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今跃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和她对视着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他知道这是他的命运，但不代表他就愿意这么接受，他很快整理语言：“蓁蓁...蓁蓁，为什么？是因为昨天的事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个时候会那样，我知道我不应该无缘无故怀疑你和徐灼...”

哦，徐灼。林蓁想起这个关键人物。

她眯起眼睛笑了：“和徐灼无关啊。就算没有徐灼，我们也还是会分手的。”

“为什么”三个字梗在他的喉咙里，而祁今跃知道他没必要再问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拉住了林蓁的手，说出的话比动作还要轻。

“我会改的呀。”

我不会再这样随便怀疑你，我也不会...

祁今跃说不出口了。

他握着林蓁的手，把头低下，脸埋在她的手心。

林蓁看着他的头顶，出神道：“祁今跃，你知道我父母是做什么的吗？”

她知道她没有任何必要把自己的事告诉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前男友的人，但或许是因为要分手了，也可能是因为生病，她好想说点什么。

“什么？”祁今跃猛然抬头，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线生机。

“我妈妈是幼儿园老师，我爸是警察。”林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以前。”

以前？那现在呢？

“后来我妈妈死了。”林蓁的思绪好像又飘回了小时候，“我爸有了新的家庭，没有再管过我和我姐了。”

林蓁其实很讨厌描述这些。

初中到高中的六年，所有填家庭信息的表格、所有需要家长出席的会议，她总是要面对这些疑问。

而她的小学、初中及高中都是在一个片区上的，因此大部分人也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而后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林蓁。

林蓁不想总是让人觉得自己可怜，她觉得这样很可悲，所以她从来不主动告诉别人自己家里的事情。

果不其然，祁今跃也用她再熟悉不过的目光看着她：“对不起蓁蓁，我不知道...”

林蓁有些后悔告诉他了。

她垂下眼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我想说的就这么多，就是我们不合适而已。”林蓁看向他，“所以我们分手吧。”

“我也应该要跟你说对不起。”她说。

这么多年的经历已经让林蓁再也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爱某个人的体验中了，而祁今跃却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来充实他本就幸福美满的生活。

林蓁觉得这好残忍，但这也不是祁今跃的错。

“一定会有更喜欢你的人。”她努力措辞，想给两个人都留下一些体面，“我们就这样吧。”

为了报答祁今跃的挺身而出，她答应了他的交往邀请，但林蓁知道祁今跃比起男朋友，更适配做她的朋友，就像她曾经以为的幻想伙伴一样。

小朋友们长大了，小时候的幻想伙伴也会离开的。而祁今跃的离开是她早就预设好的。

作为伙伴，他仗义、无畏，不计后果为林蓁挺身而出。

作为男友，他却多疑、粗心，一把伞下也让林蓁湿透。

但他不合格，林蓁作为女友，又给予了多少应该付出的呢？

她问心有愧，所以只能两两抵消了。

“祁今跃，我要回学校了。”她说，“再见。”

林蓁站了起来，而祁今跃还拉着她的右手。

“我送你到门口吧。”他说。

林蓁没有拒绝。

她的脸色始终苍白，即使衣服和裤子都很宽大但仍然能透出她的消瘦。

祁今跃也一直在想，林蓁明明那么爱吃东西，也那么能吃，为什么还会这么瘦呢？

今天他终于知道答案，大概和她的小时候脱不开关系。

从人工湖走到校门口的这段时间，林蓁始终没有说话，她很认真地在欣赏梧科大的景色。

“蓁蓁。”祁今跃站定，“我们还是朋友吧？”

林蓁和他对视了一会，勾起了一个笑容。

她们已经错过当朋友的最好时机了。

“没有人会想和前任做朋友的。”她轻声说，“尤其是根本不想分手的前任。”

祁今跃眨了眨眼睛，委屈得像一只大狗：“那我以后还能去彼得兔吗？”

林蓁的笑容更灿烂了：“你的腿又不长在我身上，为什么要问我？”

她想以轻松的姿态结束这段关系，却没想到面前的人在这句玩笑下渐渐崩溃了。

林蓁有些呆滞地看着他流泪的样子。

哭了一会之后他仍然低着头，闷着声音：“蓁蓁，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感冒还没好记得买药吃。”

“还有就是，我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个适合你的人。”

林蓁的笑容因为这句话淡去了。

她不相信有适合她的人，也不需要这个人。

“祁今跃，我走了，再见。”

她很快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

林蓁突然好想喝一杯热腾腾的奶茶，在这个依旧闷热的夏夜里。

后街的奶茶店很多，林蓁拿出手机在宿舍群里问有没有人想喝，谈凝说想喝一点点，所以林蓁就去了一点点。

店员们在做外卖单，林蓁自己扫码下单，但在选好奶茶后她并没有马上下单，而是拿着手机回头，径直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人面前。

“喝吗？我请你。”林蓁把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就当是替祁今跃跟你道歉。”

徐灼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身体快大脑一步，已经接过了手机。

林蓁看到他嘴巴动了动，觉得有点好笑：“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

徐灼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表示默认。

“我还想问问你在学校里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和祁今跃。”林蓁语气淡然，用手指了指手机，“快选。”

林蓁从祁今跃刚刚的一句“你记得买药吃”已经能确定让曾欣芮点外卖和药的人不是他了，那就只可能是徐灼。

徐灼随便点了一个看起来不是很甜的奶茶，把手机还了回去。

林蓁下单，没有再说什么。

徐灼却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林蓁发现的，也不知道林蓁为什么突然要请他喝奶茶。

“我和祁今跃分手了。”林蓁突然开口。

她看着徐灼的脸，看出他下意识展现出的惊讶。

“谢谢你的外卖，还有药。”林蓁说，“不过我和祁今跃分手了，我和你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

林蓁和他对视着，眼里毫无波澜。

徐灼不知道自己应该露出什么表情才显得问心无愧，毕竟林蓁已经知道东西是他送的了。

他相信林蓁一定知道为什么，但是她不想拆穿他的心思。

再往下说，她就要承担和徐灼产生羁绊的风险。

片刻后，徐灼轻轻点了点头，淡声道：“不用谢。”

他和林蓁并肩站到了奶茶店门口等待着叫号，在这过程中林蓁始终垂着眼睛看着地面，或许是因为太累了，又或许是因为感冒太难受。

而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徐灼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她。

她不再是舍友的女友，不再是任何人的女友。

徐灼在知道她和祁今跃分手之后感到如释重负，却又有一丝莫名的抱歉。

他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旁边的人是林蓁，而他却实在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看着她干净的侧脸，徐灼轻声问道：“你们分手，和我有关系吗？”

路以齐要是在这里怕是眼睛都要瞪出来，这样的语气和话语居然也会出自徐灼。

林蓁也有些意外，意外于他会这样直白。

“当然不是。”她敷衍地笑了下，“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徐灼没再追问，只是仍然看着她。

今天晚上的风有些大，林蓁的头发在散步的时候被吹得乱糟糟的，她随手顺了两下，实际上还是很乱。

徐灼想起他几次当电灯泡的时候，都能看到祁今跃抬手，或轻或重地摸着林蓁的头。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轻轻动了动，在鼓起勇气要抬起来之前，林蓁迈出了自己的脚步。

“A56，打包还是现喝？”

“打包，麻烦帮我分开装可以吗？”林蓁指了指徐灼点的那一杯，“这杯单独打包。”

她拎着一大一小的两个袋子回到了徐灼身边，把单独的那一杯递给他。

徐灼从她的手里接过，触碰到她微凉的手指。

明明他在这之前也已经和她互动过很多次了，却还是有些不安。

“那我就先走了。”林蓁抬起头，一下就撞到他的眼神里。

她却在这时候想起晚上广播里最后一首歌的其中一句歌词。

“当我抬起头

你正看向我”

她莫名地和徐灼对视了一会，听到后者开口说话才回过神来。

“我送你到侧门吧。”他说。

林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就到这里吧。就让她和他们到这里就够了。

徐灼或许是无辜的，但林蓁却也不想给他任何希望，更不想再多伤害一个人。

她转身就走，手腕却又一次被扣住。

林蓁下意识地回头，视线落在她们触碰在一起的地方。

她有些想叹气了。

徐灼紧紧盯着她，手也没有放开。

林蓁听到他低声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给我拿的那瓶乌龙茶，是你爱喝的吗？”

林蓁没想到他问的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

那杯引起争端的乌龙茶，又被放回她身边的乌龙茶，最后放在她的背包里，跟着她回到宿舍的乌龙茶。

就算是这样，也只是一瓶随处可见的乌龙茶而已。

徐灼看到面前的女生和自己对视着，而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只小小的蝴蝶轻轻振动翅膀就可以引起另一片大洲上的风暴。

徐灼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小小风暴也在酝酿着。

而那只蝴蝶现在就在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