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号凌晨,陈炽第一次开通了唯一的社交账号。
他写了这样一篇文章:
歌手神厌,年少成名,任性不羁。
少年时结识,遂与倾心。时至今日,依旧不灭。
不年少,有幸白头誓。
他顿了下,将这篇文章保存在了草稿箱。
关了手机,陈炽侧脸看了眼睡着的沈厌,俯身吻在了她的脸颊。
***
无意间的一天,沈厌开着陈炽的车去到公司耳东,不巧碰到久未蒙面的陈虹。
陈虹没有化妆,跟镜前相处憔悴许多。
早晚都要面对。
沈厌手指扣紧了方向盘,鼓足了勇气打开车窗与她打招呼,开口:“陈阿姨,好久不见。”
陈虹倒是一点不意外,反倒像是蓄谋已久了。她眉眼清淡,笑着回应:“小厌,有空和我聊聊么?”
沈厌犹豫一瞬,还是应了她的话。
许久过去,陈虹才与她开始谈话。
“我叫你沈厌吧,比较正式些。”
“好。”
沈厌默默咬唇,觉得内心些许不安。
“沈厌,你应该能看出来陈炽对你的感情与其他人对你的感情不一样对么?”
“……”
她目光一顿,说着:“你高中那会儿,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纳闷。”
沈厌有些不解地凝眉看她。
“——你和陈先生太像了。”
一句话,似乎重重压在她的心口。
握着茶杯的手随着一紧,杯中涌出几滴茶水,砸在她的指腹。
她不敢相信,意识有些混乱,喃喃道:“您开什么玩笑——”
陈天继和她…很像?听起来太不真实。
“陈先生很疼爱他,只是胸怀的热血撒在那片战场。”陈虹掩面哭泣,道:“陈炽因为他的死受了很大的刺激,到现在神志依旧难掩疯魔。”
“……”
“他对你的情感不是爱,又很像是爱,但其实是一种恶狠狠的执念。”
“那…”沈厌轻声问:“我该做什么?”
陈虹定睛看着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只要不和陈先生一样离开。”
……
翌日,沈厌在床上醒来时身边人已经不见。
她下床,踩着双拖鞋,去到楼下看见沙发上闭目着的人。
“陈…”她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然而,男人闻声缓缓睁开了眼,一双眼里尽是憔悴。
沈厌问:“你昨晚又失眠了么?”
他闷着嗓子,“嗯。”
沈厌无言,去到他身边,侧身去亲他鼻尖。
陈炽回吻她,那双眼睛近在咫尺,男人看她说:“我打算去英国治疗。”
沈厌闻声也抬眼看他,脱离了情迷意乱。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他淡笑。回答:“…不用。”
沈厌不解地撅嘴,询问:“要多久啊?”
他默默攥了攥拳,低头说:“至少半年吧。”
“……”
时间好长啊。
陈炽说:“沈厌,你不用等我。如果你喜欢上别人,可以不用在意我。”
他说:“我——”
他的声音继续打颤。
他的病好不了的话,对她来说,也只能算是负担。
沈厌抬起指腹去刮蹭他的鼻梁,说:“陈炽,我只想嫁给你了。”
她开玩笑:“你比我小两岁啊,我三十岁的时候你也才二十八。你既然能等我十几年,我就也能等。”
“……”
陈炽听得眼角发红。
他的理智根本分不清这段话的真假,即便是假的,他也能满足。至少,她能开口承诺,那么就证明,此时她真正对他有感情。
过往不咎,未来不惧。
婚姻,曾经对他来说可望不可及。而现在,却真正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此时,他很想单膝跪在她面前,带着热忱真挚的眼神,问她求婚——然后在心里期待她的回答。
可是,他不能,他要病好,才能配得上眼前人。
算起来,他们不过在一起一个月,却像是相爱了十几年。
他俯身,额头轻轻磕在她的锁骨,忍受着内心的翻云覆雨。
……
几天过后的机场里,沈厌静静望着眼前人,内心满是不舍。
她嘱咐道:“陈炽,你要快些回来,不然我就老了。”
陈炽低眸看她,深深地拥抱她。
没有话语,却也抵过千言万语的承诺。
随即,登机提示响起。
沈厌看向李鸢,道:“李医生,谢谢你。”
她轻笑着摇头,道:“不必客气,能陪他,我这是赚了。”
沈厌也笑,“那你可要好好珍惜,我们如果结了婚你就没有机会了哦。”
随后,沈厌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登机。
同时,风衣口袋里响起电话铃声。
沈厌接起,传来一阵声音:
“沈小姐,来警局一趟吧。”
“好。”
挂了电话,她想起几天前那条短信。
【沈厌,什么时候回来的?】
【还记得我么?我是顾甜甜。】
毫无疑问,顾甜甜已经暴露。这则短信,是那群人发的。
……
警局里。
沈厌坐在长椅上,听着几位资深警察地对话。
刘海:“顾甜甜现在生死未卜,如果她背叛我们,这十几年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屈科恩眉眼狰狞,道:“怎么会!她是我亲自带出来的,不会背叛。”
刘海闻言一脸愁容:“那…我们怎么才能救了她?如果她死了,根本没法和她丈夫交代。如果直接救,我们计划就失败了。”
“这群人太难对付了,我们的人一次一次派过去,结果都只是剩了一具白骨。”
……总之,待顾甜甜牺牲,似乎就是最好的方法。
沈厌听得脑子浑浊。她倏地轻声询问:“甜甜这次的目标,是谁?”
“代号,十九龙。”屈科恩说。
刘海内心似乎挣扎了下,艰难说出:“害死陈炽父亲的那人。”
话音落地,屈科恩猛的拍打他,低声骂:“谁他妈让你说的!”
甚至,四十几年,他的姓名都没能搞清。
闻言,沈厌的眼底闪过一丝波澜,她带着些迟疑,缓缓问:“陈天继先生当时也是这么牺牲的么?”
他们突然不出声了。
沈厌猜到了大概,看来,这组织的计划就是不断牺牲那些人才。
沈厌苦笑,道:“所以,陈先生和顾甜甜一样,是有活着的机会是么?只不过,你们没让他活着。”
“甚至,一个字都没留能给他的儿子。”
沈厌猜不透他们的计划。
屈科恩内心也挣扎无比,“沈厌!我们没办法了!”
“…我们要对得起警察这个行业。”
话语一秒过后,审讯室的门突然吱呀的响了声。
沈厌抬眼看,发现许淋森正一脸呆滞站在门后。
刘海痛苦地蹲下身,抱着头说:“淋森,对不起,别怪我们…我们也没办法了。”
世界似乎静止,唯有艰难的呼吸声存在。
好一会儿,他缓过神。低声喃喃:“刘警官,我们还没有小孩呢…你让我怎么办。”
是啊,许淋森怎么办。沈厌自己又怎么办。
沈厌问:“十九龙的目标,早晚会是陈炽对么?”
几人又没了声音。
过了会儿,刘海淡淡回答:“他们很早之前已经在调查陈炽了。”
沈厌说:“叫我来,你们就应该猜得到。我不会让顾甜甜牺牲。”
她呼吸停了下,又缓缓回答:“所以我愿意配合警察。”
许淋森似乎是猜到她的语意,颤颤巍巍道:“沈厌,你听我、你听我说。”
“她是警察,为理想牺牲是所有人默许的。你不行…你不能死。我他妈不能再没了你了。”
沈厌的声音低沉,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森哥,你还没默许呢,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爱人死去,她也是我朋友。”
高中时,正是混沌的她,却遇见了很好的一个女孩。
【她爱笑,希望她能爱到天荒地老。】
这是沈厌曾写过的一句歌词,写这首歌时,她的脑海里总不免浮起她的面容。
轻眉淡眼,脸颊肉肉的,右脸颊还有一个可爱的酒窝。
初见时,她说,她姓顾,叫顾甜甜。她还说,自己也觉得这个名字好蠢,她一点也不甜。
这些记忆,永远刻在那段青春。
……
许淋森试图挽回她的决心:“陈炽的病会好,你们还要结婚。”
沈厌眼底一丝笑:“那群人不也害死了陈天继么?”
“我就是个普通人,眼睁睁看着顾甜送死,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一命抵一命,换来缉毒警察的一条命,不遗憾。”
她继续:“我想要陈炽的明媒正娶,所以我得是个好人。”
许淋森看她,认真道:“沈厌,你从来不坏。”
他快他妈地崩溃,忍着困难的气息,说:“别犯浑,行么?
她起身,眼含热泪说:“森哥。”
“你们要记得我。”
***
十几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在伦敦落了地。
他们首先定了个酒店,打算明天下午去那所医院问诊。
陈炽闭眼靠在出租车一侧,缓缓询问李鸢:“李鸢,你觉得婚礼重要么?”
她仔细思考了,回答说:“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是沈厌,我觉得她不会喜欢多么盛大的婚礼。”
“也许,就二十几个人,一张红地毯,一个亲吻,就结束了。”
陈炽说:“明天,你陪我去看看戒指吧。”
李鸢有些疑惑,“你书房里不是有一个么?”
“……”
陈炽暗暗地一笑,随后回答说:“时间有些久了,戒指款式也旧了。”
大西洋沿岸,伦敦的气候阴雨连绵,空气总是湿漉漉的。
几分钟过去了,李鸢眉间一皱,纳闷道:“这不是更能证明你深爱她么。”
陈炽低声回答她,“这件事,她不知道。”
“她知道了。”
“……”
闻言,陈炽心跳一停。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
李鸢:“我去你家书房收拾东西时,看到了那张纸条上的回答。”
昏暗的车内,他声音突然有了起伏,“什么?”
李鸢笑了笑,眉眼舒缓,回答说:“病好了自己看呗?”
陈炽侧头,看向窗外的风景的变幻。
最后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