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房间里很冷,灯光也暗淡。
想了这么些天,她想明白了。
从前,她想:
一个人自由自在,随时随地可以死去。
可是,未免活得太潦草,死得太仓促。
她不想。
感情,就该是令人神往的,令人刻骨铭心的。可她,从来没这么觉得,因为她没有真正地爱过,只是浪费了岁月,成就自己成为了演员。
……
翌日,沈厌醒的很早。
她猛地想起昨天自己干了什么混蛋事。
几个圈内的朋友带她去酒吧,她喝得烂醉,清醒时莫名发现自己身旁围着几个陌生男人。
她没这爱好,正打算让他们原地滚回去,却听见他们诉苦,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她想起自己的年少,听得热血沸腾,眼含热泪多赏了几张大钞。
当时还真觉得自己是救世主。
正忏悔着,而手机却莫名传来多次振动。
清醒过后,她从床头拿过了手机,发觉那是高中微信群的信息。有人提议举办一个同学聚会。
“……”
下面许多回复:
【好提议啊,我们都多久没联系了?】
【十多年了。】
【是啊,该当明星的当了明星,该闻名世界的闻名世界。】
【什么鬼感慨,又酸了吧哈哈哈?】
【快别废话了,定个时间和地点,还有人数。】
【就在一中旁边那港门街吧,有个餐馆特好吃。】
【有谁来参加?】
瞬间,所有人点燃了一样,通通在下面回复:【我】。
等到手机的振动停止,沈厌犹豫了会儿,改回了群里昵称。才回复了“来”。
顿时,群里静止了几秒,随后很快热闹起来。
【我去大明星还在群里!】
【牛啊。】
【沈厌没在国外呢?】
沈厌一怔,然后回复了:【回国了】。
随后,放下了手机。她突然有了个不好的预感,左亦会不会来找她?
她祈祷不要来,因为,两人当初的分开算不上非常体面,有点惨烈。左亦的感情如果太深,衬得沈厌更像个渣女了。
近些年,他的事业如日东升,也娶了位贤妻,也许早就把她忘了。
***
这天聚会,人来了不少。场子内热闹非凡。
许淋森早就抵达了,两眼一闭就开始吹嘘自己。
李俊:“森哥,听说你和顾甜甜结婚了?”
许淋森瞥他一眼,答:“嗯,不行?”
李俊:“据我打听,人家李安安到现在还没结婚呢。”
闻言,许淋森看了眼身旁顾甜甜,看她没有表情才放了心。
他皱眉:“怨我?搞笑呢?”
“啧啧啧,又装上了。谁不知道你当时给人家许了未来?”
许淋森内心毫无波澜:“誓言这东西,不切实际。说给那谁,让她现实点。”
“不怕遭报应?”
许淋森一笑,转身搂过顾甜甜就亲。
顿时,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响起来。
一瞬间,顾甜甜又气又急,觉得他不正经,骂道:“许淋森!”
许淋森这才停下动作,他说:“我还真不怕呢。”
沈厌到的时候,正遇到那场亲吻。
她停滞了一瞬,随后,找了个座位就坐下了。
其他人认出她后,周围顿时没了声音。
沈厌有些纳闷,出声询问:“怎么了?”
这才陆陆续续有了讨论声。
有人问她:“沈老师,你这工作不怕被人拍到吗?”
沈厌浅笑,答:“叫我沈厌就好了。去年开始我没在乐坛里了,不会有人来拍的。”
“真是没想到,这歌坛还真被你闯出来一片天。”
沈厌淡笑了声。
“我有个问题挺好奇的,能回答下吗?”
沈厌点头,说:“尽己所能回答。”
“你谈了几次恋爱啊,看你绯闻好多啊。”
思考过后,她说:“有些媒体,为了热度什么都能干出来。毕业了后,我就有过三段感情。”
所有人似乎恍然大悟,有人说:“你要不解释,我们还真以为你是什么渣女。”
沈厌只是一笑,并没说其他的。
“……”
饭局过了一半,一人才姗姗来迟。
陈炽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沉浸在饭局中。
直到许淋森发现,喊了声:“陈炽来了。”
就像一个特定词语,所有人还没来得及看就先站起来了,都知道,他是在中科院工作的,而且颇有成就。
一群人弯着腰,声音参差不齐,说着:“陈炽院士。”
陈炽没像平时一样穿着工作装,而是换成了休闲的服装。一米八七的身高,把这身廉价衣服也穿出了质感。依旧那般迷人。
他没有什么表情,说着:“同学而已,不用这么尊敬。”
随后,缓缓入座了。
许淋森纳闷,问:“这几天没见你在实验室里。干嘛去了?”
他挑眉,漫不经心说着:“辞职了。”
“……”
许淋森无言以对,知道他不是辞职,最多休假,他也没觉得这个做法对他来说是百分百错的,只不过有些任性。
沈厌看他,比起第一次见面。确实没那种压抑的感觉了,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没顾任何人的神情,他自顾自点了支烟,随后狠狠吸了口,烟雾缭绕了满场。
他算是这群人中最陌生、年轻的,高二那年他就参加高考了,也没再出现在抚宁一中。
突然有人挑起话题:“咱们班目前为止有多少结婚的?举一下手。”
一分钟过去,大约三分之二的人举了手。
有个女生说:“新时代了同志们,有没有跟我一样不打算结婚的?”
话音落地,不过三秒,陈炽从角落里懒散地举起了手。
“哎呦,还真有啊。果然还是人家知识分子觉悟高,孤独终老才是人生最高境界。”
“歪理,你们是不是特殊信仰?”
“……”
看他举手,沈厌都有些恍惚了。
只谈恋爱不结婚?死的时候难道不孤独么。
好吧,他应该不会。全世界也许都会惋惜。
随即一笑,她还是觉得奇怪,这么好的基因,难道不延续下去么?
她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给自己倒了杯酒。
看着杯中摇晃着的明媚的红酒,她还是放下了。虽然没有开车,但避免不了帮忙开车。
然后倒了杯橙汁,喝了口又放下了。
“沈厌,你当年怎么突然去国外了?为什么不去清北?高考明明那么牛逼。”
放空的思绪像是找到一个坠落点,她仔细想了想,回答说:“我这个人,觉悟太低,就想志踏四方,没看上国内的大学,去了英国剑桥,然后到了音乐学院进修。”
“我去,够艰辛了。”
沈厌笑了笑,回答说:“还好。”
“陈炽是不是在清华大学毕了业也去国外深造了?我看你的百度上有的。”
陈炽浑身透出一股冷意,他凝眉,声线漫不经心的,说:“嗯。”
“你们两个都在美国吧?有没有遇到过?”
说到这里,突然有人来了话,她说:“我从微博上刷到过一个帖子,陈炽去过沈厌的演唱会,虽然蒙的严实,但我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
场子内安静了几秒,随后又喧嚣了起来。
闻言,沈厌的心脏一颤。
沈厌缓缓抬起眼皮,冷冷地扫了眼陈炽,然后低声询问那个说话人:“哪一次演唱会?”
那人回答:“很久了,大约五年之前。”
“……”
许淋森:“陈院士,有这事么?”
“嗯,闲来无事。”
他的声音极其镇定,覆着些沙哑,却掷地有声。
她的眼角发酸,渐渐灼热,心底一直有个疑问,他难道不怪自己么,但她不想当着别人的面落泪。
她努力平定心绪,问着:“喜欢我的歌,为什么不早说啊?”
他眉心微皱,随即平缓下来。他说:“没什么用。”
很明显,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沈厌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
她低头,打开手龙头,洗了把脸,呆呆地靠在洗手台前。
镜子里的她,眉眼清晰。一双桃花眼,骨骼生的无比惊奇。脸上也早就褪去年少的轻狂,高级感扑面而来。
记得当年,陈炽问她是否报考清华大学。她当时没敢回答真话,她其实根本没打算留在国内。然后,一声不吭在国内消失了。
她轻叹一口气,后悔当时的话,就该和他说实话,不然现在两人的关系也不会那么僵硬。
不过,两个人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再接触了。
她突然想起了,在国内,她的死忠歌迷很多,因为她爱国,许多歌曲是中文,她也不缺市场。然而,她还不到三十岁。
直接退圈是不是太对不起自己?
她忘了年少的自己有多么热血,多么趾高气昂,多么让人疯狂。
十几她曾说:“那就趁着年少,轻狂一次。”
简简单单一句话,点燃了千千万万的热血少年。
想起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脑海中突然有个疯狂的想法——
世界太吵了,
但要继续歌唱下去。
“……”
她在里面呆了大约半小时,她整理好衣服,出去洗手间时,人已经零零散散,散的差不多了。
她走过去拿包,发现许淋森和一摊烂泥似的趴在桌子上。
她怕了拍许淋森的肩膀,问:“森哥,你还行么?甜甜呢?”
许淋森一开始一言不发,拽着沈厌的胳膊。然后,他竟然开始撒娇了,他说:“顾甜甜,你老公有点晕,亲我。”
沈厌顿时笑出声,嫌弃的不行,她拽他:“你放开啊,我是沈厌。”
竟然怎么拽也不放手。
“……”
最后,蓄力过后,终于甩开了这个人。
刚好,顾甜甜从外面急匆匆赶来,看见沈厌有些惊喜:“还没走啊?我看你的车没在这还以为你走了呢。”
沈厌抬眸看了眼她,说:“你快他么安慰下你老公,跟个傻逼似的认错人了。”
顾甜甜笑了声:“你干嘛?还不允许我们秀恩爱啊?”
“啧,遭雷劈。”沈厌笑着白了眼她。
“……”
沈厌整了整顾甜甜带歪的围巾,她道:“会开车么?”
“当然,两年驾龄了。”
“好,晚上还是注意些。”
顾甜甜点点头。
随后,沈厌先行一步离开。
路边的夜太冷了,她被冻的瑟瑟发抖。她此时正拿着手机,指腹划过手机屏幕,思考怎么回去,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沈厌。”
是谁在叫她的名字…
这声音,似乎穿越几年时光,摩挲她的耳膜。
她转头。
双眼定格在他身上时,那个场景,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十年未相见,是重逢…还是…
思绪突然戛然而止,她望见左亦远远地看她。
那个男人穿着精致的黑西装和皮鞋,背头造型,但是却没记着领带,领口敞着,一副浪荡不羁富家少爷的模样。
她缓缓地走到他身前,却是左亦先开了口,“沈厌,分开这么些年,没把我忘了吧?”
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是经过岁月沉淀后的清爽。他单眼皮,个子很高,唇瓣很薄,显得多了几分难接近的气质。
“…没忘。”
沈厌看着他,嗓子发痛,只能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左亦问:“刚回国?”
沈厌答:“有一段时间了。”
沈厌有些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