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稚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意外地平静:“你至少知道自己在犯错,以前强多了。”
程澍怔了一下,随即笑了。
“但厨房的灶台,我一定会收拾干净的。”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认真地说。
游稚站起身,收好医药箱,随口道:“碗留着,晚上吃完饭再用洗碗机一起洗。”
程澍看了看手上的药膏,涂得很均匀:“谢谢……我会努力学……怎么照顾你们的。”
“家务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慢慢来吧。”游稚端起水杯喝茶,眼神里带着点疲惫,“晚上我下班回来的时候,别让我看到一点油渍。”
程澍轻咳一声,起身去厨房擦灶台。
这一天的早晨,他学到了很多。
比如,学做早餐,真的没那么容易。
还有——
胶囊咖啡机,真的是咖啡机,但也确实能少量烧水。
——
整理好一切后,游稚开始检查自己的日程安排。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医院陪着霖霖,公司的事情已经积压了不少。邮件里有好几封需要他亲自审批的文件,还有几个重要的会议。
他本来打算今天把霖霖送到初家,让孩子在那里玩一天,自己则去公司处理事务。
正当他考虑怎么和霖霖解释这个安排时,程澍突然委屈地开口:“你要把他送到别人家去?”
游稚顿了一下,看向他:“不然呢?”
程澍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抗拒:“既然有我在,怎么能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别人家去?”
游稚挑眉:“你的意思是?”
程澍理所当然地道:“今天我带霖霖。”
游时霖正好听见了,一边喝牛奶一边猛点头,眼里亮晶晶的:“我想和爹地在一起!”
游稚眯了眯眼睛,看了看程澍,又看了看兴奋的游时霖,最后沉默片刻,淡淡道:“行吧,今天就由你带他。”
程澍闻言,难得露出了带点得意的表情,像是成功争取到了什么重要的权利。
游稚看着他的样子,总觉得这决定有点不太可靠。
游稚离开后,程澍第一次和游时霖在家中独处。
他原本还有些紧张,担心自己会手忙脚乱,毕竟照顾孩子可不是他的强项。
但事实证明,游时霖是个天生的小太阳,几乎不用大人操心。
他们在家里搭建了积木城堡,游时霖负责设计,程澍负责拼装,玩得不亦乐乎。
游时霖兴致勃勃地指挥:“爹地,这里放一个大门!然后再盖一个高塔!”
程澍认真地拼接着,偶尔露出有些笨拙的神情,游时霖看不下去了,索性直接坐到他怀里,手把手教他拼搭结构。
“爹地,你太慢啦!”
程澍看着小家伙神采飞扬的样子,无奈一笑:“你这技术,是跟谁学的?”
“跟爸爸学的!”霖霖理直气壮地说。
程澍微微一怔,目光闪了闪,轻轻点了点头,心底有些复杂。
他很清楚,在过去的几年里,游时霖一直是在游稚一人的陪伴下长大的,从没有人见过他的另一个家长——不论是爸爸还是妈妈。
孩子们虽然天真,却也敏锐得惊人。他们嘴里的“你只有一个爸爸吗?”、“你妈妈怎么从不来接你?”这些无意中的提问,有时比大人刻意的回避还要锋利。
中午,程澍坚持自己给游时霖做饭,但这次他学乖了,没有再盲目上阵。他悄悄拿起手机,拨通了知微会所行政主厨的电话。
知微是他家旗下高端私人会所,主厨不仅是曾经做国宴的名厨,还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之一。
电话一接通,视频画面那头出现了那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男人。
“明叔,我要给我……给刚病好的小孩做饭……你能不能视频教我一下?”
对方一怔,接着哈哈大笑:“小澍,你要不是打的视频,我都要以为这是诈骗电话了。你不是连刀都没拿过吗?”
“我学,”程澍语气认真,“你教我。”
明叔爽朗地笑了笑:“行吧,小少爷,把手机支好,我一步一步教你。”
在明叔的远程指导下,程澍第一次认真学习如何处理鸡肉、怎么调味、如何使用电饭煲煮粥——从插电开始,到选择功能,再到注意什么时候放配料,全都被一点点讲解清楚。
不过,第一次切鸡胸肉时,他毫不意外地切到了手指。
“嘶——”
明叔视频那头顿时停住:“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一点小伤。”
程澍本想硬撑过去,但游时霖已经飞快地跑来,拿出医药箱,小心翼翼地拿棉签给他消毒,还贴了一个画着机器人的卡通创口贴。
“爹地乖,不疼了。”
小家伙一本正经的样子让程澍不禁失笑,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煮粥的过程比他想象中枯燥,但他咬牙坚持下来了。一个小时后,一锅香气扑鼻的鸡肉粥终于完成。
虽然外观还是有点寡淡,但至少他亲手完成了全部步骤。
游时霖捧着碗,吃得很开心,还奶声奶气地安慰他:“爹地煮的粥好好吃,比早上那个蛋好吃!”
程澍:“……”
他盯着自己努力煮出的粥,虽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顿家常饭,但至少成功了。
下午,两人又去了小区的游乐场。
游时霖在滑梯上跑上跑下,程澍则坐在长椅上看着,时不时过去扶他一把。
其他家长也带着孩子在周围玩耍,几个小朋友围在游时霖身边,叽叽喳喳地交流着。
有个小女孩好奇地问:“霖霖哥哥,你今天怎么不是跟爸爸一起来的啊?”
游时霖大声回答:“我和爹地一起来的!”
“爹地?”小女孩歪着脑袋。
霖霖回头指着程澍,骄傲地介绍:“就是我另一个爸爸!”
程澍坐在长椅上,微微一怔。
小朋友们纷纷好奇地看向他,有的睁大了眼睛,有的还小声嘀咕“原来他真的有两个爸爸啊”,语气里透着孩子特有的好奇和天真,但也不乏直率的审视。
小孩的话语向来直接,甚至有些残忍,但都不是坏孩子。他们只是习惯了用最本能的方式理解这个世界。
程澍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但还是稳住心神,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朝他们轻轻点了点头。
“哇!”小女孩惊讶地看着霖霖,“你的爹地好帅啊!”
游时霖得意地挺了挺小胸膛,跑回程澍身边,直接爬上他的腿,抱住他的脖子:“爹地,我今天玩得好开心!他们都说你又高又帅!”
程澍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以后爹地每天都会陪你。”他低声说道。
游时霖抬头看着他,认认真真地问:“真的吗?”
程澍点头:“当然是真的。”
孩子的世界里,承诺是最重要的。
程澍知道,他这次说出口,就必须做到。
游时霖抱住了他,嘴角扬起一个满足的笑容:“爹地,我最喜欢你了!”
程澍愣了一下,心底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悄悄填满。
他从未想过,仅仅一天的陪伴,竟然能带给他这样的安心和归属感。
回家后,霖霖累得直接窝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程澍坐在他身旁,替他盖上了薄毯,目光停留在孩子安静的脸庞上,心里浮现出一种久违而奇妙的情绪。
这一整天,他们过得愉快又温暖。
而程澍,也在今天第一次真正感受到:
他,是霖霖的父亲。
——
这天,游稚回到公司。
办公室里堆满了文件,他一坐下,便开始全力处理过去几天积压的事务。
会议接踵而至,邮件一封接一封地涌入收件箱,助理站在门口,不断地汇报近期的关键项目进展。游稚一边批改文件,一边听着各部门的汇报,神色冷静,动作利落。
但在这些事务性工作的背后,有一个棘手的问题让他始终无法安心。
这件事涉及公司正在推进的一项重要商业合作。
原本,辟雍正与一家海外顶尖数据安全公司进行谈判,计划引进对方的专利加密技术,以优化医疗数据的存储与隐私保护体系。这项合作对于公司未来的技术升级至关重要,甚至可能影响整个行业的信任度与准入门槛。
然而,就在谈判即将达成的关键节点,对方突然提出了新的附加条件:希望在完成技术输出的同时,获得一定比例的股权回报。
这意味着——
一旦答应,对方不仅将拥有公司的部分股份,还可能在董事会中占据一席之地,从而对未来的技术决策拥有话语权;如果拒绝,对方则有可能立即终止谈判,转而与公司在本地的竞争对手合作。
游稚翻阅着合约草案和律师团队的初步分析意见,眉头紧蹙。
这是试探,还是有备而来?
他原以为谈判已近尾声,然而局势却在最后一刻急转直下。
屏幕上的文字渐渐模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思索。
这不是一场可以轻易下判断的交易。
如何在保障公司独立性和长期利益的前提下,寻求一个兼顾各方的平衡点,是他必须迅速拿出的解法。
他隐隐有了一个方向,但尚需更多佐证,才能最终拍板。
贸然答应或断然拒绝,都会为公司未来的发展埋下隐患。
也正因为如此,这份不确定和未完成的推演,才让他罕见地感到了一丝烦躁。
回到家后,游稚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晚饭时间,他比平时更加沉默,夹菜的动作机械,眼神不时落在餐桌上的某个角落,像是在陷入沉思。
程澍一边吃饭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游时霖坐在旁边兴致勃勃地讲述着今天和爹地一起玩的事情,游稚虽然有回应,却总是慢半拍,语气也显得心不在焉。
程澍挑了挑眉,心里略感讶异。
以他对游稚的了解,这个科研狂人再累再忙,也从不会在游时霖面前表现出情绪波动。现在这副模样,显然不是普通烦恼能解释的。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等到饭后游时霖跑去客厅看动画片,自己主动收拾碗筷的同时,才随口问道:“公司出什么事了?”
游稚原本在擦桌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他,目光微冷,透着一丝警惕。
“程澍,”他放下抹布,微微眯眼,“你想干什么?”
程澍叹了口气,神色罕见地正经:“我答应过你,不会再做让你不开心的事。”
游稚没说话,眼神依旧审慎地打量着他。
见他沉默,程澍索性继续道:“你今天连霖霖说话都没认真听,这不像你。这说明,辟雍确实遇到大麻烦了。”
游稚盯着他,良久未语。
“谈判卡住了?”程澍语气平静,却精准戳中重点。
游稚微微一愣,眼神微变:“你怎么知道?”
“你做决策时习惯沉稳分析,但今晚你的反应散乱,显然是在左右拉扯——说明这不是非黑即白的问题。”程澍耸了耸肩,“这种情况通常出现在重大利益博弈里。”
游稚微不可察地皱眉,程澍什么时候这么懂他的微表情了?
程澍擦干手,倚在厨房操作台边,语气平和:“说出来听听,我或许能帮你出个主意。”
游稚嗤笑:“你想让我听你的建议?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直接砸钱收购?”
程澍挑眉,一脸无辜:“收购当然是个方案,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方式,所以我不会这么建议。”
游稚冷哼一声。
程澍语气一转,正色道:“但如果是合作条件出了问题,我确实可以从结构上给你些建议。你不一定要用,但至少可以听听我的分析。”
游稚沉吟片刻,终于开口:“对方提出,希望在技术合作的同时获得一部分股权。”
程澍眉头轻挑,若有所思地问:“他们有过类似的操作经验?”
“有,”游稚点头,“但这次条件比以往苛刻得多。”
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