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薄颓丧地抬眼看了看窗外黑压压的人群。
报警有什么用呢?那天他站在吴索夫身后,眼看他将简历塞入碎纸机,面无表情。白克薄没有阻止吴索夫的恶行,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吴索夫之流身边沉默的帮凶。如今自己的儿女也陷入危机,这才让他陷入绝望。
给儿子女儿转学吗?用自己每年上百万的薪酬给他们进行全天候安保吗?让老婆给孩子们办理在家自学,妈妈亲自上阵教书吗?
这一切,都太过于荒谬。吴索夫们的个人行为,已经活生生逼得“不相干”的自己,走到了同一“战线”。而白克薄这样并非天龙人的群体,到头来完全享受不到天龙人密不透风、颠扑不破的群体相护,而是被天龙人坑害着连带收到愤怒人群的打击报复,几乎要搭上自己亲生儿女的性命!
颓唐地抱着手机蹲在墙角,白克薄感到腹中一阵猛烈的抽搐。他出于中年发福的担忧,每天都谨小慎微地吃着沙拉,也坚持运动。本以为自己肠胃有如钢铁的白克薄,今天却因为担心孩子,感到胃部一阵剧痛,牵连肠道,痉挛得阵阵钻心。
楼下吴索夫被砸中后响起的爆炸声,惹得白克薄惊魂未定。而自己腹间的绞痛,却让他无法专注心神去关心其他人的休戚。
“请……放过我的孩子们……”脑海中终于划过最后一句,白克薄突然感觉自己浑身脱力,像是冲入云端飞起。似乎以为自己躺在血泊,倒地的一瞬,白克薄感到浑身黏腻。
闻声赶来的同事们,在办公室里传出惊呼,并嫌恶地交头接耳。
无论白克薄职位再高,毕竟也没有人想触碰一个,在一滩粪便污渍中昏迷不醒的人。直到白克薄的妻子坐着城际火车在抗议人群散去后赶来,才把白克薄用外衣裹着带回家收拾干净。
这究竟是善恶终有报,还是某些人处心积虑谋划着颠倒黑白的一场戏?
龙玛茵看到新闻上播报的混乱场景,还有蓝色小鸟上无名员工关于白克薄在办公室失禁昏迷的线上爆料,陷入了深思。
这场袭击很快被定义成极端分子对天龙人的恶意屠杀,全城好似默契一般,开始动用军警对任何参与抗议和同情抗议言论的普通市民进行抓捕和清洗。
就连转发了几个蓝色小鸟贴文的大学学生和教授,都一并处理清除。饭碗被打碎,没有下一顿的时候,再多的义愤填膺,也抵不过普通人深夜饥肠辘辘的泪水。
心底的声音提醒她,小心。
她意识到,她此时的情绪,是悲痛万分,是深深地为吴索夫的死亡而感到遗憾怜惜,再无其他。也不能再有其他。除非,她想跟其他抗议者一样,一股脑被抓进当地早已人满为患的监狱。
龙玛茵本能地拿起手机,用备忘录敲字,记录自己涕泗横流,悲痛的心情。按下保存,时间戳不再更改。
顺手在网上搜索到吴索夫的讣告,他埋葬的公墓在地图上有标记。
抓起一把金盏花,龙玛茵穿着风衣,戴着墨镜,趁着旁人还没睡醒,悄悄来到了公墓。打开随身携带的行李箱,龙玛茵把花瓣落雨一般扬在吴索夫坟头。
打开录音机,龙玛茵悲怆如丧考妣,泣不成声。抬眼看了看,公墓还有很多空地,虚位以待。凉风习习,不知何处传来微弱的风声,有如夜半鬼哭。
龙玛茵抬头望了望不远处——公墓入口的摄像头,反射着橘红色的朝阳晨曦。
这场闹剧,一场还未落幕,又一场已经悄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