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雷达声一直在滴滴的响。

荀泽昨晚很晚才睡，他先是把闹钟关了，继续睡了一会儿，又猛地起身。

一看闹钟，6:45！

我靠！

要迟到了！

今天还是张老头的早读！

他掀开被子就往厕所冲，拿着牙膏挤了一大坨也不管不顾地塞嘴里了。胡乱刷了两下漱了口，抓着书包穿好鞋就往门外跑。

他朝屋子里说了声：

“我去上学了。”

等了几秒没等到有人回他，他突然想起，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好吧。

他关好门，心里给自己说了一句：一路小心。

刚进班门，早读的预备铃就响了，班里大部分学生都在打瞌睡，只有几个科代表走来走去的催作业。

“荀泽，物理作业！”荀泽刚把书包放下，余悦就闪现到自己身边了，抱着一沓作业本，荀泽都感觉她这小身板要被压垮了。

“稍等。”荀泽在书包里翻了一会儿，尴尬地说，“落在家里了。”今早出门太急，好像没把桌子上的书收会书包。

“余悦！借我一本抄一下，我大题漏了两道！ ”

“行。”余悦扔了一本给那同学，“那，那你等会和琳姐说一下吧。”荀泽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跑去催隔壁组的了。

看着余悦的身影，荀泽挺佩服的。

太忙了。

做牛做马的。

感觉就是奴隶。

难得张老头的早读没有打瞌睡，荀泽感觉自己还是比以前进步了。

早读下课没多久，还没等他去找苏琳，他就直接被叫去办公室了。

苏琳在办公桌前喝着咖啡，眯着眼。

“琳姐。”

苏琳睁开眼，看见荀泽站在旁边，连忙坐直了，“来的那么快。”

“嗯。我作业落在了家里，我明天交给您。”荀泽解释道。

苏琳抿了口咖啡，“我不是跟你说作业的事。”

“？”

“你妈妈，”苏琳犹豫地开口，“你妈妈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啊…她醒了几天了，还在住院。”荀泽如实地答。

“你妈妈昨晚打电话给我了，说是要一直住院是吗？”

“嗯。”

“荀泽，”苏琳放下咖啡，看着眼前这个没什么情绪的学生，轻轻的握了一下他的手，“如果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好吗？”

荀泽看着苏琳，垂眼答道，“好，我会的。谢谢琳姐。”

“好了没什么事了，作业的话你明天拿给我检查。”

荀泽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苏琳看着他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苏琳和宁栀是高中同学，关系算不错，不忙时会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宁栀出事之后，她一直都很担心，发消息也没回，昨晚宁栀打了个电话给她，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聊了一些往事，后来聊到了荀泽。荀泽在学校一直都是一个话比较多的学生，但最近都挺闷闷的。她把荀泽在校情况跟她说一下，宁栀知道后，苏琳可以很清晰地听见电话对面的叹息声，而后宁栀说：

“我对不起他。”

苏琳听了半天接不上话。

难受吧。

挂了电话之后，苏琳发了会儿呆。她总感觉她高中毕业是不久前的事，去参加宁栀的婚礼是不久前的事，见证荀白出生也是不久前的事。她眼中的宁栀，是勇敢的，大方的，美丽动人的，在毕业典礼穿着礼服在体育馆发表演讲的样子她忘不掉，提着淡黄色的裙摆，头上是她自己编的花环，阳光洒在她高挺的鼻子上，眼睛弯弯的笑起来，那时候她就觉得，以后和宁栀共度一生的人一定很幸福。

直到宁栀生了这场病。无可挽回的病。

世界对宁栀的恶意还是太多了。她想。

今天是周四，本来约好上课的学生零时有事请假了，谢予清难得这么清闲。

他睡到了下午三点多才起，草草的把头发扎起来给自己做点东西吃。

他买的这套公寓阳光挺好的，对面就是一所高中学校，好像是小县城的第一中学。上课下课铃总是会传到这边来，谢予清踩着拖鞋嘴里吃着香肠，看学校操场上的学生上体育课。

好像自己也好久没运动了？

想到这他点开了地图，找了一下，附近的体育公园有个游泳馆。

可以，去游泳吧。

谢予清换好衣服，拿着个包装好要带的东西就出门了。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运动，他不喜欢出汗，不喜欢出汗后衣服黏在自己身上的感觉，除了游泳。他觉得游泳能很好地发泄自己的情绪，特别是当他练一首曲子练了半天也找不到感觉的时候他就想泡在水里。以前谢予清在高中还是游泳队的，每次一去游泳馆身后就跟着一群人，申子韦说跟着他去就特别能装逼。

小县城的游泳馆不大，是露天的。也可以能是因为上班的时间，没几个人在。

他把泳裤换好，适应了一下水温就下水了。

谢予清游的是蝶泳，这是他最擅长的泳姿。泳池里的其他人都是过来泡水玩玩的，小县城没什么游泳教练，基本都是半吊子，现在看到谢予清标准的姿势都看愣了。连在躺椅上打瞌睡的救生员都直起身来看他游泳。

谢予清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正想靠在池边放松以下的时候才发现有人盯着自己。岸上的也有，水里的也有。

他有点尴尬，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看了下时间准备起身走人，有两个女生跑过冲着他激动地说，“You are so handsome ！”

“……谢谢。”谢予清甩了甩头，想把耳朵里的水甩出来，撩了一下站在额头上的头发。一头金发湿漉漉的，身上的水没有擦干，腹肌就这么一览无余的展现在面前。那俩女生还没走，只是一个劲的脸红，支支吾吾地搭话，“你会中文？可以加一个联系方式吗？”

谢予清看了看她们，周围还有人盯着他，拒绝了也不太好。他应了一声，女生赶紧拿手机扫了微信二维码，激动地握着另一个女生的手。

他简单地冲了个凉，换好衣服，点开刚加上微信的女生的聊天框，犹豫了一下，复制了申子韦朋友圈文案对着聊天框发了出去。

另一边，刚加上微信的两个女生还在纠结该怎么和金发帅哥开启话题，讨论了半天，突然收到了帅哥的信息。两个人激动的点开聊天框，凑上去看：

你想拥有有趣的灵魂吗?还在担心没有吸引人的优点吗？小提琴和钢琴值得你选择！小提琴老师温柔善良，帅气逼人，没有他接不住的话；钢琴老师混血帅哥，一个眼神就能抓住你的心。想象一下你与他们一同演奏相同的乐器，感受音乐给灵魂带来的震撼吧！还在等什么？赶紧报名吧！地址：a县c镇大安路124号联系电话：66668888

两个女生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帅哥又发了条信息：

需要学琴找我，不闲聊。

从游泳馆去停车场的一路上谢予清不知道又被盯了多少次，他被看得有点烦躁，虽说以前在国内上学的时候也是如此，但在国外生活了几年，突然又被盯着看，浑身不舒服。

啧，早知道戴顶帽子出门了。

他把车开出了体育馆，准备回家。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在车窗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上次在他面前摔了跤的男生。

那男生带着耳机，两手抓着共享单车的车把手，背着黑色的书包，书包上挂着个蜡笔小新。应该是比较早挂上去的了，蜡笔小新的衣服上有点破损。

在这个角度谢予清只能看到一点点侧脸，那男生微微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露出的嘴角唇色淡淡的，让谢予清联想到了昨天看到的小虎牙。

昨天扶他起来之后看到自己好像没什么反应？

他是不是用中文和自己道谢的？

一般人开头和自己说话不都是英文吗？

谢予清继续盯着他。

右侧的脖子上有颗小痣，被碎发挡着，若隐若现。

还有……

谢予清猛地回神，自己在干什么！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去观察一个人了，谢予清把头发拆了又扎了起来，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节奏。

想到车窗外的那个男生带着耳机。

在听什么呢？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又转到那男生的身上，脑子里的谱子掉线了，手指停了下来，继续看窗外的人。

谢予清感觉有一种很久没有的情绪又要上线了。

高高瘦瘦的，看起来不太爱说话。

骑着车也不知道要去哪。

要不跟过去看看？谢予清想。但感觉有点像跟踪狂。

自己都偷看那么久了，装什么好人。

跟一下吧。

长达一分钟的红灯终于结束了，谢予清踩了油门，跟着前面的人向右左转。

谢予清一路跟到了大安街的尽头，还在车内就听到了乐队的声音。

男生把单车放好，进了一家店。谢予清也下了车，看了看那家店，从外表看就知道是酒吧。

一个酒吧还叫211呢，为什么不叫985？

好奇为什么那男生要来酒吧，谢予清推开了那道玻璃门。

这个叫211的酒吧不是很大，大概就只有6、7张桌子，几间包厢，还有一个吧台。在小小的店里还搭了个舞台，乐队的人站在上面表演显得十分拥挤，他感觉吉他手唱歌的幅度再大点就能把贝斯手挤下去。

店里的人都热火朝天的聊着天，感觉都是这里附近的街坊小邻居。

不是色情酒吧就好，他松了口气。开始在人群中找那个男生。

荀泽还是在吧台等着顾以禾下班，今天来得比较早，距离结束还有半个小时，他在脑子里过了过今天老师讲的数学题。正想到一半时，就看到一撮金毛从人群中向自己走来。

Eric？

Eric在这里？

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Eric就走到了自己的面前说了句，“hi，好巧。”

荀泽向他点点头，“好巧。”

那当然巧了，我跟了你一路了。谢予清看他呆呆的反应，嘴角悄悄地上扬了一下，“我叫谢予清。上次摔跤有受伤吗？”

荀泽摇了摇头，心里记下了谢予清的名字，也跟着介绍，“我叫荀泽。”

“高中生？”

“嗯。”荀泽答，想到自己身在酒吧，解释道，”我等我朋友下班。”

“这样啊。”谢予清把掉出来的碎发别在耳后，荀泽看着台上的乐队表演，酒吧的灯光给荀泽的脸打下一片阴影。

谢予清发现他一只耳朵还戴着耳机，问道，“你在听什么？”

荀泽愣了一下，看到谢予清盯着自己的右耳，伸手摘下那只耳机，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在听钢琴曲。Eric弹的。

他其实很想说，但是又有点不敢说。其实谢予清刚才站在他面前和他说话他已经很激动了，内心波涛汹涌的，脑子都要掉线了。

自己听了九年的钢琴曲的演奏者就在自己面前，陪着他每个下午，每个雨天，他感觉有很多话想跟谢予清说，想和他说谢谢，想和他说很喜欢他弹奏的音乐。

说这些的话，谢予清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奇怪？

一个不认识的人，莫名其妙的说那么多。

荀泽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乱想了，他皱了皱眉。

歌单本身是比较隐私的东西，谢予清看他半天没说话，不想让他为难，刚想说没事只是随便问问，荀泽就开了口，“我在听你弹的钢琴曲。”

？

这下轮到谢予清懵了。

听自己弹的钢琴曲？这个答案有点太出人意外了。

“你的微博昵称是Eric吗？我一直都有在听他弹的曲子。”荀泽说话的语速很快，像是怕被打断一样“我记得他是中法混血，金发碧眼，上次兰姨说你也是混血儿，从法国回来开店。”

“对，我是有微博，但很久没上线了。”谢予清还是很震惊，“你是我粉丝？”

“关注很久了。”荀泽没正面回答，又补充了一句，“我很喜欢你的演奏。”

虽然荀泽语气很平淡，脸上没有很大的表情波动，但是他知道荀泽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