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忆中那是很长的一场雨，他死而复生的兄长站在他面前，眼中似乎从未熄灭的怒火第一次转向了他。

雨下的很大，但他不在乎，他们都不在乎。

他们在雨中对峙着，罗伊和柯莉已经离开了，临走前罗伊对他的兄长低声说了什么。

该死，他想，不该摘兜帽的。

雨水滑下了他的颈部，浸湿了他的身体，他感觉有些冷。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也许是因为寒冷，也许是因为其他什么。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老头子这次是对的。”平日里桀骜的，总是在调侃他的男人望向他的眼神再没有丝毫笑意，只有让他觉得刺骨的冷意。

“从今天起，你被停职了，伊洛斯。”男人撕下了他胸前的徽章，靠近时身上硝烟的气味让他瞬间回过神来。

“不！杰…你不能…”“事实上，我能。”男人调笑似的挑了挑眉，那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他似乎从他神情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在警惕…我？他愣住了。

他站在这座城市中，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苍凉与荒谬。浓稠的黑暗与污泥裹挟着他不断向前，追随遥远黎明前的微光，然而不断复苏的记忆却无情地粉碎着他所相信的一切。

荒诞又无序，混乱又怪异。

他扑了上去。

拳头，手肘，肩臂。

膝盖，头骨，侧踢。

一切似乎发生的理所当然。

刚开始，他占了上风，看在他偷袭的份儿上——但也只有两招。

这并不奇怪，当他还在蝙蝠窝的时候因为身体原因更多是后勤，在那件事之后他彻彻底底地离开了，来到了法外。

可以说，他身上战斗亦或肉搏的本事，几乎都来自于眼前这个几乎贯穿他整个人生的男人，他的老师，他的兄长，他的…，杰森·彼得·陶德。

接下来称不上是战斗了，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殴打。他狼狈地躲闪着，自己的招数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化解，男人像是猫抓老鼠一样戏耍着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下一秒脸上不会挨对方一拳。

“好好想想，伊洛斯。”男人再次将他撂倒在地面上，拽着他的头发强迫他直视他的眼睛，“待在你的房间里，直到你想清楚为止。”

……

“嘿！”我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

“发生了什么？我是说…”托尼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坚持把句子说完，“你自从看见那只黑漆漆又不招人喜欢的蝙蝠之后就停在这里一动不动…damn it（该死的）.”

他抬手一掌心炮又干掉了一个试图靠近的奇塔瑞人，“拿出你刚才对阵洛基的战斗力，OK？这里是战场，男孩…”

“不…不，这不对…”我喃喃着只有自己能明白的句子，神经质地拽下来一大把连带着血丝的头发，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kid ?”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开始发疯似的攻击每一个我能看到的“外星虫子”。

与之前哪怕与洛基对峙都随意无比的姿态完全不同。

毫无保留的杀戮，不留情面，招招狠辣，以伤换伤，一切以杀死敌人为最终目的，就像我曾经做过的那样。

不同的是，这是一场没有鲜血和肉沫横飞的杀戮。

等我冷静下来，我已经站在了它们堆积成的尸体之上。

“唔…抱歉？”我在众人惊讶或凝重的目光中歪歪头，恢复了之前随意又懒散的样子。

“至少我没让你们其中的一人躺进棺材里？开玩笑的，别这么紧张。”

“你绝非普通人类，流浪汉先生。”黑衣女士举着手木仓，眼中有着探究，“起码我从未见过有普通人能像你一样一拳将一个敌人打进半条街外的墙里。”

“不过，”她放下了木仓，“感谢你为了保护纽约所做的一切，也许你愿意和我们谈谈，这位Mr.…？”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暂时。”托尼难得有些心虚，在其他几个队友“你招了这么个大杀器进战场你却连他名字都不知道”的瞪视下，试图辩解，“洛基想要杀死我的时候…”

“伊洛斯·W，罗曼诺夫女士。”我笑了笑，努力忽视一旁正在观察我的某只黑漆漆，他甚至没有丝毫掩饰的意味。

“Well…”她眨了眨眼，“看来你对我和我的伙伴很了解。”

“让我们跳过互相试探的环节吧各位，可以提问，但是…”我抖抖夹克上的灰，一边笑嘻嘻地回应，一边避开蝙蝠侠的视线，悄悄在背后收起还沾染着尘土的武器，“喂！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谈这些吗？我是说，至少配上美酒…也许斯塔克大楼？”

最终我们换了个环境进行这场质询。

“道理我都懂…但是！”我瞪着坐在我对面的AKA蝙蝠侠布鲁斯·韦恩，“我以为这是复仇者联盟的内部会议，他为什么会在这？”

“他好像比你想象中的对你更感兴趣，不过，正常人见识了你的能力都会感兴趣，我也会，我懂。”托尼坐在我旁边，拍了拍我的肩。

“放轻松，这只是一场例行公事的询问，如果弗瑞对你有意见的话我会帮你搞定他，至于老蝙蝠？他也不可能把你捉去哥谭当他的罗宾，你又塞不进那身制服。”

不，托尼，你不懂。

我痛苦地闭上眼，重重地靠向并不柔软的椅背。

我为什么敢不做任何伪装地摆烂？因为我料定这个世界没有蝙蝠侠。

就算有的话…笑死，好像我能瞒过他似的，但至少也会有所准备，别的不说，我东躲西藏的本事还是数一数二的，能拖多久是多久。

问题是这个世界有蝙蝠侠，还有他·妈·的正义联盟。

这与我的某些认知相悖。

最简单的问题，我怎么向这个宇宙的哈尔解释这一手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灯戒？

…毁灭吧。

我就知道遇到洛基·奥丁森准没好事。

洛基你给我等着。

“你在躲着我。”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熟悉得让我晃了神，我怔怔地看向他。

警惕敌视疑问？还是单纯的慎重？

“你认识我。”一样的将疑问句硬生生变成了肯定句。

…我愿意十顿不吃辣热狗换这个世界上少几个聪明人。

“行行好，蝙蝠先生，”我自暴自弃地瘫在椅子上，“没有哪个哥谭人不知道蝙蝠侠，所以放过我，让我安静一会儿，天可怜见，我半天前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流浪汉。”

“拥有超乎常人的强大力量、速度、反应能力，经历过专业训练，杀死了几百名奇特瑞星人的流浪汉…哥谭人。”他意味不明地看着我。

“嘿老蝙蝠，”托尼转过头来，“每个人都有秘密，显然我们的W先生也有，我想他应该没有在过哥谭放置过炸弹或者跟那群疯子们玩过什么游戏…”

“不，托尼。”我叹了口气，“相信我，你不会想加入接下来的对话的。”

我看了看在座的复仇者们，史蒂夫手里握着钢笔，似乎记录着什么；克林特擦拭着他的弓，但眼神从没离开这边；娜塔莎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嘴角带着格式化的笑意，暗中踢了克林特一下，提醒他八卦的眼神太过明显；班纳博士，另一个布鲁斯，整理着刚刚换上的衣服；索尔不在，他去找洛基了，弗瑞也还没到。

“事实上，我在哥谭放过不下几十枚炸弹，还用坦克推平过阿卡姆…”我假笑。

“即便那里有我的专属房间。”

“所以，batsy，”我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前倾身体挑衅地看向他，“你打算怎么办呢？”

咔嚓，是史蒂夫手里的笔裂开的声音，克林特擦弓的声音没有了，娜塔莎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班纳整理衣领的手僵住了，托尼沉默了，像是英语突然变成了连他的天才大脑都无法理解的乱码。

只有蝙蝠侠是一如既往的镇定，但我能看见他瞳孔回缩那一瞬的惊涛骇浪。

“所以…我错过了什么？”尼克·弗瑞走了进来，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中环顾四周。

“不，没什么，先生。”我换了一副羞涩又无辜的表情。

史蒂夫的笔遭受了二次伤害，现在彻底被他握碎了，可怜。

“移交…联盟…哥谭…测谎…”

我没骨头一般倚在桌子边，像是完全不关心他们所探讨着的，我的去留问题。

“博士，”我轻声唤埋头梳理报告的班纳，“能借我支笔吗？还有这几张纸。”

“呃，可以。”他抬起头快速地看完了我一眼，似乎在评估我是隐藏的幕后反派还是中二的问题青少年，不过现在以我的战斗力还没被关押监禁，只是一只手被象征性地铐在桌边，他们可能更多地以为是第二种可能性。

我没有起身，只是小幅度地移了下位置，伸手拿过几张白纸和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了几笔，然后冲他礼貌地笑了笑，他也回了个善意的笑容。

下一秒，手铐掉在地面上，我暴起踹碎了对面的玻璃，向外飞跃而出。

我的脸砸在了地板上。

一只脚踝上缠绕的套锁一紧，我被拽到黑色披风之下。

“…认真的？”我爬起来，嘟囔着抱怨，拳头却狠狠地击打向他的关节。

套锁再次被拽动，我顺着力道翻了个身，继续发起攻击。

几分钟后，我的脸再次砸到了地上。

不得不说，力道刚刚好，既能让我疼得直吸气，又不会让我失去意识。

蝙蝠侠不会杀人，但他能把你打到生不如死。

“现在告诉我，你是谁？”他沉声质问。

“我是谁？”我不知哪门子怒火上涌，“操.你的蝙蝠，你…艹艹艹！”蝙蝠战靴碾上了我刚刚被套锁狠狠摩擦早已肿胀的脚踝。

…我从来都不耐痛，这让我曾经吃过很多苦头。

“…蝙蝠，停下。”我听见了托尼带有警告意味的声音，“他刚刚和我们保护了整个纽约被摧毁，而你在对一个保护者，一个孩子动用私刑。”

“一个能制服洛基，轻松杀掉所有敌人的孩子，他刚刚试图逃离这里，斯塔克。”蝙蝠，或者说布鲁斯将我拽起来，我的双手被铐在身后——这次用的是他私人的手铐，“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他的力量和氪星有关，”他凝视着托尼，“他甚至有可能是幕后的始作俑者。”

“所以我们的W先生大费周章就是为了混进联盟？在他看到你后又立刻放弃了所有努力选择了逃跑？Br…B，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绝对没有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事情，而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托尼～我要感动了。”我怪叫了一声。

“…你会知道的。”布鲁斯抓住我身后的手铐粗暴地转了个角度，在我又一阵吸气声中回复，“神奇女侠已经在路上了。”

我的身体僵住了，布鲁斯感觉到了，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一句话。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重见光明，我已经被绑在了不知哪个基地的椅子上。

眼前是几个让我感到无比熟悉的人。

迪…夜翼，红罗宾，还有…

杰森。

我闭上了眼睛，又睁开。

迪克似乎低声和布鲁斯解释着什么，过程中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收获一记蝙蝠瞪视。

他看起来更无可奈何了。

戴安娜来了，在她的真言套索很快攀附上了我的身体之后，她又消失在我的视野。

“名字。”布鲁斯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伊洛斯，伊洛斯·韦恩。”

我看到了迪克眼里的惊讶，提姆看戏的表情，和杰森…有些幸灾乐祸？

我发誓如果不是蝙蝠在场可能会欢呼出声。

布鲁斯沉默了几秒，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眼神锐利，给我一种我即将被他拆吞入腹的感觉，每次面对布鲁斯这种眼神，我就感觉好像被看穿了一切。

“在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表现的抗拒，你看起来随性，却并不放松，甚至于时刻紧绷着身体防范周围出现的任何危险，你很聪明，你的体质不是耐痛的类型，你也并不能忍耐疼痛，但你却出于某种目的一再地挑衅。

“你认识我，准确的来说是非常熟悉我的习惯，我的战斗方式，我确认我过去没有遇到过你，阿卡姆里也没有你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