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课间的整顿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这场战火烧了整整两周多，还殃及到每天上晚自习前的自由活动时间。久而久之，大家便从初始的兴奋，逐渐过渡到麻木处之。

等到能重新掌握失去的自由时间，学生们才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校园里的花随时令绽放，悄无声息地轮换。不论什么时候，色彩都不会单调。

冷淡的艾草味和浓郁的栀子花香混合，在空中盘旋游移。

“啊啾——”一个喷嚏就昏天黑地。解宬抬起头，看向旁边揉鼻子的林心妤，朝教室走去。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多了口罩和卫生纸。“忘带口罩了吧？给。”解宬递给对方。

林心妤如获大释：“救命恩人呜呜呜。”

她戴好口罩，作抹泪状。近日突然升温，简直像把人架在火上烤。林心妤很不幸被中伤，得了热伤风。要不是早上起晚了，她本应该把口罩装进书包里。

“哥，晚上记得提醒我带口罩，拜托拜托。”林心妤向陈树求救。陈树正仔细观察艾草香囊，闻言回道：“没问题，包我身上。”

七个香囊静静躺在手里，上面绣着小粽子。每个粽子的长相都不同，是陈树妈妈为七个人量身定制的。比如属于林翊飏的那只香囊，绣着在太阳下漫步的粽子。而代表安锜的粽子，额头上系着“加油”的发带。

因为被塞了太多内容物，每只香囊都鼓鼓囊囊的，针脚也排列整齐。拿在手上把玩，手感很好。由于陈树妈妈坚持要给大家送去惊喜，所以，就连陈树和林心妤也是第一次得以看见礼物的全貌。

几个人聚在走廊角落，颇有种进行秘密交易的氛围。

“好可爱！谢谢！”唐沁双眼放光，目不转睛地侍弄自己的香囊。解宬戳戳柔软的布料，看向陈树：“阿姨肯定花了不少心思，辛苦了。”

“没事，我妈说了，她自己也很开心。”陈树把手指套进挂绳，微微使力。香囊腾空跃起，在空中转圈。

见状，林心妤扑过去解救香囊。陈树把东西抓在手里，只略一抬胳膊，林心妤就够不到目标。她哼了声，走到安锜旁边，不再搭理陈树。

“下次见到我妈，如果你们当面说，她会更高兴的。”陈树说。

几人纷纷点头。习惯了兄妹间打打闹闹的相处方式，大家低声笑起来。唐沁伸手摆弄缀着的铃铛，视线扫过一圈，问：“奇怪，为什么只有我们几个有铃铛？”

许周和林翊飏同时抬头，眼神里充满和唐沁一样的疑惑。陈树拼命忍住上扬的嘴角，正色道：“这个嘛——我妈说了，你们几个老是丢三落四的。安上铃铛，有声音之后，东西就不容易丢了。”

林心妤用肩碰了下唐沁，安锜则是吹了声口哨。解宬背过身，但颤抖的身体还是出卖了他。达到目的，陈树把香囊收好，大手一挥，把林翊飏和许周揽进怀中：“怎么样？我妈可是很重视的哦。”

许周侧身躲开，林翊飏停在原地没有动作。被点名的三个人视线交汇，从对方眼神中读出千言万语。

唐沁双手捧着香囊，贴在心口，欲哭无泪：她这张嘴啊……

“我们把东西放回教室吧，该集合了。”解宬转移话题。“对对对，差点忘了。我还要先去办公室找付老师。”

许周猛然想起，和同伴们打完招呼后快步走进教室，随即像陀螺般又转去办公室。

周日是端午节。为了让大家放松心情，也是为了以更昂扬的姿态迎接期末统考，学校在食堂举办包粽子的体验活动，为期两天，周五加周六。

各班错时参与，每人包两个。原本学校只给每人分配了一个，不过，考虑到高三马上要进行高考。因此，很遗憾，高三年级不在被邀请之列。作为补偿，学校给高三学生直接发了熟粽子和皮蛋。

有吃的在手，还多出一天假期，怎么想也是笔不亏的买卖。所以，在周五这天，高三学生们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美滋滋地回家休息。至于包粽子什么的，在家里也能做，就让高一高二的呆在学校里参加完活动后，继续上课吧。

这是羡慕嫉妒，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高一高二的学生们对此不屑一顾。

上午第三节课，刚好轮到高一10班到13班去食堂。下课后，一楼的学生们在各班教室外集合。

解宬七人趁此机会分完礼物，然后回归自己班级队伍。

雪白的米粒被巨大的盆子盛着，一捆捆箬叶被安置在桌上。空气中飘着的淡淡香味，让人平静下来的同时，唤醒了解宬肚子里的馋虫。

包粽子这件事，其实也是熟能生巧。但对不少人来说，这是第一次上手。各种情况时有发生，让人哭笑不得。

食堂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有人捆粽子捆到一半，米从尾端漏了出去；有人好不容易大功告成，却发现轻轻一扯，粽子就散开来。

解宬被困在缠粽子的步骤。他向别人求助过，自己也摸索了有一会儿，始终不得要领。他甚至怀疑自己连大门都没能碰到。

唉。解宬在心里叹气。他一个厨艺还不错的人，竟然被区区绑线这种小事难住。事到如今，他也没心情再陶醉于粽叶的清香中。

安锜和许周站在他身边，同样还在奋战。许周的粽子虽奇形怪状，但勉强还算立体。安锜索性直接做成了平面三角形。

“解宬，你包得真不错，比我强多了。”安锜惊叹。解宬低头看了下手里的丑东西，眼皮开始跳：“……也没有啦。你的有棱有角，蝴蝶结也打得利落。”

安锜点头：“我也觉得。虽然是2d的，但长得不错，很特别，一看就是我的。”

许周在旁边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安锜也不多说什么，凑到许周跟前眨眼：“慢慢做吧，手工许，期待你的大作。”

说完，她故意看看许周的粽子，跟解宬道别后，去找唐沁和林心妤。

解宬把自己的粽子和许周的碰了下：“难兄难弟，一起加油吧。”

许周艰难地用手臂推推眼镜，扯出抹苦笑。“林翊飏？你做完了？”他看到站在解宬身后的林翊飏，点头问好。

林翊飏朝他们挥手：“是，这不得空了来找你们。”

许周一眼就看到了林翊飏手上拿的粽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是你做的？没想到啊！”

红色的细线包裹住粽身，缠得严实又不显凌乱，可以看出是思考过然后才下手。粽子的大小正好，形状虽然达不到拿出去卖的标准，但也算是矮个子里充高个了。

被解宬和许周以崇拜的眼神盯着，林翊飏有些不好意思。他往右侧身，对上解宬的视线，耳根开始变烫。“要不我来帮忙？”

“别。”许周端正姿态，“我要斗争到底，我就不信了。你们不用管我。”

他一头扎进自己的设计里。解宬向林翊飏展示自己的“杰作”，真诚地说：“来帮我吧。”

林翊飏欣然应下。解宬用手肘把衣服往上撩：“你在我裤子口袋里拿个塑料袋吧，把粽子装进去。”

于是，林翊飏深吸口气，飞快地拿出口袋装好东西，速战速决，一气呵成。解宬看着对方熟透的耳朵，心生疑惑：这也不热啊。

正相反，头顶风扇，解宬他们所处的位置很凉快。虽比不上空调的制冷效果，但也不会让人热到难以忍受。

解宬问林翊飏：“你还好吗？没什么问题吧？”

“嗯？”林翊飏接过解宬的粽子，正在仔细检查。突然收到关心，让他有些云里雾里。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是误会了。“没事，刚才走得急，歇会儿就好。”

他用手背碰碰发烫的耳朵，冲解宬笑道。“你把线从这里穿过去，然后压在下面，再转一圈。”

解宬听着林翊飏的指导，开始动作。他磕磕绊绊的，经常把自己的手指绕进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绑得很松散。明明每一步都没出错。

没办法，解宬败下阵来。他把手伸到林翊飏跟前：“林老师，还是不行，怎么办？”

下一秒，他的手被拢住。解宬听见对方安慰自己：“没关系，跟着我，一步步地慢慢来。”

或许因为手越大越好操作，解宬发现林翊飏做起来显得格外容易。他看见自己的手被牵引，游离着，不断翻出花。

无意之间，解宬的手指僵硬许多，几乎只有林翊飏在操作。那人的手指不时掠过他的肌肤，牵出一阵阵痒意。解宬的手指蜷缩起来，手背却因为动作，和对方的手心贴合得更紧密。热度传递过来，解宬感觉自己正在出汗。

凉风顺着衣领钻进去，解宬不禁打了个冷颤。

“怎么了？”林翊飏停下动作。解宬摇头：“没事，我们继续吧。”林翊飏松手道：“已经好了。”

嗯？解宬低头，这才发现他刚才走神了。

一枚小小的粽子成型。林翊飏拿纸擦手：“剩下的你自己来吧，我去洗手。期待出师，解宬同学。”

解宬把完成的作品放好，开始做另一个。他站在原地，越吹风越热。可能人太多，一直呆在这里，有些闷闷的，喘不过气。

解宬舔舔发干的嘴唇，很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