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逐渐深了,营地上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事出紧急,营地内的大夫本就不多,一下子几百号人同时中毒,就那么三两个大夫根本忙不过来。
一出事,这里的督查官员立马派人到城里找大夫,一来一回已经很晚了。
眼下刚安置好中毒之人,七八个大夫正围坐在一个帐篷中讨论药方。
殷恒煦走进去坐在首位,众人都起身行礼。
殷恒煦摆手:“不必多礼,都坐吧。今日事发突然,劳驾各位匆忙赶来,又熬到这么晚,着实是辛苦了。”
一位较为年老的大夫缓慢起身,对着殷恒煦拱手福身,说道:“世子爷垂爱了,小的们不敢言辛苦。世子爷先是荡平了青州匪患,还青州以太平。如今又督建水利,治理青州的旱灾,让百姓得以生存,您是青州的大恩人,世子才是真的辛苦啊。老朽身为青州人,今日能为青州出一份绵薄之力,是我等的荣幸啊!”
其他的几个大夫也随声附和。
见他们如此,殷恒煦面上也带上了几丝笑意,道:“既如此,那这事就靠诸位了。只是不知,这些工人们所中何毒?”
刚刚那位年老的大夫说:“此毒不像是大胤的毒,倒像是从别处来的。此毒毒性不算太大,投毒过的水我们也检测过了,剂量也不是很大,所以这些年轻体壮的工人喝了也不会立即毙命。毒虫毒草虽让人敬而远之,但是也不易得,想要制作剧毒的药物,成本也是十分高昂的。所以这毒不算十分难解,就是要费些时间。”
闻言,殷恒煦道:“能解就请诸位大夫尽快研制出解毒的药方,试验的药材我已命人去准备了,明日便会送来。药方出来后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命人去采买相应的药材。”
说完便走出了帐篷,跟着江尧往关押犯人的牢房而去。
这里没有专门关押犯人的牢房,只临时把人关押在一个小帐篷里,由殷恒煦手底下的洛南军亲自看守。
帐篷内,那几个投毒、带头闹事的人如今被五花大绑,身上有被鞭打的痕迹,衣衫破烂,血迹斑驳,脸上神情恹恹,眸光涣散。
看到殷恒煦和江尧进来,他们也只是狠狠看了眼就偏过头去。
“可问出什么了?”
江尧回道:“这几个人嘴硬得很,还没问出什么。他们投毒投到一半就被人发现了,紧接着有人倒下,遂将他们拿下。他们说话的口音和饮食习惯虽与青州人无异,但是我们隐约觉得他们是大宛人,时间不够,还没有查出更多细节。”
江尧降低了声音凑近一些虽殷恒煦说:“还有今天劫掠夫人的人就是大宛人,使用的也是大宛的武器,这其中定是有关联的。”
殷恒煦冷着脸,目露凶光,沉着声说:“那就再审,一定要让他们嘴里吐出些东西来。”
负责审讯的人立马应是。
殷恒煦一直忙一些杂事忙到后半夜才睡,在家里的褚青蘅也久久没有睡着。
褚青蘅今天多少还是受了点惊吓,她原本以为自己心性坚定,也就拒绝了大夫给自己开安神药,所以现在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有些烦躁和后悔。
她抱着殷恒煦的枕头,本想嗅着他的气息可以让自己安心睡觉,可是光闻着味道却无法触碰,这更让她难受。
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她很喜欢晚上睡觉时被殷恒煦抱在怀里的感觉,此刻她就很需要他的怀抱。
屋里留了一盏小灯,隔着床幔只能看到一点微光。
床上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靠在床边榻上小憩的丫鬟听到了,便起身撩开床幔。
“夫人,还没睡吗?”
褚青蘅坐起身来,点头:“嗯,心烦睡不着。帮我倒杯水吧。”
丫鬟前去倒水,褚青蘅则下床来到窗边,推开窗看到外面并无什么月色,四周都黑漆漆的。
一阵夜风吹来,褚青蘅顿时觉得凉意袭人。丫鬟递给她水,然后又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
还嘱咐道:“已经入秋了,夜里凉,夫人仔细别受凉了。”
褚青蘅边喝着水边低声说着:“是啊,已经入秋了,下个月就要到中秋了吧?”
丫鬟回道:“是的,夫人。夫人中秋是要在这陪世子过,还是回京中王府过啊?”
“自然是要回王府的,王府事多,不仅要阖家宴饮,还要准备各个王公贵族的节礼,杂事繁多。想来世子自从我们成婚以来就没有回过王府了,不知道中秋能不能有机会回京团员?”
这个丫鬟不是很贴身侍奉的,也不太能和主子说上话,此时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
褚青蘅叹了口气说:“罢了,睡吧。明天起来怕是又有得忙。”
第二天早上褚青蘅起得晚了些,昨夜睡不好,她也不强求自己早起,毕竟养足精神才好做事。
她同殷若宜吃了早饭,便一同看账一边等着殷恒煦那边传来消息。
今天殷若宜的腿已经不疼了,行动如常,她想出去看看,但是听闻昨日褚青蘅遇袭的事又害怕退缩。
她现在和褚青蘅挨着坐,和她学着如何看账本。
“这些都是蘅姐姐你在青州的产业吗?”
“只是其中一部分。”
殷若宜有些疑惑:“可是我听说你把青州的产业都捐给政府了,怎么我看这进账这么多啊?”
褚青蘅淡笑着回答她:“是都捐了,但是还留了点底子在,褚氏的产业遍布全国,青州的产业想要在短时间内再做起来并不难。这几年来,褚氏赚了不少钱,因此很多人都安于享乐,有些懈怠了,这样也好让他们燃起斗志。”
“原来是这样。”
殷若宜又看了一会儿就没有心情再看下去了,去书架上拿了本书自顾自地看着。
到了中午,云翳就有消息传来。
“伤兴邦的家人找到了,已经被我们给就出来了。”
褚青蘅点头:“那你们的速度还挺快的,一个晚上就把事情办好了。尚兴邦没事吧,没事就午后带他来见我。”
“是。”
“对了,世子那有什么消息吗?”
云翳回道:“世子那边大致都安定下来了,只要等解决的药方研制出来,就可以采买药材进行医治了。”
“那工程可有停?”
云翳摇头:“没有,中毒的只有几百人,工地上有好几万人,哪能因这个就停工。不过也好在发现得及时,不然后果就严重了。”
褚青蘅松了口气,又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投毒?”
“是大宛人,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我们修水渠。”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午后,傲梅和云翳就把尚兴邦带到了她面前,同时,褚青蘅还叫来了梁安。
尚兴邦满脸狼狈的被云翳给拎进来,怯怯抬头看了褚青蘅一眼就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褚青蘅的脚边,声泪俱下。
“褚老板,我、我对不起你,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恳求您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褚青蘅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眼睛不看他,也不出声,就这么听着尚兴邦哭诉了很久。
感觉到尚兴邦声音都有些哑了,褚青蘅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她重重搁下茶杯看向他。
“好了,别哭了,我听着头疼。”
尚兴邦闻言就立马止住了哭声,仍旧匍匐在地,尽显谦卑,他倒是挺机灵。
褚青蘅拿出一张文书,递到他头顶:“你看看这个吧。”
尚兴邦抬头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快速阅读之后惊讶地看向褚青蘅:“这…”
“此前我被绑架一事我可以念在你因家人的原因不追究你,但是不追究不代表你不用付出代价,若是运气差些,我可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她的声音清冷,不疾不徐中带着威严和不容置疑。
“修建水渠是国策,不容再有失,衙门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可是你不中用,既如此你就别干了,你这采石场就交给褚氏吧。你在上面签字盖章,我会立马放了你的家人。放心,你的那些小产业我不会要你的,我还看不上。”
尚兴邦看着白纸黑字,虽然不愿意,但是现在软肋在别人手上,再不愿意也身不由己。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签了。
文书上早已盖了衙门的章,尚兴邦一签字,这文书就生效了。
褚青蘅给梁安使了个颜色,梁安上前从尚兴邦手里接过文书。
褚青蘅说道:“采石场的工人都不用解散,可以都用着,现在时节不好,把他们都遣散了,他们日子不好过。若有要走的也不必强留。去吧。”
“诶。”梁安躬身行礼,然后便走了。
褚青蘅看了落寞的尚兴邦一眼,对云翳和傲梅说:“带他下去吧。”
晚饭时,褚青蘅对殷若宜说:“你哥哥公务繁忙,明天估计也是没空的。你既然已经来到这了,总不能一直让你在家里闷着。明天我应该是没什么事的,我就带你出去走走,让你去看看我的花田。”
“好。”殷若宜喜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