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撄宁望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眼底的笑意愈发明显。
在那千军万马所看不见的地方，连接桥索的一根根绳子寸寸断裂，原本牢固的桥面瞬间摇摇欲坠。
后面的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连忙喊住独孤炽。
“殿下！这个桥——”
已经到达对面的人瞬间回头，只见中间的木板石块碎开，落入万丈深渊，而正在渡桥的马匹也受到惊吓，横冲直撞，有人不及防备，在一片混乱中坠落。
而还未过桥的人也立刻拉紧缰绳，止住脚步。
独孤炽看着眼前的场面，瞳孔一缩，“宋撄宁！你竟然......”
她轻轻点点头，朝后方抬手。
原本安静的山野出现了一队队兵马，甲胄碰撞的清脆声在山中回荡。
“表哥，好久不见。”
“表妹做了皇帝，倒也学会玩弄人心了。”独孤炽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身子有些放松，“表妹以为，我只带了这么点人过桥，你以多敌少，胜券在握吗？”
悬崖的另一边，一个身着异族服饰的女郎被押上前来，深棕色的发丝上缠绕着繁复的装饰，宋撄宁怔了怔，心中蓦然有了猜想。
这个人......不会是玉山口中的那位阿依公主吧？
“我来之前，已向莫明传信。”
他策马向前走了几步，引得宋撄宁身后的将士一阵警惕。
“我对他说，他心爱的长子艾沙，和那位阿依公主，皆已被大邺劫走，不知所踪。”
“公主在此，那艾沙呢？”她拧眉问道。
独孤炽充耳不闻，只自顾自地说着，“表妹应该是不想与突厥开战的吧？那么，即刻下令，后撤。”
“朕问你艾沙在哪？”
以莫明的性子，本就当这位公主为权力的交换物，若只失去一位公主，还不至于引得他大怒，但是他寄予厚望的长子若出了事......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王寒英，只见她朝自己眨眨眼，这才放心。
“表妹是问，艾沙？”独孤炽颇为遗憾地朝她一笑，“来之前和他吵了几句，不小心杀了。”
宋撄宁的心一点点下沉，脑中飞快思索着对策。
现在传信回京畿把阿奴叫来，告诉他，他大哥已死的事，然后给他一支兵，叫他快速回草原夺权，杀莫明即位称王......是不是有点来不及？
而且阿奴心软，恐怕不能利落地对莫明挥刀......
“表妹，我劝你听我一言，立刻后撤，否则后果，你担负不起。”
另一边的阿依默默垂着头，崖底吹来的风卷起她的长发，在空中乱舞。
宋撄宁纹丝不动，握紧了手里的长弓，捻出一枚利箭，徐徐搭上。
“表妹！”独孤炽终于有些慌张，“你难道不知，眼下不适合与突厥开战吗？你何其狠心，眼睁睁看着旁人去死？”
劫持阿依的两人将她又往崖边推了一步，她脚步一颤，倏然抬头，望着宋撄宁的双眸中藏着奇异的光。
口中正呢喃着什么，可惜隔得太远，无法看清。
两方僵持许久，独孤炽有些不耐，再次催促，“撄宁表妹，快一点，后撤，我的耐心有限。”
“表哥，朕也一样，耐心有限。”
说完，她的箭锋直直指向他，在烈日下闪过一道寒光。
身后的大军突然传来一阵异动，只听得一声高呼“陛下——有人持您的圣人信符求见——”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策马快速奔来，深碧色的眼眸比他手腕上的那串琉璃更为璀璨。
王寒英按住了腰间的陌刀，嗓音冷冽：“圣人，七王子来了。”
此刻敌友不清，立场不明，她不得不紧张起来。
“圣人，他的信符是您所赐吗？”
宋撄宁眼中充满探究，看着玉山手里那块符牌，大致有了些猜想：“这枚信符，朕曾经赐予崔相，一直放在他那里。”
“那......七王子前来，也是崔相的主意吗？”
谈话间，玉山已到身前，焦急不已：“陛下......不要。”
宋撄宁拉弓的动作停滞一瞬，问道：“什么？”
“救一救我姐姐，陛下答应我的。”
“朕知道，别担心。”
箭锋瞄准了独孤炽的方向，她微微眯起眼，冷声下令：“放箭！”
“不要！你答应我的——”玉山的喊叫淹没在漫天箭雨中，独孤炽当即卧倒，身后的护卫将其团团围住，一点点向崖边后退，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眼前。
而另一侧的阿依公主，也在一片混乱之中，被推下山崖。
玉山挣脱控制，飞扑着跑过去，仔仔细细地盯着空旷的深渊。
“阿奴，你的姐姐没死，但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宋撄宁翻身下马，将他拉扯过来，“朕昨夜定下计划时，便做足了准备，但没料到他杀了你大哥。”
“死讯很快便会传回你父罕那里，你知道该怎么做吗？崔望熙给你信符时，可有叮嘱？”
玉山听着一个个接连不断的消息，不自觉地应下：“我知道......”
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拂去手上沾的泥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
“我知道该怎么做。”
没一会，一行人背着绳索缓缓爬了上来，简单整理了一番便来向宋撄宁禀报。
“圣人，公主无恙，但是那前朝余孽......没有发现。”
她松了口气，“公主无恙就好，冯慷也算有点本事了。”
在看到这个地形时，宋撄宁当时便想到了工部钻研一整年的东西，比之先前的腰绳，要灵活稳固得多，上下自如。
直到一个发丝散乱的女郎也顺着绳索被拉着出现，神色窘迫地指了指头顶挂着的几条树枝，示意玉山快点去帮她。
“继续去搜，独孤炽敢这样跳下去，定是有后手。”
王寒英领了任务，立刻带着人将四周遥遥围住，而对面独孤炽的人，亦因着主帅坠崖，而慌乱不已，溃不成军。
“阿奴，此刻不是叙旧的时候。”宋撄宁递过一道兵符，话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务必要在你父罕起兵之前，解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