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减她的风姿,说起话来柔声细语,陈鹊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弱柳扶风”。
玉娘游街的那段,她在书楼里看过。
在一块一丈见方的木板上钉上一百多根钉子,人穿着薄薄的一层单衣,趴在木板上。木板被一匹马牵着走,绕着永宁城最长的四条巷道转一圈,结束。
“滚钉耙”的加重版。
陈鹊想,这大概就是“为母则刚”。
饭菜好了,玉娘不停地给大家夹菜:“合胃口吗?”“多吃一点。”
陈鹊:“够了够了,谢谢伯母。”
鹿苑:“够什么够?在我娘面前,不用假装斯文。”
陈鹊:“......”
吃完饭,鹿苑去厨房刷碗,陈鹊要帮忙,被撵了出来,她坚持,鹿苑就妥协了。
“你的性格随了伯母,都很坚强。”
“我的脑子,可比她清醒多了。”
鹿苑不想住在这里。虽然待在之前的别院里也会被人监视,好歹在郊区,离鹿政远一点。
不过,凡事玉娘想做的,鹿苑都会顺从。正如玉娘让她喊鹿政“爹”一样。尽管每喊一次,她都十分反胃,可还是会喊。
陈鹊不了解详细情况。她只知道,鹿政在故事里,被描绘成了“情深义重”的典范,为了护住玉娘母女,曾经一度和氏族闹翻,还生过一场大病。
“听起来,你好像对你......”陈鹊换了个说法,“鹿大人,不太满意。”
“他......”想到隔墙有耳,鹿苑传声,“他太贪了。”
“怎么说?”
“他既不想舍弃鹿家带给他的荣耀和财富,又放不下我娘。”
陈鹊满脸问号。
鹿苑说:“他有选择的机会,还不止一次。可是到最后,他博取了美名,却留下我娘遭人唾弃。”
陈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没有接话。
鹿苑深呼吸一口气:“我娘拎不清,总是被花言巧语蒙蔽。今天说要带我离开,明天又说死后想和鹿政合葬,挺拧巴的。”
停顿了一会儿,她说:“有时候,我觉得她一直活在鹿政帮她赎身的那一天。反正那天的情形,我从小到大听她讲了无数遍......”
庭院里有一棵柳树,树下摆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桌上放了茶具。
玉娘泡好了茶,斟满一杯。顾瞻接住:“谢谢。”
厨房里传出笑声,玉娘说:“你们能来,我很高兴。”
鹿府的茶,味道一般,顾瞻不喜欢。
玉娘说话不紧不慢:“小苑性子孤僻,又不会说话,从小没什么朋友。我本来还担心她去了剑宗,一张嘴就得罪人,会受排挤,现在总算放心了。”
顾瞻想,孤不孤僻的不太清楚,不会说话,倒是真的。
玉娘问:“小苑在剑宗的表现怎么样?和戒律长老相处得融洽吗?”
“伯母,我和鹿苑接触不多,这些事,你得问黄雀。”
陈鹊撩起一滴水珠,溅在鹿苑的脸上。
“你不要太幼稚!”鹿苑也撩起一滴水珠。
陈鹊躲开:“你口嫌体正直。”
鹿苑听不懂,也顾不上深究。两人有来有往,玩了几下,鹿苑叫停,陈鹊掏出一块手绢。
鹿苑接住,擦干了脸,说:“红配绿,丑不拉几。”
陈鹊摇头:“NoNoNo,这块布质量很好哦,耐用。”
玉娘看着厨房里玩闹的身影,说:“黄雀是一个好女孩儿,小苑和她交朋友,我很放心。”
顾瞻想,可我不放心!两秒后,他又冷静下来,陈鹊耳根子不软,问题不大。
杯盘碗碟都洗完了,陈鹊和鹿苑去院子里。
见树下的两人看着自己,陈鹊问:“怎么了?”
顾瞻说:“伯母在夸你。”
“夸我什么?”
“夸你人美心善,可盐可甜,坚强又独立,是个好女孩儿。”
玉娘:“......”
鹿苑:“什么盐什么甜?你在说什么鬼话?”
陈鹊:“暗语。这是我和他的暗语。”然后,她看到鹿苑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
顾瞻不想搭理鹿苑,问陈鹊:“我们回去?”
陈鹊拜别玉娘,又抱一抱鹿苑:“有事就叫我,不要见外。”
离开鹿府,顾瞻说:“给鹿府设置结界的人,修为至少在盈海境,甚至就是无碍。刚才我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看了一遍,没有找到。”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放眼全城呢?”
“才看了几处地方,灵力就消退了。”
“明天继续看。”
“只能这样了。”顾瞻说,“我目前的最低战力,到琼立。”
“那我岂不是很快就打不过你了?”
“你练功又不是为了和我打架!”随后,顾瞻说,“你永远都打得过我。”
永远?陈鹊微微一怔,那可是一段很长的时间。
两人散着步,看一看街边的小摊,逗一逗墙角的小猫,边走边聊,说到开心的地方,笑一笑。
视线扫过一大片鲜红,陈鹊问:“胡骊怎么没在醉叶峰上种玫瑰?”
据说,大战后,胡骊跟随顾瞻去邙山养伤,在剑宗待了近百年。
“她自己懒得栽,我忙着练功,没工夫搭理她。”
“你们孤男寡女待了那么久,真就一点故事都没有?”
书上把这部分内容一笔带过,陈鹊认为是迫于剑宗的威势和顾及皇妃的名声。
“真没有。”
陈鹊觉得不可思议。
“我一心想着提升功力,复兴宗门,没有考虑其他事,胡骊大部分时间住在后山的山洞里,我们很少见面。”
心无杂念,只图大事,陈鹊肃然起敬。片刻后,她问:“你为什么每隔十年就在醉叶峰上种一棵枫树?”
“种习惯了。最初是师父在种,她离世后,我延续了这件事。”
提及红叶元君,陈鹊满怀敬意。“这个习惯很好,要继续延续下去。”
街上很热闹,两人还没有回到官舍,就被拦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