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手下动作,李鸢忍不住问:“陈炽,刚刚我看到一辆车过去了,那是谁…?”
男人似乎也累到了极致,他嗓音懒懒的,一字一句答着:“许淋森朋友,其他的…不记得了。”
“好像是…沈厌吧。”
“……”
“不过,她怎么突然回国了,不是订婚了么?”
听见“订婚”二字,陈炽的思绪回放,渐渐落在她的那枚戒指上,简单奢华,漂亮极了。
可他怎么记得,沈厌不喜欢有钻的戒指。
“呵…”陈炽突然笑了声。
李鸢觉得奇怪,问:“怎么了?”
“没,这么晚了,我不该叫你来的。”
很快,李鸢端来一碗汤,缓缓半蹲在他身前,一脸笑意,“干嘛啊?怎么还心疼上我了?”
陈炽眉间也带着笑,答:“嗯,有点。”
他们之间,总能卸下最深的伪装,是知己,更是…
见状,李鸢脑袋一沉,说出了那句埋藏很久的话:
“心疼我,就把我娶回家吧。好吗?”
“……”
陈炽停了笑意。
过了半晌,他垂头,声音没了生机,说:“对不起…。”
李鸢眼角粘着泪,她问着:“你到底爱着谁?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你还要这么藏下去吗?”
“我不信,不信你的心里没有人,不然你怎么会对我没有一点感情。”
周围突然变得寂静,只剩了一频一频的呼吸声。
“……”
陈炽扯了扯嘴角,一鼓作气,喝完了碗里的醒酒汤。
随后,扯了扯唇角,缓缓答道:“她要结婚了。”
“……”李鸢忽的想起了谁,却又难以置信。
她笑着说:“沈厌,是么?除了她,应该不会是别人了。”
“……”男人并未回答。
李鸢抹了把眼泪,说着:“陈炽,清醒一些好吗?”
“……”
“你难道忘了她和左亦吗?”
“……”
“他们当时那么相爱,爱的那么轰轰烈烈。她回国,会是为了爱情么?”
陈炽就那样看着,看着他们相爱了三年。
闻言,陈炽觉得呼吸一沉,心口止不住的收紧。他苦笑,说:“我记着,一直都记着。”
“为什么是她?”
“……”
没有为什么。
爱情,好像本来就是不理智的。
就像热泪中的烟火,
湿漉漉的,却总在燃烧。
***
回去的路上,夜很凉。
沈厌戴着耳机,与许淋森通话。
她欲哭无泪,问着:“许淋森,你整我呢?”
“见到了?”
“…嗯。”
许淋森坦白:“就是他。”
沈厌觉得可笑,说:“你自己信么?他是科学家,为中国科研做贡献的,能看上我一个破歌手?”
“还有——我初恋把他伤的那么严重,他不恨我就算好了。”
许淋森啧了声,道:“老子还他么中科院的呢。再说,左亦干的破事,你干嘛总觉得是你的错?”
“所以呢?”
“说实在的,沈厌。他高中就看上你了。”
“……”
“要不是你要做歌手,现在不也应该是和我一样的工作么?”
沈厌听罢,轻挑了下眉:“你和他是兄弟,你不会是想报复我吧?”
“屁话。我和女人见识什么?”
“……”
听他这样说,沈厌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高中。
那天,抚宁一中开学。
穿过人来人往,她终于到达了教室。
教室内并不安静,沈厌自顾自拉下肩上的书包,放在靠窗角落的空桌子上,顺势用脚勾开了椅子坐下了。
看她这副冷脸的模样,坐在她前桌的顾甜甜笑了笑,问:“你怎么了?”
沈厌答:“没睡醒。”
“……”
与此同时,教室内几乎所有人目光向她看齐。
坐在另一角落里的人惊呼出声,他起身,语意里满是调侃:“我靠,文科大神怎么来这了?”
沈厌偏头,眼神冷峻,说:“为了你。”
“……”
教室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笑声。
那人一笑,眉间带着些潇洒,“呵,老子真让你这么疯狂?”
“……”
他逐渐走近,道:“你,好像数学不好吧?就为了我风雨兼程?”
沈厌眼尾上挑,一双桃花眼漂亮至极。
她说:“年少轻狂,苦尽甘来。”
话音落地,教室里响起雷鸣般短暂的掌声。
好像都知道,沈厌这位神,高一数学甚至考不了及格,可统考的那套怪题却拿了惊人满分,最后学了理。
她本来要学文的,记忆力好,家族基因也好,文科除了语文基本都是满分。沈樱是文学家,清华大学的中文系教授,在文坛也是广为人知、备受好评,自然会让她学文。
可是,沈樱从小到大没管过沈厌,也不算什么母亲。沈厌这个人原本很随性,可是到了关键时候,她就是不想听这个“母亲”的。
简单来说,叛逆。
他面不改色,唇角带着浅笑。他抬手,示意与她击掌,他说:“许淋森。”
沈厌起身,肩膀重重地与他相撞,道:“沈厌。”
她低眸,看见许淋森右手中指的纹身,7.7。两个人相视一笑,与此同时新班主任走进来,声音逐渐消失,几个人也都陆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班主任是个四十来岁的女老师,叫王倩,长得很国泰民安,身高也不矮,满身都带着饱读诗书气自华的感觉。
她双手撑在讲台,说:“同学们好,我叫王倩,是你们高二的班主任。”
“但是。”王倩笑着说:“不出意外,三楼西侧第一间教室,高三也是咱们。”
班里的气氛很快舒展开,王倩见状,开始问:“你们见到我第一眼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有人喊道:“王老师,您真漂亮!”
全班哄堂大笑。
王倩一脸淡定地笑了笑,道:“谢谢李同学的夸奖。”
“我知道,我们班是群雄争霸的一个班,全区第一,一点也不过分。不过,横有千古,纵有八荒,我们来日方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讲台时,教室后门处,一位少年迈着步子潜入青春的喧嚣。
今日的光格外的烈,蝉鸣生生不息,像是快要把人吞噬。一阵疾风掠过,炙夏疯长的树枝不再低垂着,而是撒下斑驳的光影。
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互相的模样都无比青涩又赤诚。
“报告——”
一道充满少年气的嗓音。
王倩的讲话随之停顿,所有人的目光随着望过去。
那是陈炽。
他单手提着书包,校服缠在腰上,顺着掉下来,额前碎发随风扫过鼻尖,一双眼睛里写满故事。
沈厌心脏震颤,世界竟然这么小。
他一双眼睛扫过所有人,又马上收回,继续淡淡吐出两个字:“报告。”
王倩一笑,出声:“陈炽,迟到了。”
他话里满是坦荡:“知道。”
“好。”王倩激声回答,站直了身子,“进来。”
沈厌淡淡地看着眼前少年,脑子中缓缓浮现出那天夜里他抽烟的那副模样。
教室里的座位有四十个,一共五列,四列人两人一桌,最后一列单独靠窗,是喜欢单打独斗的学霸选择的座位。
毫无疑问,陈炽选了最后的那一列。
王倩一字一句:“区第一,满分状元,睡过头了?”
他不回话,默默点头。
“艹,你他妈这么拽啊。”
“装逼哥遭雷劈。”
王倩浅笑,重新低头,看了眼成绩单,问:“下面这个名字有些陌生的熟悉感。”
教室里又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
“中考时一鸣惊人,高一时又消失殆尽,现在又逆风翻盘。”
“是你么,沈厌?”她一双眼睛亮晶晶,问沈厌:“记得我吗?”
沈厌闻声,她缓缓抬头,才发现她竟是报道那天与她讨论的那位女老师。
那天报道,踉踉跄跄跑到报名处时,眼前的女老师眼皮也不抬一下,一脸麻木地问着:“姓名,原学校。”
浅白金的发色在一堆好学生中耀眼至极,恍惚间,她听见别人喊了句“黄毛怪”。
沈厌稳了稳身子,将外套搭在长臂,淡淡地说着:“抚宁实验,沈厌。”
女老师闻声,这才缓缓抬头,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沈厌,问着:“同学,你是抚宁实验的沈厌?”
似乎是对她这身装扮吓到,老师一脸地不可置信。
沈厌不作声,半晌过去,淡淡“嗯“一声,心里也没什么波澜。
她这才有了表情,说:“沈同学,你挺倒霉的,老师和你说个实话,如果今年没有英中的那位同学,你估计稳是状元了。”
她顿了顿,看了眼手中群蚁排衙的名单,说:“你也是唯一抚宁实验的,你这个学校好几年的不出人才了,你挺厉害,就是遇上了那个活阎王。”
沈厌低眸轻笑。
初中时,她从别人口中听过那个人,曾在那时候叱咤风云。她觉得这人脑子似乎不太好,为何放弃保送,非要坚持上完这夺命高中。
似乎是由天注定的天之骄子。
两人对比,沈厌似乎也算是天赋选手。
初中三年,一年半浑浑噩噩,剩下一年半才知道考上高中对她的重要性,硬是在一模二模三模突飞猛进,最后在中考直冲区状元。
她的初中学校很烂,烂到全校第一名在全市也排不到一百。可是英雄山中学不一样,大约百分之七十的抚宁一中学生都来自初中部的英中,而沈厌就是万里挑一的奇迹。
沈厌回过神,抬手领走了桌上的预习资料,说道:“老师,命中注定的,注定我会遇到这么一个劲敌。”
老师一笑,说:“头发回去染黑,别像个混混似的。”
……
她回神,站起身,回答:“记得。”
王倩:“不错,老师看好你。”
接着示意沈厌坐下。
她继续:“三,许淋森啊。”
许淋森毫不客气,侧着身子笑。
王倩脸色微变,说道:“英语考那点分,不学滚。”
许淋森玩笑说着:“老师,等我拿一百四给你看。”
王倩微微点头,“好啊,我等你。”
沈厌视线转移,看着顾甜甜坐在自己身旁补觉,并未察觉他们的对话。
沈厌看她熟睡的模样,并未打扰。
十五分钟过去,王倩接到电话离开了教室。
顾甜甜被吵闹声吵醒,终于睡醒,朦朦胧胧看到了眼前沈厌的侧脸,她出声询问:“沈厌,老师还没来吗?”
说着,伸了个懒腰。
“她走了。”
“!操。”
终于清醒了,她后悔不已,“完了完了,她估计要让我去主席台了…”
许淋森在一旁默默地回答,“放心,王倩不会管睡美人的。”
顾甜甜闻声看见了许淋森,回:“要你管!”
许淋森:“顾甜甜同学,才多久不见,你脾气怎么大了?”
“有病啊,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沈厌偏头,目光停滞,发现一旁陈炽看着自己。
他的表情淡漠,眼神却又温热。
陈炽眉眼晴朗,缓缓流动,露出最淡的一抹笑。
令人陌生的气息在两个人间蔓延开。
沈厌一笑,说:“不算背道而驰了。”
也算是好学生了吧?
……
“喂沈厌?你还听着么——”
沈厌被许淋森打断了思绪,那感觉很奇怪。她淡淡地询问:“陈炽头发怎么白了?”
估计许淋森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低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