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有事?”
木一迅速处理了剩下的人手,转身有些急促地去扶瘫坐在地的玉眠。
夜幕之下,暗色的血迹喷溅得到处都是,细珠黏稠着腥味的液体一片狼藉,在隐隐的月色中显出瘆人的诡异。
女子只是安静地坐着,平静的面容染上血迹斑驳,她就这般歪头低眉,望向不远处那具渐渐发冷的尸体,一言不发。
凌乱的发丝将其眸中的全部神情掩盖,倒让木一不禁噤了声,有些担心玉眠的情况。
“扶我。”
良久,清甜却略带干涩的嗓音在空荡死寂的屋子里骤然响起,木一看这面前人伸来的手,猛然怔了个机灵,即刻上前,毕恭毕敬地将人搀了起来。
“收拾干净。”
那泠泠的声音再度响起,木一下意识低头作揖应了句“是”,随后才反应过来,有些愣怔地望了眼走向床边的玉眠。
幽暗的月光透过木窗的缝笼罩着女人半边的身子,阴阳相隔处,那双眸子透着与年龄极其不符的冷意,竟叫人不寒而栗。
木一瞬间垂眸不敢再视,转身去收拾屋内的残局。
不怒自威。
有一瞬,他竟也有一种见了自家主子的错觉,深藏不露、机关算尽,让人见了就不禁要臣服。
也是,能被爷一再抛出橄榄枝,又能凭凡人之躯智取两位二皇子手下死士性命的女子,岂会是普通人。
而此刻,玉眠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木一收拾着满屋的痕迹,思绪又飘了很远。
若说从前她对入局之事尚觉有缓和的余地,那今日之事便叫她真切地体会到何为希冀破碎。
柳铖安,萧鸣言,六皇子,左相……
今夜的血倒是把她溅醒了。
她或许不是那颗非要不可的棋子,可在柳铖安选中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已经逃不掉了。
就像一张巨大的网不知不觉间悄然笼罩在头顶,这并非是她想不想的事,即便她不愿,这网也会降下来,将其囊括的部分一一收下。
走狗还是祭品,这才是摆在她面前真正的选择。
玉眠想着,按在床沿的手缓缓缩紧,直到那木屑微微刺痛指尖,她才惊觉收了力。
一口浊气充斥在心中难上难下,玉眠实在不明白。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呢?是从何时开始,她就已经成为了狼的猎物,而自己却又对此毫不知情。
柳铖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盯上她的?
身子缓缓靠向床头,玉眠目光虚虚落在窗外,背脊有些发凉,太阳穴又在隐隐作痛。
方才迎敌时的紧迫散退,随之而来的便是深夜未眠的疲惫。
“玉姑娘,已经收拾妥当。”
将睡未睡时,木一讷讷的声音让玉眠再次打起了精神。
“多谢。”她直起身望向面前的人,“你叫什么?”
“木一。”
眼前人神情恭敬,与初来时的态度有着微妙的不同,虽说当时情况危急,但对风尘间来往的玉眠来说,这点轻微的差异依然能轻而易举地捕捉到。
倒也算不上坏事。
她眸色微动,不禁低头淡淡笑了笑。再抬头时,那娇俏的面容上神色显得更为轻松自在,状似无意地试探道
“二皇子一夜之间失了这么多人手,怕是不会放过我。”
“不会。”
木一语气坚定,玉眠闻言忍不住看他,便见那木一神色顿了顿,像是有些犹豫,但不多时又继续答道。
“姑娘尽可放心,爷会处理好,您不会有事的。”
“是这样啊。”
玉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木一看向她时,又露出了一个有些乖巧的笑容,但她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叫木一心惊胆战。
“可今夜我就差点成了那刀下亡魂。”
木一身子一僵,一时间不敢回话,然而玉眠却并未打算就此放过。
“难道是我说错了?就是我昨日不去见郡王爷,这二皇子的人也未必不会闯我这玉香闺房,早晚的事罢了。”
越说到后头,玉眠的语气便越凉。木一垂着头不敢看她,张嘴想要解释,却又发现无从为他家爷辩解。
冷汗涔涔向外冒着,他只得跪下请罪。
“今日是属下的不是,让您受惊了。”
玉眠望着他跪下的身影默了几许,语气稍稍回温了些。
“你先起身,我说这些并非指责你,这话也并非全然说给你听。”
木一闻言直了身,听了这话中之话又闷声说“是”。
玉眠见他解了自己的意,也不为难他。
“天色已晚,今夜你也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木一得了令,像是终于摆脱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还不等玉眠看清他如何翻的窗,下一秒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般作风,让玉眠不禁愣了片刻,她有些怀疑地摸了摸脸,心下疑惑。
是她话说重了么?打工人罢了,她也不至于太为难他。
毕竟……相煎何太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