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骗你。我知道,他们的计划里,应当确实有你说的这么个人。”
“但……咳咳,但我只不过是被他们攥在手里,随意掌控生死的一个蝼蚁,我不能也永远不可能知道这些事。”
沈牧仪的神情有一瞬空白。他与阿姐从小体弱多病,其实沈兆元与贺春雪早就起了疑,他们怀疑或许暗中有人在下着毒。
可里里外外将仆从都换了好几拨,也没排查出一个有问题的来。
他们两个仍旧那样的病弱,以至于有时候沈兆元又不得不信了,或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下毒人呢?或许就如坊间流传那样,是他杀戮太重呢?
“确实有我说的这么个人,呵……”沈牧仪嘲弄地笑了声,再抬眼时,收了所有的起伏,“好,那么……”
“最后两个问题。”他道,“陆郢那时在小竹屋,给俞溱柏的,是什么东西。”
“毒药。”丁裕震和盘托出,“俞溱柏受命带布匹进遥安,其中一步便是扩开这毒。”
“其实,俞溱柏手里的事,或许也说得上和你有关系。”丁裕震又大喘了一口气,这一喘牵动着内里的伤,叫他觉得这坑洞内的空气更加稀薄了。
他知道,自己命不长了,索性将能说的都说了,毕竟往后萍姗和乐归的命,就要托付在他们手里了。
“我们这些人都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想要什么,但是这些毒,这些药,都是依他之言所配制的。咳,咳咳……!”丁裕震猛咳起来,“从前有人说,或许是因为他的家人,不过这些都是谣传罢了。”
沈牧仪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人”指的哪位,不过他们都一样,根本不知道“那个人”具体该落在槿国哪个人头上。
为了让萍姗和乐归往后的生活能不再被人打扰,丁裕震可谓是将所有能捕风捉影的东西,都老老实实告诉给了沈牧仪:“他们说……他们说那个人从前在意的人就是那样死的,他心不甘,就想要所有人都依照着他在意的人的模样死去……”
那个人,那个人的家人,那个人在意的人。听起来荒谬,可所有的谣传,总有一些难以揣测的事实依据。
沈牧仪的手逐渐捏紧,柳静姝连忙握住他手。到底,是谁?
“还有一问。”
“岽慕军中可还有你们的人?”
“没了。”丁裕震的声音弱了下去,已然是生命垂危了。
他本再没什么力气,脑中却走马观花地想起来了个人,如长日落山之际那一瞬夺目的余晖那样,丁裕震一下子睁开了眼,连带着声音都高了几度:“不!还有!”
柳静姝感觉沈牧仪的手逐力收紧,隐隐生着克制,他低声压制着情绪:“谁?”
丁裕震的脸在烛光里一明一现,他费尽力气笑了声,将那个名字再度提及。
“章琅泉。”
章琅泉?!康贾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丁裕震,就如方才的丁裕震看他那样。
便在他这样的目光里,丁裕震的脸逐渐变得惨白,他哼笑了声,回看着康贾晖。
他这些年从来都是为了让萍姗和乐归有个好去处而活着,这一生最后的倒戈,仍从一如终的,是为了这个目的。
——沈牧仪,我信你光风霁月,于是我将所有我知晓的东西都表露给你,无所谓自己是否更加肮脏恶劣。只求你看在这件事的面子上,帮帮我。
静在一边的康贾晖深深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那具身躯,忽然出声:“小将军。”
他颤扶着站起来,将一锭银子交与他的手中:“你们下来前,我答应了他,把所有消息告诉我们的条件,就是照顾好他的妻儿。”
“这是那时他想栽赃我,给我的银子,现在却成了这般。”
沈牧仪淡淡垂眸,康贾晖的手中浸满了血,他见他虚弱地笑着,终于将方才未出口的疑惑问了出来:“你究竟是谁?”
康贾晖无力扶住一旁的墙壁,见柳静姝的手伸了过来,便顺势将这锭银子放在了她手里。
一咳咳出了一口血,他道:“对不住了啊,小将军,从始至终我都没将身份告诉你,还害得你一直猜。”
他缓缓站正:“我啊,是卫巫的人。”
沈牧仪闻言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康贾晖。
“卫巫之人若非临死,必不会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于人前。”
“我立卫巫,便是要他们这群人来做朝野的恶犬,上巡将相,下查小吏。”
那么现在,康贾晖这么轻松的说出自己是卫巫的人,是打算……
不待他想下去,男人便道:“沈牧仪,你是芦国最善的将,与冯老将军确实像。”
“我们这些人啊,与你军中的将士无异,无非是我听命于帝,他们听命于你。都……咳咳,也都算是些可怜人。”
却看向柳静姝:“小姑娘,出去后,还请你帮我将岭秋的墓好好修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