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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纯白空间中。
“【华生】,只是【华生】。”屏幕中长相俊美的青年低声说着。
他像是能感受到邪神的注视一般,视线直直透过屏幕扫过来,眼里充斥着警告的意味。
屏幕前的邪神被这道锐利的眼神刺了刺,男人低垂下眸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勒出一个讽刺的笑。
他玩味地转了下指间银色的指环,然后挥了挥手。
…Loki面前除了那面光屏,还有一张悬浮在半空的金绿双色格子棋盘。
流金与墨绿看似泾渭分明,实则隐隐融为一体。上面寥寥数格摆放着几只小小的人偶。
除了像是从侦探故事里走出来的几人外,还有一个红黄配色门童制服的人偶站在其上,它面部咧着夸张的笑容,半边脸被颜色鲜艳的油彩覆盖。
伴随着Loki的一挥手,它旁边成对出现了两个新人偶。
那是一位身着紫色晚礼服的女士,和一位长相英俊,却不拘小节到有些邋里邋遢的绅士。
“新配角登场,亲爱的,我期待你的表现。”邪神自言自语般说道。
“哦,对了,”苍白的指尖再度动了动,“差点忘了这个。”又一只人偶被推上了棋盘,“另外可别迷失在这里,伊洛斯,毕竟…”
“Deal is a deal.”
…
“…所以你的噩梦是维多利亚时期的伦敦?”【莫兰】,也就是杰森百思不得其解,他直白道,“我以为按照你的说法,我们更有可能见到不同死法的‘我’的尸体在这儿叠叠乐。”
“拜托住嘴。”伊洛斯表情扭曲,浑然不顾这两个词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句子里,“别把你的脱敏疗法按在我身上。”他瞪着杰森像是牙疼一样嘶嘶了几声。
自从路西法把Jason(DC主世界=最初世界)没死这个事实像是拍奶油蛋糕一样糊在他脸上,伊洛斯面对着杰森态度明显破罐子破摔的肆无忌惮起来。
如果说之前还有逃避的情绪和负罪感扯着他的脖子,让他偏向理智(?)的一面,那么现在伊洛斯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这里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你,伊洛斯。”提姆看了眼抱着肩膀冷笑的杰森,冷静道,“你有计算过你和我们相处的时间里,有多长时间是你‘精神正常’的时候吗?”
“那要看你说的正常是什么标准了。”伊洛斯仰头靠在面色一直很是古怪的【华生】身侧,懒洋洋地回道,“在某只知名不具猫头鹰的巢穴里,我简直就是个圣人。”
他嫌弃地揪了揪【华生】嘴唇上方那两撇小胡子,结果一用力竟然硬生生拽了下来。
伊洛斯瞪着假胡子片呆滞了片刻,然后在迪克不忍直视的目光中胡乱粘了回去。
趁着【华生】因伊洛斯的动作发怔,迪克对着不明所以的提姆使眼色让他拖住【华生】,然后一把将伊洛斯拉到后厅门旁的拐角。
“你确定是他?”迪克用余光瞟了眼假胡子被贴歪的【华生】。
“当然。”伊洛斯仍然摩挲着手中的烟斗,心不在焉地答道。
“看来你还记得他那副不走心的伪装,‘赌场之花’。”他戏谑地看了眼迪克,将烟斗抛了个来回。
“嗯哼,八字胡加墨镜。”迪克耸耸肩,看似放松了些许,但仍然堵在伊洛斯回去的道路上。
他并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伊洛斯。
“好吧,好吧。”伊洛斯叹了口气,投降似的举了举双手,“Loki的魔法必有代价。”
“他想将咱们这一大群人集齐,还要配合着他演戏…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他指了指后厅外翩翩起舞,宛若假人般的宾客,“有代价,也有限制…而【华生】身上也有。”伊洛斯在【华生】这个单词上咬字咬的缓慢而清晰,“只要他还是【华生】,不参与到这场戏里,他就不会受制于Loki。”
…如果Loki不顾一切动手的话,伊洛斯确信自己会把阿斯加德烧成灰。
“需要我告诉【莫里亚蒂】教授吗?”迪克看他虽然神色懒散,语调却意外的郑重,于是见好就收。
“就算我不允许,你会不说吗?”伊洛斯翻了个白眼,“蝙蝠窝里没有一个有良心的家伙。”
他半是抱怨半是调侃,看见迪克露出一个小小的、颇为阳光的笑容后,又忍不住再度翻了个白眼。
漂亮的蓝眼布偶猫,即使再会撒娇卖萌,也改变不了他本身是只被踩了尾巴会喵喵怒骂且挠人的猫。
然而还没等伊洛斯再说上一句话,他们所在的整个后厅就像之前伊洛斯和【华生】走进宴会厅时一样,变成了色彩模糊的调色盘扭动着变形,直至变成宽阔宴会厅扩容的一部分。
宴会里华灯依旧,但悠扬的乐声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不知名来处的钟声重重敲响。
“诸位。”宴会厅中央,一位黑发蓝眼的年轻人用银匙敲了敲手中布满花纹的茶杯,“很遗憾打扰大家美好的夜晚…但是我有一个沉痛的消息要宣布。”他看起来有着超越他年龄的冷静和沉稳,这更显得他说出这段话缺乏情绪到像是照本宣科。
“五分钟前,我们敬爱的神父,在花园的东南角被发现,我很遗憾…他已经停止了呼吸和心跳。”
伊洛斯静静地站在人群中,他没有说话,只是等着【麦考夫】念完他的台词。
也许他心里想说的太多太多,但到了此刻,他却什么都说不出了。
“…但好在我亲爱的弟弟夏洛克,一位声名远扬的侦探恰好出席了这场舞会…我相信他一定会很快与在座诸位一起寻找到凶手,查明真相。”
伴随着【麦考夫】的话音落下,伊洛斯身边的“宾客们”像是人偶一样齐刷刷扭过头来,紧紧地注视着伊洛斯。
它们明明都长了一副活人的面孔,却挂着如出一辙,让人毛骨悚然怪异的笑容,一双双怨毒的眼神死死黏在伊洛斯身上。
“噢,是他,我认得他…”“声名远扬的…”“…侦探,当然,他会…”“找到凶手?这份荣誉非你某属…”“你知道是谁杀死了他吗?”
伊洛斯沉默着捏紧了烟斗,拨开“宾客们”向【麦考夫】的方向走去。
“你知道是谁杀死了神父吗?”“你知道吗?亲爱的侦探先生?”“你知道吗?”一阵阵重叠的声响在伊洛斯两侧响起,那似乎是很多人的声音,但又听起来只像是那一个人。
他强迫着自己去想些什么…只有他脑子里被乐趣填满,他才能不去顺着当下的场景延伸回那座,他刻骨铭心的教堂。
终于,那数道声音变成了一个人。
“你知道是谁杀死了我吗?”往日里温和沉稳的声音机械地质问着他。
伊洛斯没有停下脚步,他就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样继续穿过“人群”。
…这份乐趣可以是任何东西,性.爱,杀戮,谜题…
一双双已经剥离人类皮肤,不再伪装的木偶的手从四面八方探过来,拉扯着他的衣。
…对的,他还有谜题可以去思考。
伊洛斯努力地挣开木偶的手,这并不费力,但很快在那一双双变成了被黑色神父服衣袖裹着的手臂,被鲜血浸染的,还印着伊洛斯·韦恩本人血手印的手臂后,他的一切挣扎都化作了徒劳。
眼前的一切变得恍惚,他开始向更深处的黑暗坠落。
…
[这样不好吗?]一道微弱的声音问他。
[我总觉得,]他迟疑地想着,[我还有什么人没见,什么事没做…以及什么约定没有完成。]
[停下你的挣扎吧。]那道声音轻轻叹了口气。[你瞧,我们都知道那是你的最大的心魔之一…你犯下的罪过。]
[我的…我的罪过?]他在昏昏沉沉中问道。
[是的,伊洛斯,你一直叫嚣着赎罪,一直折磨着你自己…然而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你却不愿意做出你本应做出选择。]
[他就在那儿。]那道声音循循善诱,[他是真实的,是你所愧疚的,应奉出生命的人。]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
[…很不巧。]出乎意料的,青年的意识因为这句话变得清醒起来,[他曾告诉过我,他只不过是我追求的一抹虚假倒影…而我应该带着他的那份活下去。]
[…谢了,]他在清醒前的最后一秒,似嘲讽似真诚地道谢,[邪神先生。]
…
伊洛斯猛地睁开眼睛。
他从地上直起身子,像是做了噩梦一样急促地呼吸着。
因为起身的速度过快,伊洛斯感到一阵眩晕,险些向后栽倒。
一双戴着紫色丝绸手套的手扶住了他。
“现在感觉怎么样?【福尔摩斯】先生?”熟悉无比的女声在伊洛斯耳边响起。
他一个激灵转过身去,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枪带,却只摸到了那把刚刚被他把玩过的烟斗。
眼前的女人微笑着看着他,眼里浮现出几分在他看来虚假无比的担忧。
“【福尔摩斯】先生?”见他没有回答,紫衣女士又耐心地问了他一遍。
但伊洛斯却依然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死死盯着女人头顶的金色字符。
【玛莎(J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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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
伊洛斯在这座小教堂呆了数个星期。
他似乎遗忘了曾经数个世界的旅程、Loki的背叛、路西法的谜团、玛莎和托马斯的纠葛…他每天只是在教堂的周围活动,然后出现在神父先生的所有的必经之路上。
在伊洛斯明里暗里将教堂周围的“隐患”清扫一遍,又将从韦恩旗下赌场“挣”来“洗干净”的钱(足够买下全哥谭的教堂占地)充当房费后,Todd神父不得不将暗戳戳躲在自己不远处偷偷观察的“猫”拎了出来,以进行一场严肃的谈话。
如果可以的话,Todd其实并不介意通过动用武力的方式,令这只让人头疼的猫被迫露出肚皮上柔软的绒毛,彻底敞开心扉。
但他却并没有这样做,除了这些年他越来越修身养性、追随自己信念的原因之外…他深知这只看似一碰就缩头的猫咪,实则巴不得自己这么做。
负罪感、自.虐倾向、和愧疚,青年将Todd当做他能抓住的最后事物,即便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其实只是得到盐巴而并非良药,他也会固执地往伤口上抹。
他的伤口敞露了太久太久,久到新伤被腐烂催化成沉疴,如果不彻底狠心刮掉所有腐坏的血肉乃至骨头,一切都只是徒劳。
“我还不需要你养活我,伊洛斯。”Todd尽可能委婉地说道。
“噢。”青年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盯着教堂老旧的地板,就好像上面出现了什么阔佬韦恩都要来瞻仰的神秘花纹。
“伊洛斯。”神父又叫了一遍青年的名字,青年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来。
“你没必要这样做。”Todd的一只手轻轻按上伊洛斯的肩膀,伊洛斯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像只受到惊吓地猫一样绷直了脊背,然后才慢慢放松了些许,“你要清楚,伊洛斯,这世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灵魂,即便我和你认识的那个他长的无比相似…我也不是他。”
青年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固执地站在原地,然而微微颤抖的手指已经泄露了他此刻的无措。
“若你觉得你爱我,那只是你将你对他的情感慌乱中倾倒在了我身上。”Todd寸步不让,直直注视着伊洛斯的眼睛,在对方下意识地眼神闪躲后,他第一次强硬地伸出手抵住青年脸颊,让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
“不必因为他爱我,也不必因为我爱他。将感情作为替代品尝,不仅是对我和他的玩弄,也是对你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的亵渎。”
青年颤抖的更厉害了,“我,我…我没有!”他语无伦次地吐出不像是辩解倒像是哀求的话,“我没有把你当作…当作…”
“好。”Todd看着对方被泪水浸染到惊惶无措的年轻脸孔,声音放软了些许,“那你又为什么,会为我一个陌生人做这些?伊洛斯,我知道你这些天都干了些什么,虽然我是个神父,但我还是有些法子的。”
“因为…”伊洛斯低声开口,却没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Todd叹了口气,“因为你觉得你对我,或者说对他有所亏欠。”
“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