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俪举起自己手机给沈汀洲看,后者由一开始的愤怒,逐渐偃旗息鼓。
“嗯?”话筒里,三哥的声音点醒了沈汀洲。
“三哥,我今晚不回家了。在……同学家住。”沈汀洲语气生硬。
沈兰煊并没听出什么,“什么?沈汀洲,我看你是越来越放肆了!现在都学着夜不归宿了?”
“我……在同学家……”
“哪个同学?不对,哪个同学都不成。你在哪?我现在去接你。”
“你别来!”沈汀洲愤恨地,看到严俪这个女人缓缓收起手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马上就期末考试了,我要和同学复习。”
“你同学在你旁边?”
“嗯。”
沈兰煊静止了几秒钟,而后泄气讲:“成吧。当着你同学面,给你个面子。等明天回来再揭你的皮!”
“沈家小孩真懂事,比我那个大外甥可是懂事多了。”严俪气定神闲怡然自得,为沈汀洲行为大唱赞歌。“小朋友,千万不要让你那个当警察的哥哥来,否则以你学长在视频中所做行为,少说也要蹲几天监狱了。”
“少恶人先告状了!”沈汀洲气愤。
严俪同他形影不离的看门狗一起离开。
密闭的房间再次只剩下沈汀洲和严岚。沈汀洲默不作声地,靠墙壁坐下。与严俪对抗,他不得不时刻绷紧每一寸神经。难以想象严凭以往生活的每一天,甚至每分每秒,都是在忌惮这样一个凶险的女人中度过,他的处境会有多难。
严俪的确凶险,沈汀洲回想刚刚在眼前播放的视频画面,尽管环境昏暗,却无比清晰拍摄到学长的脸,可想严俪处心积虑之深——有哪家正常女人会在家里安装监控?
想到严俪处心积虑陷害他人,沈汀洲连此时此刻所在的房间安全性都不敢相信了。真怕下一秒就被严俪那个疯女人除之后快。
要保护好严岚。至少,要保护好岚岚。
沈汀洲打定主意,重新振作起来。他走到睡着的严岚身边。
“……”严岚呼吸急促。
沈汀洲察觉不对劲儿,唤着严岚的名字试图把孩子叫醒,后者脸颊扑红,眉心紧锁,嘴巴用力呼出的气息竟然都是发烫的。
岚岚发烧了!
沈汀洲大力砸门。
“开门!开门啊!”
门外,守门保镖不堪其扰将门打开。“又怎么了?”
“岚岚发烧了。”
因为称呼严岚为“小小姐”,沈汀洲笃定严俪的治下不能对严岚见死不救。事实上,这位保镖的确事必躬亲进门查看一番。在确认严岚的确发高烧后,保镖表示:“不严重,睡一觉就好。”
沈汀洲:“她烧得都烫手了,你管这叫‘不严重’?!”
“你想怎么样?”保镖反问。
“我要带她去医院。小孩发烧不能拖,况且……”沈汀洲想到什么,神色焦急之余又添了怜惜。“岚岚耳朵有问题,发烧对她影响很大!”
面前男孩情绪起伏大,这为保镖履行职责带来不小困扰,他不可能再答应男孩任何要求。
“不可以。这里离医院太远了,我无法承担风险带你们出去。”
沈汀洲退一步,“那……药房。你总能带我去买个药吧?我保证不跑。岚岚在你们手里,我不可能跑的。”
“也不可以。药房离这里也很远……”
“你他妈的!”沈汀洲破口大骂,“这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想怎样!?你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吗!?”
保镖面无表情迈步走出房间,半晌复又回来时怀中抱着一床被子。
“给你,让她盖着,捂捂汗。”保镖将被子丢下,转身退守岗位。
“你他妈的!你说得是人话吗?!你他妈生病捂汗就能好啊!你个杂种!看门狗!你给我找严俪来!你给我找那个疯女人来!!!”
这一次无论沈汀洲骂得多大声,门口保镖都充耳不闻了。
沈汀洲见喊没用,急迫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是严岚喊他“哥哥”的声音唤回他一丝理智。他急忙来到严岚身边,生气的拿一床棉被裹紧严岚。
“小哥哥……”
“岚岚,你醒了?”
“好热……小哥哥,我好难受。”
严岚痛苦的表情让沈汀洲心焦,但他又要控制自己不能情绪外露吓到岚岚。
“岚岚先睡觉,睡一觉就……”可尽管沈汀洲努力控制自己,却还是败在了岚岚伸手摸他脸这一举动下。
严家的两个孩子,都温柔的不像话。原本以为自己是向望伟岸高山的人,沈汀洲却发现,自己一次又一次沉静在涓涓溪流的浸润下,在阳光正好的时季爱上晨曦初升的柔和。会情不自禁贴近光,欣赏光,也照料光熠熠生辉,成就光的存在。可为什么,他如此欣赏光的存在,却偏偏有人处心积虑只为湮灭阳光?
“都怪我……”泪水夺眶而出的瞬间,沈汀洲哭得泣不成声。“是我不好……明知道岚岚出门有危险,还没看好她。平时,有学长看着,叶幸看着,岚岚从没有过危险……怎么一到我手里……我明明都看到那人危险了,怎么就……就没和学长说呢……”
无垠的痛苦将沈汀洲掩埋,越是埋得深,越是暗无天日使人昏眩。霎时,自责悲伤痛苦心酸,所有感情一齐涌上沈汀洲——这个明明还是个孩子的少年内心。越积越深,越深就越是痛苦。他像一个陷进泥潭无力挣扎的小鸟,拿无神的双眼挣扎地向外界求助,直到……
一抹声音,同样惊惧的,在他耳边响起,与他此时此刻的痛苦跨时空融合。
“小哥哥……”
“小哥哥……”
是岚岚在叫他吗?
不。岚岚昏睡过去了。
可是,分明有声音。
伴随着大雨倾盆而下。
有一抹声音,悲伤压过了一切。
“是小哥哥不好。”有人和他说过一样的话。“小哥哥带你出门,让你被坏人伤害了。”
并不是的。沈汀洲怔愣的,脑海里画面逐渐清晰。他看到两个孩子,一个六七岁模样,另一个略高一些。高一些的小孩满脸是泪,却还固执己见的为小一点的孩子擦眼泪。一边擦,一边用并不流畅的中文许诺。
“是小哥哥不好,小哥哥向你保证……”
保证什么?
沈汀洲费力地捂住脑袋。听不到了,再也想不起来了。脑海里,画面破损,像被打散的琉璃分崩离析。回来。都回来!沈汀洲耽于回想,眼睛陡然睁大——
冰冷的房间里,只剩下沈汀洲浓重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