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班对校运会并不热情,谢竹心大概又想带着他们一群人打三天牌。
吴永星自习课上甚至在淘宝上挑起了卡牌,许眠舟看他下单了一大堆,转头又下单了了一袋零食大礼包。
许眠舟:“……”
他趴在桌上压住了试卷,边笑边扯了扯压在臂弯里的A4纸单词卡,一只手往上边写了名字,伸了根手指虚虚地指了指购物车:“你还买毛毯和野餐垫?”
“对啊,睡觉可能会冷,野餐垫方便。”
许眠舟点头赞许:“太全面了。”
晚上上美术课的时候隔壁桌的男生闲聊的时候问他们班上准备校运会准备得怎么样了,许眠舟愣了一下,还不如问他们度假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撕开颜料的铝质封口,随口答道:“还行,一般般,我们班对名次没要求。”
后面一排的小姑娘把头探出来,小声问:“那你们班有谁参加项目呀?”
“啊?”许眠舟挠了下头,这个他真不知道,毕竟报名表在体委那儿,他在班里嚎了三天都没人出声要报名——说不定现在都是空白的。
“啊——”许眠舟调色,斟酌了一阵回答:“我们好像还没人报名。”
“什么鬼。”
“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许眠舟看着两个人异彩纷呈的表情,心里不住点头,对对对,就这样,我当初第一次听到他们上次打了三天牌拿了倒一也这样。
“真很震惊啊?”盛思嚼了一口不咸不淡的红烧肉,说:“上次我们拿了倒一,他们忘了啊?”
吴永星深思一下:“估计以为我们准备一鸣惊人,东山再起。”
其实起都没起过,就有个坑,石头都算不上,哪来的东山。
“可能觉得我们班来人了有新鲜血液了吧。”
太扯了,孙宇安:“就来了一个人,血细胞还差不多。”
许眠舟:“就我一个人,能改变什么,我一个人把项目包圆了啊?”
各班要先把参赛名单报上去,课间体委甩着那张表说谁愿意贡献名字,意思就是拿名字填个表报上去,其他的另说。
“我报了个跳远吧。”许眠舟靠着讲台说,“之前拿过一个第三,去的时候应该还凑合,不至于太难看吧。”
体委点头,低下头看见跳远那一栏已经满了,抬头道:“跳远满了……跳高行吗?”
“也行。”
团体项目要凑的更多,4×200是男生,4×100是女生,体委把自己的名字填了上去,还差三个。
十一班都是文化生,除了许眠舟一个美术生,平日里都是学习的时间更多,打打球跑跑步,真要竞技还是算了。
辞易年正巧从办公室出来,见刘豪一个人站在讲台前低着头看表格,伤感得要命,他卷着听写本走过去,问:“还缺人啊?填我吧,上次参加竞赛去了,一个都没报。”
他已经报了个1000,但一个在第一天一个在最后一天,这么安排也合理。
后来许眠舟吴永星两兄弟哥俩好地挽肩进来,说4×200还缺两个人的话填他们两个吧。折腾了一个上午终于把表填好了,谢竹心看了两眼表格就说体育课记得组织同学们训练一下。
体育老师对校运会训练都会帮忙,这次的名单填的很好,一个一个项目看下来成绩居然也还可以,乐呵呵地就给谢竹心发信息说你们班这回应该不是倒数了。
谢竹心很激动:“真的假的?”
轮到4×200时他打量一下面前的四个人,点头道:“可以啊,都长手长脚的,你们能行。”
第一棒和最后一棒比较重要,速度测试之后分给了刘豪和辞易年,许眠舟和吴永星是第二棒和第三棒。
用尽全力的短跑能把所有事情都甩在身后,四个人满头汗地在田径场边上坐下,下午的太阳很烈,吴永星眼睛都闭上了,顺势倒下去,说:“我现在对我们很有信心。”
许眠舟拨了拨额前被汗浸湿的碎发,脸被晒得发红,眼神也因为强烈的光线迷迷蒙蒙,嘴还在笑:“我也觉得。”
有信心干什么都有劲,何况是十几岁的少年。虽然距离校运会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他们总共也就练了练两次。
“结果不要紧,重要的是参与的过程。”谢老板如是说。
那天训练还碰到了于容秋和梁浣,两个人正对着彼此互相吹胡子瞪眼,下一步马上到扯头发吐口水,吴永星近视五百度居然是先看见那两个人的,鬼哭狼嚎喊了一句“师哥师姐!”
梁浣去贩售机买饮料,于容秋先过来,依然笑嘻嘻的,看到许眠舟手里的接力棒,说:“这是在练接力啊?也对,一中要开校运会了。”
几个人就这么站着闲聊,于容秋说话很逗,也不摆什么架子,吴永星很快有点人来疯,八卦地问:“学长,你和学姐关系很好哦?你们……”
没等吴永星说完,许眠舟听到身边的辞易年喉咙里溢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冷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
许眠舟听到了,侧头看他一眼:“你笑什么?”
“没。只是在想梁……学姐知道了会不会杀了吴永星。”
他们在这头说话,于容秋在那头听完吴永星的话之后笑得特别开心。
“什么鬼。梁浣知道了杀了你。不是,我俩看见对方的时候都先停下来吐五分钟。我俩喜欢的就不是对方那个类别。”
这边的两个人还在说话,注意到那边埋头说话的两个人其余三人都感觉到了背叛,于是指责:“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梁浣正好抵达,手腕上挂了个装着五瓶汽水的袋子,手里拿着瓶喝过的:“不好意思啊,太热了,我现在在那边喝到爽了再过来的。”
辞易年和许眠舟刚刚是在吵架。他俩说话说着说着互相骂起来是常有的事,一个别扭,一个偏要拆台,要么就是装傻充愣让别扭的那个完全没办法扭下去。
六个人拎着汽水瓶聊天,于容秋说自己高二校运会的时候差点拿了跳高第一,差一点就能打破校记录了。
“真的啊,我也报了跳高。”许眠舟听完就笑:“学长小心点,我跳高也有点厉害的。”
梁浣很不屑:“听他吹牛皮。他哪次校运会不是在大本营睡觉,还校记录,让他写个广播稿都懒得动。”
她说着揽住许许眠舟的肩:“师姐教你。师姐是真的校记录保持者。”
美术课下课之后许眠舟去了卫生间接秦怀的电话,男生大概是在机构补习,趁下课休息来电话吐槽:“我操,我上次不是说我想买一辆新的自行车吗?有点小贵,我爸说不行,除非这次期中考考到前三百,我去,疯了啊?……嘶……”
他声音听起来吃痛,许眠舟敛了点笑意:“怎么了?”
“我昨天刚打了唇钉,说话太用力扯到了。别说,挺酷,你要不要也弄一个?”
有人说美术生到最后都会沉迷穿孔,显然秦怀已经入门。许眠舟现在还不感兴趣,最近秋老虎,气温反扑得厉害,去打个洞可以闷发炎,而且唇钉又不是头发能遮住的,卤蛋的眼睛太尖了,舌钉又不方便吃饭。
下课铃一打外面逐渐由安静变得喧闹,厕所里不断有人进来,不适合打电话了,今天上课为了装工具许眠舟背了书包,这样也很怪异,他把电话挂了走出卫生间。
明智楼每层楼走廊楼梯拐角靠近篮球场的地方都有一块小天台,他站在那里停了一会吹风,晚间的风把夏日的闷热吹干净,灯火通明的教学楼人声鼎沸,林间哗哗作响,田径场上为校运会做准备地国旗班还在彩排。
许眠舟倚着围栏用手捋了捋被风吹散的额发,慢半拍地发现篮球场上正在跑动的那几个人是十一班的。
几个男生挑了个半场打球因为距离有点远说笑声并不清晰,被风带来耳边的时候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人声。
许眠舟往那边偏了偏头,盛思没有上场,靠着铁丝拦网正在吃冰棍,眼镜被他推到头顶的头发上,跟戴墨镜一样。吴永星一边运球一边指着那边的便利店,不知道在说什么。
没看到辞易年。
想来也是,这人可能不会下来打球,连拒绝的理由许眠舟都想到了,肯定是——冠冕堂皇一点不觉得不好的语气“懒得动,麻烦”。
正想着,许眠舟看到半场旁边的树荫里走出来一个人,穿着件没什么图案的白色T恤,懒洋洋的,带着运动之后的疲倦,他走路的时候背总是很直,所以即使动作散漫依然挺拔高挑。
辞易年背对着许眠舟往场上走,看得出他在笑,孙宇安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回过头来,汗湿的脸上是很开心的笑,唇角飞扬。
对不起,错怪你了。许眠舟心里想,给你道歉。
“诶!那不是眠眠嘛!”吴永星再次发挥了五百度近视的实力,许眠舟想说你是闭着眼测视力的吧,其实几百米开外地东西你也看得清。
因为他眼睛在看辞易年,所以能观察到辞易年的动向,场地上的人因为吴永星这句话都开始顺着他指的方向往这块小天台看,盛思把眼镜放下,“嘿”了一声:“还真是。”
辞易年近视,没戴眼镜是看不清的,混在里边轻轻眯了眯眼,才看到小天台上背着白色书包穿着件蓝色T恤的人。
下面的人拼命冲自己挥手,许眠舟觉得自己像是来视察的领导一样。
没多久那群人终于跑回来了,许眠舟正在埋在桌上用画册画画,满头大汗的吴永星看见许眠舟就说:“眠,下次一起打球,你去上美术课了我们趁最后十分钟溜下去打的。”
“嗯?这么勇敢啊,不怕卤蛋吗?”许眠舟把画册关上,给他们竖了个大拇指。
他们在楼下喷了喷雾才上来,此刻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经常的事儿,多少年有节晚自习太饿了还溜出去去便利店里吃关东煮呢。”
辞易年还挺谦虚:“味道不错,我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关东煮了。”
回到家在玄关换鞋的时候许眠舟听到许宁远正在打电话,茶几上放着电脑,听到动静男人回头看他一眼,下巴冲厨房抬了抬示意他去吃夜宵。
记忆里许宁远好像总是很忙,总有打不完的电话和开不完的会,季凛偶尔有时间带带他,妈妈做饭很难吃,恰巧又有个挑食的儿子,她有时候就以为是自己做饭实在太难吃了,就没逼孩子把那些他不吃的东西吃下去,所以许眠舟挑食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季凛不知情的情况下惯出来的。
最近总是想到季凛,大概是那天因为季凛的事反击然后打架,加上他对日期总是很敏感,所以放松下来的时候总是会想到这些。
许宁远也很少在他面前提季凛,父子俩对这件事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今天的作业很多,许眠舟从书桌前转战到床上,草稿纸用了一整张也没写出来,他自暴自弃地把卷子丢在一边躺了一会儿,睡了十分钟,醒了之后点来微信戳那个萨摩耶头像。
[别放屁]:在干嘛?
对面过了一会才回:在房间写试卷
许眠舟干脆利落地甩了照片过去,然后继续闭目养神,写过程拍照或者录解题视频都需要时间,手机震动两下,他这才捡起来看。
[?。]:下楼 我正好遛狗
[?。]:也可以来我家 你不嫌弃我爹妈刚吵了一架的氛围的话也可以
辞易年把那张画满图的草稿纸推开,屏幕里出现一条气泡。
[别放屁]:行 我洗个澡 还没洗澡
[别放屁]:你别急着出门
许眠舟把头发吹得半干就拎上书包出门,许宁远正好准备睡觉,看他拎着个书包愣了一下,说:“我记得刚才看时间也才十点半啊?怎么又早上了?你去上学?”
“不是。找辞易年,问他题。”男生几步并做一步地跳下楼梯,许宁远乐呵呵的:“走邻居好啊!”
“又不是去谈恋爱,你到底在激动什么,那是个男生。”
许眠舟头也不回地说,坐在地上把鞋穿好系鞋带,密码锁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男生很快消失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