，顾渺打小就是个厨房杀手。
尽管李孟书痛定思痛，从顾渺上小学起就有意锻炼她的做饭能力。
但自从顾渺把芝麻当成小米煮了一锅粥，还特别认真的问她为什么这个小米不对劲后。
李孟书就突然悟了，从此顾渺进厨房除了端菜什么也不许干。
担心顾渺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李孟书不想哪天回家发现厨房炸了，那太考验她的承受能力。
闻煦接过顾渺的书包：“你在愁什么？”
“啊？”顾渺回神，“很明显吗？”
闻煦看着眉头皱了一路的顾渺：“嗯。”
“…我不会做饭，分到炊事组肯定要拖后腿。”
顾渺唉声叹气的：“让我做饭，还不如去要饭。”
起码要来的饭还能吃。
前面突然有人叫她：“顾渺！”
顾渺闻声抬头，穿好围裙的焦棠站在灶台前，冲她笑的开心，一头栗色自然卷在阳光下泛着浅金色的光。
顾渺一瞬间就把刚才的忧愁忘了一干二净，也笑着冲人挥手。
受伤的只有闻煦——
踢开脚边的石子，闻煦颇为烦躁的想，这姓焦的真是看多少次都心烦。
但心烦也只能臭着脸跟上顾渺，朝焦棠快速一颔首，就当打了招呼。
焦棠脸上的笑更愉快了些。
“刚才在车上没看见你啊。”
顾渺好奇：“给你发消息也没回，李白说阿姨告诉他，说你有事不来了。”
焦棠脸色不自然了一瞬：“没有，学农怎么能不来，不过我是自己来的，没和大家一起而已。”
顾渺哦了一声，以为有什么误会也没太在意，随后被焦棠身后的灶台所吸引。
灶台上的工具熟悉又陌生，是顾渺每天都会见到，但从来没碰到过的。
她拿着酱油和焦棠聊天：“我记得你会做饭来着，还可好吃了。”
焦棠点头，刚要说话，闻煦冷硬的声音就插了进来：“我也会。”
“…”
哪里来小学鸡。
焦棠嘴角一抽。
顾渺没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她还在发愁：“那你们真厉害，不像我，我做的菜估计都没法入口。”
闻煦不置可否：“你只管做，做不好我来吃。”
常言道，flag不要乱立。
焦棠看着锅里死不瞑目的动物，迟疑问：“这是…鱼？”
顾渺用力点头：“西湖醋鱼，不像吗？”
焦棠尴尬笑：“看着像套了鱼头的黑炭。”
顾渺嘴角一耷。
闻煦也觉得这菜不大对劲，但还是鼓起勇气拿筷子夹了一小块鱼肉。
下一秒，闻煦脸色瞬间僵住。
这味道太离奇，以至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但迎着顾渺期盼的眼神，闻煦说不出重话，只能迂回婉转道：“很叛逆的味道。”
顾渺自闭了。
她的好姐妹陈霜其在几十米外的地方，也在自闭着。
陈霜其就是炊事组的顾渺，样样都想干样样都干不好。
最后只能眼巴巴看着安和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份，整得自己愧疚的不行，对安和嘘寒问暖，安和实在受不了她这幅样子，下令让她去炊事班串门（烦顾渺和闻煦）去。
“这不大好吧？”
刚说完这句话没两分钟的陈霜其，下一秒就出现在了顾渺做的西湖醋鱼面前。
“这是…”陈霜其看着一言难尽的鱼，“顾渺做的吧？”
顾渺呵呵一笑：“你还真了解我。”
陈霜其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进嘴，下一秒，就极其丝滑的吐了出来。
大概是平生第一次尝到这么奇妙的味道，陈霜其一言难尽：“以后别进厨房了，浪费食物。”
忠言果然逆耳，顾渺握紧了拳头。
其实她也很郁闷，自己为什么就是点亮不了厨艺这盏灯。
所幸炊事组除了顾渺这个拖累，其他人都发挥超常，避免了无菜可耻的窘境出现。
闻煦做了两道菜，顾渺尝了油焖大虾，味道出奇的不错。焦棠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小鸡炖蘑菇让人恨不得多下两碗饭。
在这些菜面前，本来按道理，这道西湖醋鱼应该直接扔进垃圾桶。
但闻煦觉得到底是顾渺亲手制作，就这么扔了总有点可惜，于是这道菜还是出现在了一班的餐桌上。
一班人喜欢挑战新事物，就连菜也一样。
顾渺怎么也没想到，这条惊才绝艳的鱼竟然分着分着分完了。
不过大部分还是落进了闻煦的肚子里，顾渺愧疚：“很难吃吧。”
闻煦放下筷子：“还好。”
顾渺不信，闻煦伸手把油焖虾往她那边挪了挪，他记得她说过自己喜欢吃海鲜：“习惯了就真的还好。”
闻煦嘴角一勾，示意她动筷：“快吃吧。”
顾渺还在担心闻煦会不会有什么排斥反应，但油焖虾的味道实在太过诱惑，她不由自主的就动起了筷子。
夜幕垂下，星星亮起。
收拾好残局，开营仪式正式开始。
教导处的老朱和一中副校长张奇珊依次致辞，这次学农的学生代表是安和，一番演讲大方流畅，看的顾渺羡慕不已。
等三人致辞完毕，也到了授旗仪式的环节，李白之前忘了这事，现在提起，干脆没让安和从台上下来，顺道兼职授旗这一职责。
陈霜其脸色怪异：“你让他接旗？”
李白点头：“顺路啊。”
“顺…”
陈霜其有一万个草字就要脱口而出。
她扶额：“安和搭帐篷的时候手腕扭了，你确定他拿的起旗？”
“...现在换人是不是来不及了？”
于是全班看着安和一脸菜色的举着“第一连”的旗帜挥来挥去，因为手伤，安和的动作和旁人一比就显得很奇怪。
别人是挥旗，他是旗挥他。
虽然缺德，但陈霜其还是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陈霜其赶紧拿出手机，赶紧把这一幕记录下来。闻煦也是头一回看安和吃瘪…不，好像之前换分组的事也算一次。
闻煦嘴角一勾。
顾渺本来也拿着拍立得记下安和的尴尬场面，但余光瞥见闻煦的笑容，不知怎么，手不自觉拐了个弯，镜头对准了一无所知的闻煦脸上。
那一抹笑容在月光下轻柔又美好，顾渺的动作也轻了些许。
“咔嚓。”
顾渺拍下的第一张闻煦的照片，是他因拍照声发懵看过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