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体育课,朱旭东让李抒音把月考的答题卡拿到办公室。
她的作文将作为优秀作文放到作文汇编里去。
朱旭东指着电脑,让她自己把作文敲成电子档。
因为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没有老师。
李抒音敲完,伸了下腰,突然看见桌边的月考排名表。
全年级的。
理科第一名是柯云珈,前面的基本都是理奥班的学生,向后翻翻还有许多认识的人名字间歇出现。
她又去翻文科的排名,意外看到吴孜暖进入了前一百。
李抒音把材料放回去,关上电脑下楼。
一楼有美术班的画室。
她在最后一层楼梯上和里面的张美夕对视上。
李抒音缓慢迈下楼梯,张美夕已经从里面男生的腿上下来了。
她走出来,看到李抒音的眼神,漫不经心地轻笑。
“不要用这种堕落的眼神看着我。”她整个人施红抹紫,很是美艳。
李抒音目光一低,“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她迈开步子。
“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张美夕的声音在身后有些急切。
李抒音停下步子,没有回头。
张美夕平缓语气,又重复了一遍:“李抒音,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的,我们想走出困境——但那太难了。”
李抒音回到教室,已经差不多快下课了,她就没有去操场。
她刚坐下没多久,杨沥深就回来了。
“你回来这么早?”
“没事我就回来了。”
杨沥深还是一身白色羽绒服,李抒音发现他特别偏爱白色。
“正好你回来了,英语作文交一下。”
杨沥深坐下,从桌洞里拿出夹好的一摞纸,抽出最上面的给她。
李抒音接过去,看到那一摞纸,促狭道:“呀,杨大学神把答题纸和作业夹在一起呢?”
“你要来管我吗?”杨沥深淡笑,“我是任凭组长吩咐的。”
“好啊!”李抒音爽快应声,她凑近一些,说:“那你就多折几只蜻蜓吧!”
杨沥深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你真的要吗?”
“你不是‘任凭组长吩咐’的吗?难道你要反悔?”
“当然不是。”
像是证明自己信守承诺,杨沥深当下就折了一只纸蜻蜓出来。
李抒音捏着这只蜻蜓,冲他摇了摇,点评道:“嗯,技术更加精湛了。”
今天已经是一年的年末,过两天就是元旦了,所以学校把元旦晚会安排在了今晚。
唐梦早早就在聪明兔买了零食,她抓了几颗糖给李抒音:“快装起来,等到体育馆的时候吃,不然坐在那几个小时好无聊啊!”
她又散了一些给同学,最后才哼了一声,塞给刘景一几颗,很不情愿的样子。
刘景一嘿嘿一笑:“谢谢唐梦姐姐!”
唐梦轻打了他几下。
年级整理队伍向体育馆出发,李抒音又落单下来,杨沥深仍旧陪着她慢慢地走着。
他走在路的外侧,手插兜,很散漫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风的缘故,李抒音觉得他的方向有一种清冽的香气。
她莫名想到曾经看到的一篇文章,不由一笑。
杨沥深看过来,问她:“笑什么?”
“想我曾经不知道在哪看到一篇文章。”
他看着她,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说是社会心理学认为人类是靠气味来吸引别人的,而检测气味是靠基因中的某个元素,这个元素可以检测出自己喜欢的味道,所以文章结论是:你喜欢谁这件事本身,是由你的基因决定的。”
李抒音看了他一眼,接着说:
“而这种基因选择也是双向性的,换言之,当一个人完全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另一个人必定无可避免地爱上他。”
她声音变得轻柔:“用个浪漫的说法,就是‘爱会让每一个被爱的人无可豁免地也要去爱’。”
冷风让人有些脸僵。
杨沥深毫无预兆地握住她的手,有些凉。
他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要把温度传递过去。
李抒音并没有躲。
两人沉默地向前走着。
“你也会爱上我。”他声音很笃定。
爱上他?
李抒音一笑:“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到了体育馆,杨沥深轻推着她的背,让她走在前面。
因为掉队太多,馆里的人都坐定了。
门口的一个老师指着后排的空位,让他们抓紧坐下来。
观众席的灯很快熄灭了。
后面有老师的谈笑声:“这是今年最后一场活动了吧!”
“奇怪,活动每年都差不多,可就是看不腻呢。”
杨沥深抓住她的手,“很快就是2015年了,你有什么新年愿望?”
李抒音勾住他的手指,“愿望说多了,就不灵了。”
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说出了愿望:“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能平安。”
在新年的开始,李宜勇和陈丽柔总算“各还本道”了。
李抒音按理本该松一口气,可内心却有些沉闷,在她并没有被问那个经典的问题——是要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李宜勇和陈丽柔虽然生活了十几年才发现性格的不合,但在她的教育问题上出奇地一致,就是放养。
李抒音仍然上学放学回到原本的房子里,父亲李宜勇却搬出去了,母亲也开始找了份工作,一切的改变似乎都在向好。
李抒音从楼上下来,衡啸云正跨着他的赛车在楼下。
李抒音稀奇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哥来等你一起去学校啊。”
衡啸云头顶还有几根翘起的头发,他将一袋早点递过来。
冬天的路上有些冰冻,李抒音就步行去学校。
衡啸云推着车和她一起走着。
“我听说舅舅和舅妈离婚了。”衡啸云难得正经。
李抒音点头:“是啊。”
“哎呀,没事,反正你快成年了,到时候哥罩着你!”
李抒音笑起来:“哥,我真没事。”
她看着前面行色匆匆的行人,说:“如果离婚了能让他们都开心,那说明这个婚姻确实没有存续下去的必要。”李抒音顿了一下,说:“又何必在一起互相折磨。”
衡啸云仰头长舒一口气:“抒音,没必要事事这么理性的,会很累。”
两人走到校门口,易敬森骑着车一溜烟地停在他们面前。
“巧啊!”他跨下车,和他们一起走进去。
“哎,我和你们说,你猜前几天我在半杯茶看到谁了?”易敬森压低声音,“柯云珈。”
“这小子平时闷不悄声的,背后狂刷题,我和你们说,那卷子有这么厚。”易敬森夸张地比划了一下。
衡啸云呲了他一下,“你小子,自己菜,还不许别人用功了?”
“我什么时候不许了?”易敬森委屈,“再说了,我哪有很菜?”
“好了好了。”李抒音转头说:“易敬森,我正好有事想问你呢。”
“啥事需要我来给你解答?”易敬森一脸警惕。
“到教室再说。”
李抒音把易敬森拽到教师楼的楼梯,那儿空旷得很。
她问起那天晚上曾子晗的话。
“曾子晗这个龟儿子!”易敬森骂了一声,看着面前的李抒音,“是,他说的也不算错。”
易敬森撸了下头发:“他妈妈当时查出了癌症,但是要很多钱,他爸嘛,哪里有那么多钱,到了后期实在没办法,就......挪了钱,他妈妈,祝宁阿姨多聪明一人啊,一下就明白他爸到底是犯了错,她心里过不去,不想真的这笔钱花在自己身上.......后来就自尽了,杨沥深去医院发现的。”
“我想祝宁阿姨也是想保杨叔叔的。”易敬森皱着眉头,“她想让他把钱还回去,可是还没来得及,杨叔叔已经被人举报了......案子判得很快,七年。”
李抒音全程安静地听着,不由问道:“七年?”
“官场上,多的是捧高踩低的人,七年对于杨叔叔这样的人,当然是很重了。”易敬森外套松散地套着,抹了下脸。
这就像一个无解的命题,倘若没有这笔钱,祝宁活不成,可有了这笔钱,祝宁也没有活下去,杨青云的生命里已经注定会失去祝宁。
而杨沥深,是曾被命运选择,后来又被命运抛弃的人。
“那他平时就自己一个人?”
“他还有个姑姑嘛,就是上次来的那个,他姑姑之前就想让他去南京,他又不愿意。”易敬森摇头叹气道:“要我说,洪中哪有南京那边的学校好嘛,待着真是能气死个人。”
二楼的走廊上趴着许多人,李抒音和易敬森走回去。
易敬森被拉入男生堆里,不一会儿后面爆发出热闹的起哄声。
李抒音没有回头,兀自摇头笑了笑。
为这样朝气而没有烦忧的时刻,为这样热血而纯粹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