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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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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派人在京州四处寻找赵杰下落,夫人莫慌,量他就是有熊心豹子胆,定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凌延川在被褥里将程扬知搂入怀中,自从梁州回来后,她便主动搬来了少主屋里。

理由是天气冷了需要人暖床。

凌延川自然乐意效劳。

“今日娄靖来了一趟铺子,”程扬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说想兼并我的生意,让我出个价。”

“什么?”凌延川神色一暗。

“我肯定不同意啊,”她把凌延川的胳膊当成枕头,“但他身上有一条和胖掌柜交给我的一模一样的帕子。”

“你之前说可能是熊姑娘留下来的那条吗?”

“嗯,”程扬知点点头,发丝蹭得他颈侧微痒,“你说有没有可能……”

有没有可能赵杰背后依靠的势力是……

翌日,凌延川醒后立刻让胡硕派人暗中潜入吕饶的府邸。

若是真的在他府上寻到什么蛛丝马迹,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赵杰身为曾在柱州守边且带功而返的将军,要想攀权借势,无非是倚靠朝臣权贵。

而吕饶向来不甘在朝廷地位输于皇亲,若是能笼络功臣将士为他所用,对他来说也算“锦上添花”的事。

只是不知若此事真乃吕饶所为,那他费尽心思绑架一名无辜女子究竟有何目的?

难不成那娄靖所说兼并是假,他们实则早已留了后手要拿熊英的安危来威胁程扬知,好达成他们想要吞并糖水铺的真实意图?

果不其然,凌延川派去的暗卫在吕府后院的柴房里听到了妇人的哭喊声,可未能亲眼见到熊英的身影,谁也无法确认吕饶的罪行是否为真。

“我带人去会会他吧。”凌延川看不得程扬知这般焦心。

“这怎么行?”程扬知当即将他拦下,“你贸然登门,来意不善,他必定要在朝上弹劾你。”

她自然不愿凌延川为了她去冒险,熊英是她的伙计,此事应由她自己解决。

“我自己能解决。”程扬知并非是在安慰凌延川,她心有对策,只是不知如何把握时机。

救人当然是应快尽快,万万不可拖延。

“少主,能否帮我一个小忙?”她很少主动求凌延川相助。

“说。”

“我想和娄靖见一面。”

*

“少主,您就这么让侧少夫人单独约会其他男子?”胡硕听闻了此事,操心得音调都拔高了三分。

凌延川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捏起茶盏,淡然道:“我能拦她不成?”

他比谁都清楚,但凡是程扬知想做的事,就是神仙来了也阻止不了。

“侧少夫人该不会是喜新厌旧了吧?”胡硕斗胆猜测。

“你很闲吗?”七少主神色凌厉,将下人谴出屋外。

程扬知确实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在她塘里的鱼一般都养不久。

但她此次约见娄靖,实是为商讨正事而来。

听闻吕饶为人小肚鸡肠、心高气傲,对付这类人,切不可硬碰硬,须得将对方捧得再高些,才好静待他摔落在地。

“娄公子日前在我铺里受了委屈,今日特意约见,前来赔不是。”程扬知换上温良贤淑的面孔。

“程掌柜好胆色。”娄靖下马时绛紫锦袍扫过霜花,“单独约见外男,不怕你家相公吃味?”

“娄公子说笑,”程扬知将盈满茶水的杯盏递过去,袖中特意露出半截契约,“我思来想去,那日拒绝得实在莽撞。若能与娄氏商号合作......”

“哦?”娄靖忽然逼近,狐裘领口的银鼠毛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我可听闻程掌柜最重情义,怎么舍得让伙计们跟着改换门庭?”

他分明故意揶揄。

茶汤沸腾的咕嘟声里,程扬知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她垂眸掩住眼底锋芒,再抬眼时已噙着盈盈水光:“实不相瞒,前日我铺中女使熊英遭人劫持。若娄公子能助我寻人......”

穿越古代走这一遭,程扬知觉得自己高低能拿个影视圈最佳新人奖了。

二楼雅间突然传来杯盏碎裂声。

娄靖脸色骤变,程扬知余光瞥见窗外掠过玄色衣角。她装作被热茶烫到,故意失手落出契约文书,染了墨迹的宣纸正巧盖住娄靖腰间晃动的玉坠。

“哎呀,这可是要摁手印的正本!”她慌忙去捡,发间金步摇不偏不倚勾住对方玉佩绦子。

“程掌柜当心。”娄靖擒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有些浑水,女子还是莫要蹚的好。”

他是个明白人。

窗外传来三声鹧鸪啼。

程扬知正要抽手,忽见娄靖袖中寒光乍现。电光石火间,凌延川破窗而入,利剑如银蛇直抵对方咽喉。

楼外骤然亮起火把,吕府家丁的脚步声潮水般涌来。

“快走!”凌延川将程扬知推向暗门,反手掷出烟雾弹。

她在弥漫的硫磺味里回头,凌延川被娄靖袖箭划破的肩头绽开的血花染红了她的视线。

“接好!”凌延川将染血的玉佩抛过来,“走啊!”

程扬知攥紧尚带体温的玉坠,脚下却像生了钉子,直至有人从暗巷里将她拽走。

“侧少夫人,此地危险不可久留。”胡硕不再身穿家仆衣装,坚硬的护甲在幽暗空间里透着沉沉色泽。

她双腿发软,被胡硕搀扶着离开。

“少主他……”

“侧少夫人放心,这酒楼乃翁老先生所有,里里外外皆布满我等眼线和暗卫,少主不会有事的。”胡硕听命于凌延川,须得护程扬知周全。

今日生变,并非难以预料。

因此凌延川特意将约见地点定在这间酒楼,并亲自跟来,为的就是防止娄靖耍花招。

可谁知对方竟如此胆大,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公然袭击京州少主。

那姓吕的庸臣肯定一早便知程扬知与凌延川的关系,竟还如此妄为,实是不把皇家势力放在眼里。

凌延川入朝前曾听翁老先生言说吕饶勾结党派,最善蛊惑人心,分裂关系。

可不曾知晓他的党羽竟强大到敢无视京州少主的身份。

“事有蹊跷……”程扬知喃喃自语,她被胡硕带上马车返回七少主府,心口狂跳不止。

凌延川又一次为了护她而受了伤。

“侧少夫人莫要担忧,我们少主不是小人物。”胡硕仍在安慰她。

程扬知看上去心不在焉。

她望着窗外的雨丝出神,金钗正替回到府里的她沏茶,她不自觉用指尖轻叩杯壁。

作为现代人,她试图用博弈论拆解朝堂棋局:唯一嫡子凌亘峰多年未立储,想来应是不得圣心;三少主凌继征赈灾归来,正妻子嗣在身,正是声望如日中天之时;八少主凌续德看似闲云野鹤,但按摩之术确为高人指点,想必在太医院里埋着暗桩。

而几月前他们间接助了凌亘峰解忧,日前又与凌继征一同前往梁青交界赈灾,想来与四少主和三少主的关系亦更近一步。八少主凌续德又曾主动帮助凌延川“康复”,笼络起来定是不难。

程扬知平日里与几位姐妹交好,后院关系来往密切,深闺贵女编织的关系网,恰似缠枝牡丹纹的银丝香囊,看似精巧玩物,内里却也藏着牵动前朝的引线。

雨好似愈下愈大,渐近的马蹄声被雷雨声淹没。

这局棋既要让凌延川与诸位皇子兄友弟恭,又得叫他们彼此牵制。就像现代企业中的股权制衡,既要共同获益,又要相互忌惮。

“少主——”胡硕行礼的声音传入里屋。

程扬知快步走去迎,果然看到凌延川负伤而归。

“小伤,”还不等她问,凌延川便开口安抚,“上些药便可。”

金钗和玉簪闻言立刻前去拿药箱,程扬知一言不发,赌气似的把凌延川带回房。

下人们皆退下后,她沉着脸色替凌延川宽衣。

“怎么了?”他察觉她神情有异,以为是还记挂未能救出的熊英,“今日之事,正好给了我们大做文章的机会,人证物证俱在,待我弹劾他吕饶无视王法,自能逼他放人。”

程扬知依旧不说话,专心取药膏替凌延川肩头伤口上药。

见她沉默不语,他又心生戏弄,偏头凑上去吻她。

唇瓣轻撞的闷声亦没有撬开程扬知缄默的口,凌延川只好再度覆上,用舌尖顶开她上唇。

浓郁的膏药气息涌入他们的鼻息,程扬知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

手上用于涂抹药膏的竹片悬停在半空。

伤口确实如凌延川所说,不大,却也血肉模糊。待结痂愈合后,恐会留下丑陋的疤。

她心疼难捱,以至于责怪的话到了嘴边又被生生咽下。

果然爱是常觉亏欠。

在凌延川扶住她颈后用力吻她时,她竟在想自己亏欠了对方多少。

她必须助凌延川完成复仇。

待他上朝弹劾吕饶,她便去君夫人院中跪求一个公道。

闹剧,就该闹得越大越好。

这般步步为营的算计,与从前在现世所见证的商战何其相似,只是区别在于,在这里走错一步,赔上的不止是前程——

还有脖颈间这条随时会断的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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