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克行走在昏暗的地下空间内。

四周是布满灰尘的器械，他在护目镜发出的微弱白色灯光下简单翻看——陈旧但完好，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莱克斯·卢瑟当年心有所感，知道会有一具实验体成功存活，所以才保留下了这里。

毕竟，德雷克在灰尘飞舞的空气中捂住口鼻，漫无目的地想——总有些时候，人会拥有一些奇怪的、不理智的、完全不像是自己会有的想法。

黑暗将周围一切细碎的声响和思绪放大，包括他头脑中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

他和“骗术师”在最开始并没有那么熟悉。

在德雷克来到韦恩庄园时，“伊洛斯·韦恩”这个名字就已经变成了韦恩们避之不及的话题。

哥谭的报社媒体众说纷纭，有人猜测是豪门争斗，更过分一点的则延伸到了韦恩第二个养子杰森·陶德莫名其妙的死亡，认为布鲁斯·韦恩就算不是凶手，也绝对占个从.犯的名头。

德雷克能推理出蝙蝠侠是布鲁斯·韦恩，两任罗宾是格雷森和陶德，同样也能认出红雀就是伊洛斯·韦恩——那个韦恩收养的三子，总是和二代罗宾形影不离的少年英雄。

他推测出了二代罗宾的死亡，却始终理不出“伊洛斯·韦恩”的去向。

直到在他被韦恩承认，穿上罗宾的制服和蝙蝠侠飞翔在哥谭夜空时…

他才明白为什么格雷森会在谈起那位“死去的”弟弟时并没有多少在说起陶德时的哀痛，反而露出欲言欲止的神色。

那一夜，唇红齿白的少年站在阿卡姆疯人院的屋顶上张扬地大笑，即便他身上还套着黑白条纹的病号服，却依然掩盖不了他身上惊艳夺目的危险气息。

还是罗宾的德雷克在原地呆愣住，因为那张无比眼熟的，属于伊洛斯·韦恩的脸。

德雷克经验尚浅，在这一瞬的走神下停在了杀手鳄的俯冲轨迹上，当他以为自己要把这一次的行动搞砸时，他被覆盖着病号服的消瘦手臂拉了一把，拽到一旁。

“新罗宾？哈？”少年挑了挑眉，眼中既没有厌烦也没有欣赏，“但是抱歉了，鸭子宝宝，我这出戏可不想让一个罗宾参与进来…而且我很忙。”他轻飘飘地将德雷克与罗宾身份划上等号，然后并不怎么温柔地将小小的三代罗宾推向一旁。

“我急着飞跃疯人院呢，亲爱的。”他在月光下露出好看又放肆的笑，“黑漆漆先生可不会高兴你和我有所接触…回去吧，小先生。”

“我认识你！”在一片混乱中，德雷克没能追上少年的身影，更何况他确实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他只能冲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大喊，“我认识你，你…”

“嘘。”少年回过头，好笑地看着他，“不管你认为我是谁…我现在只有一个名字——骗术师。”

“你不需要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确什么罪都没犯。”他眼中仍溢满了笑意，像是讲睡前故事那样用柔和的嗓音说道。

然而那天，在少年转身离开不久之后，小丑的尸体就被分割成块，挂在蝙蝠灯旁像圣诞烟火那样燃的干干净净。

骗术师一战成名。

直到很久以后，德雷克回忆起那天夜里少年的眼神，才看到了那抹笑意后，沉默挣扎的灵魂。

…

那夜之后，所有编排韦恩家事的小报都随着骗术师的出现偃旗息鼓，“骗术师”的身份成了一个人人皆知，却无人敢开口说出的秘密。

伊斯没有对他那张脸做任何的遮挡，正如他自己所言也没有必要，因为“伊洛斯·韦恩”几个月前就已经是法定身份的“死人”了。

而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骗术师似乎对韦恩们没多少兴趣。

德雷克的调查也屡屡受阻，在他和韦恩因为包括这件事在内大大小小的矛盾爆发了一次剧烈的争吵后，他独自一人坐在滴水兽旁望着哥谭的夜空发呆。

哥谭的天气很糟糕，深夜的天空雾蒙蒙的，看不见任何光亮，更别提哪怕一颗星星。

“呼…啊哈，好久不见，小侦探。”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少年张牙舞爪、气喘吁吁地爬上高处，手里还拎着被塞得满满的麦○劳纸袋。

【骗术师并不以身手著称，除了一手还不错的枪法，更多的是智力的比拼和布局的较量…】德雷克看着眼前不请自来的家伙，脑海里一片空白，唯一能记起的就是蝙蝠电脑上“骗术师”零散的情报。

直到德雷克心不在焉地将汉堡塞进嘴里，才惊觉自己正在和最近风头正盛、大名鼎鼎的反派一起吃夜宵。

芝士的香气和热气从口腔蔓延至胃里，温暖的让他眼眶有些发酸，他在高处的寒风中吸吸鼻子，假装不经意地扫过身旁恨不得将自己裹成球的少年，再次给出了来自“世界第二侦探”的评价。

伊洛斯·韦恩是个神秘又古怪的人。明明很危险，却总有让人放下戒备栽进温暖里的魔力。

…

“对了。”在某次行动后，骗术师站在德雷克夜巡的必经之路上，状若无意地提醒了一句，“泰坦塔不是绝对安全的…我曾经差点把那里烧成废墟。”

德雷克当时在想什么呢？夜巡和白天事务的繁忙已经让他的脑子变成了一摊过期的浆糊…他并没当回事，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就急匆匆奔回蝙蝠洞。

他并不知道伊斯当时想了什么，他唯一知道的是，在他的余光中，伊斯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在陶德闯进泰坦塔差点杀死他之前…忘记了具体是哪天，他轻蔑地说起蝙蝠洞里那身沾满血迹的罗宾制服，侃侃而谈陶德愚蠢、鲁莽，又冒进，配不上罗宾的制服，而他会比他做的更好…

他转身，却对上了伊斯复杂的、似嘲弄又似是悲伤的眼神。

德雷克本该从这一眼中看出些什么，然而他心中莫名的火气却翻涌更盛。

在他一阵口不择言的反驳里，伊斯沉默下来。

“你疯了。”阿卡姆疯人院头号住户、公认精神不正常的疯子“骗术师”轻轻地说。

从那一刻起，伊斯看德雷克的眼神就和看向韦恩、格雷森的眼神一样了。

他在伊斯离开后陷入一阵茫然。

截然不同的思绪在侦探的脑子里翻滚着、厮杀着，最终激烈的一方被再次关进脑海深处，不见天日。

自己为什么要把一个疯子的话信以为真？德雷克匪夷所思地想。

…

后来他疏远了和伊斯的来往，而伊斯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像往常一样静静注视蝙蝠们在哥谭夜幕下轻盈飞翔的身影。

不久之后，当德雷克被陶德在泰坦塔的角落里打得半死时…他却恍惚间看到了伊斯的身影。

“你知道你已经年龄大得塞不进那身信号灯的衣服了吧？”骗术师赶到后沉默了一会儿，对身边的“超大号罗宾”说道，抖了抖手里的烟灰——德雷克记得伊斯原本并不喜欢烟，这应该是最近才有的习惯。

“啧。”“超大号罗宾”摘下了黑色的假发，露出火红色的短发，“怎么，心疼了？”红发男人吊儿郎当地问，眼中的凶意还未褪去。

“你快把他打死了。”少年冷静地指出。他的身体已经抽条不少，准确地来说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德雷克知道他的年龄比他看起来要大些，但这很显然并不影响他的魅力所在。

“那就死了好了。”红发男人冷声道，“反正蝙蝠侠也不会在意再多出一个死罗宾来。”

然而骗术师没有像男人预想的那样退让，他直视了一会儿男人的眼睛，然后垂下黯淡的蓝色眸子，狠吸了一口烟气。

德雷克并不知道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不过当他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蝙蝠洞的手术台上。

…

后来德雷克再见到伊斯是在蝙蝠洞里。

骗术师出现在蝙蝠洞里其实并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潘尼沃斯是特工出身，并没那么在意杀人与否，又颇喜爱“伊洛斯少爷”，在韦恩命令的死角总会给伊斯些许便利——而韦恩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阻止伊斯偶尔回一趟韦恩庄园。

而蝙蝠洞的设施只要不挪地儿，即便再更新个几十代也拦不住曾经的“红雀”，现在的高智商“反派”骗术师。

但是，骗术师出现在蝙蝠洞的第一件事是给没带着面具的韦恩脸上来上一拳，这就很出人意料了。

“替身文学是吧？”伊斯冷笑，然后在还穿着罗宾制服的金发女孩震惊的眼神中，对着虽然还在发懵但下意识闪躲过去的韦恩又是一拳。

德雷克穿着常服同样发懵地被挤到一旁，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拉响警报超级反派“骗术师”大闹蝙蝠洞的警报，还是应该作为当事人说上两句。

但很快他就没有这个烦恼了，伊斯的体术一如既往的全家垫底，韦恩很快轻而易举地将他制服。

“他们都还是孩子！布鲁斯！”伊斯一边挣扎一边怒吼着，完全丧失了骗术师引以为豪的理智和冷静。

接下来他和还是代班罗宾的搅局者被清了出去，蝙蝠洞重新变成三个老搭档的战场。

德雷克只凭借着粘在伊斯风衣上的窃/听器听到了依稀几句意味不明的话。

“我没想过你竟然能比…更糊涂！”

“她还是个孩子！布鲁斯！她还没准备好…你难道要让史黛为了你和提姆间的事，稀里糊涂的死在战场上吗？”（东西掉落声）

“你不该…布鲁斯，我难以置信你在当年那件事之后还会让身为罗宾的提姆一无所知地在外游荡…”

“…有所计划，哈？如果你真的有所计划无所不能，杰森当年就不会死在埃塞俄比亚！”

（一阵沉默）

“嘶——，布鲁斯，我以为你会一拳打断我脖子呢，这样我就不用修养我的鼻梁，唯一要做的就是从地狱爬上来给你颁上杀死自己儿子的奖章，不过我想你也不需要，毕竟你差点就有一枚了，不是吗？”

…

德雷克在不远处古怪的声响中，将自己从思绪深处拉了回来。

这很不对劲，一切都很不对劲，无论是今天自己突然发散的思维，还是此时自己身处的环境。

他小心地调暗了护目镜的灯光，只留下勉强视物的部分，向声响处靠近。

那声音不像是老鼠，古怪极了，德雷克下意识想要向蝙蝠洞发送信号，却发现本就在地下微弱无比的信号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瞬间警觉起来，一一检查周身的一切。

设备失灵、后手失效，有人无比地了解他的所有，把他困在了这里。

德雷克放轻了动作，谨慎地向更开阔的场地一侧移动。

然而当他缓缓转身时，却发现他身后那扇，不久前被他打开留作撤退路线的实验室的门，被关上了。

比毛骨悚然更多的是来自义警的警惕——这扇门是什么时候关上的？是谁在这里？ta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自己和其他人都没有发现？这毫无疑问是个陷阱，但设计这一切的人…小丑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他小幅度地抬起手臂，拽了拽门把手，意料之中地没有拽开，几分钟前吱呀作响的门扉此刻像是焊在了墙壁上一样。

德雷克的意识逐渐朦胧起来，他挣扎着想保持清醒，却很快迷失在了一片黑暗中。

…

红罗宾失联的几小时后，遗孤前往探查，却只在空空荡荡的实验室里找到了一张红罗宾紧闭双眼，被绑在等人高的十字架上的照片，和一张写了一句话的字条。

“所罗门·格兰迪，星期二受洗。”

纸条角落画着一张笑脸，然而笔迹的主人写下这段话的时候并不平静，力道直穿纸背。

那张笑脸不像是在笑，反而像是在哭。

它看起来难过极了。

……

伊洛斯和Loki组成了一支临时小队。

他们同样拥有“时空旅行者”的特质…至于为什么是临时，哥谭人和阿斯加德人的目标完全不同。

Loki在把情报公开后坦率地承认，伊洛斯能在善恶逆转的宇宙停留数月之久的确是自己做的手脚。

“积攒很久能量后的…一个实验。”他这么回答伊洛斯，“我也想看看我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Loki靠着剩下的一丁点时空的能量，和伊洛斯建立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