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和妹妹重逢，他不能离开妹妹。
萧煜急了，他使劲挣地两下腰肢，朝妹妹喊：
“等一等！萧瑶！带我一起走。”
沈清羽突然惊呼出声。
随即腰间的铁剑不见了。
原来是铁剑把他的腰勒出血了。
可他根本不在意，急切地往前跑。
好在萧瑶停下了。
就站在光圈尽头等他。
萧煜大喜，踏出一步，不料沈清羽竟然抱住了他的腰。
沈清羽大声道：“师傅，别去！”
萧煜推不动他，顿时恼了，大声骂道：“混账，给本座滚远些！”
沈清羽哭了，流着泪说：“师傅，萧瑶姐姐已经死了，你别去，那里不是归宿啊......”
萧煜看沈清羽不信，只好哄他：“你先松开，先松开行不行？我不去啊，我就是看看。”
沈清羽好像信了，慢慢松开抱他的手。
萧煜心中一喜，猛地推开他，掉头就跑。
谁料沈清羽去而复返，猛的扑过来又把他的腰抱紧了。
萧煜脑子要炸了，拨开他一脚踹中他的胸口，“你再动我一下！”
沈清羽摔了个仰躺，头“咚”地一声敲在地上。
脸一扭，猛的从嘴里喷出好多的深红色的血，像泉眼一样，顺着侧脸淌下去。
萧煜吓了一大跳，赶紧扶他起来，“怎么了？怎么突然吐出来这么多血？”
沈清羽脸色煞白的抬眼望天，一张嘴就涌出满口的血，断断续续道：
“师傅......这是结界，不是真的......我们回去吧......”
萧煜闻言泪流满面，他抬头看了看仙境。
这里云雾缥缈祥和安宁，妹妹在不远处朝他微笑。
他说：“沈清羽，我不走，我送你出去。”
沈清羽闻言紧紧抓住他的衣领子，素白的一只手青筋暴起，似乎要把他的衣服拧碎：
“回去。回去！在这里你会死的。”
萧煜见他油盐不进，不想再管，使出全身力气掰开他的手指头，把他放开，站起来后退了好几步，冷冷地看他一会，才道：
“你不走，那就在这等死吧。”
他说罢，就往妹妹那儿走。
哪知沈清羽竟然拔剑冲向妹妹，大声地咒骂道：“妖女！竟然勾引我师傅！”
眼看沈清羽要杀妹妹，萧煜大叫一声，不由分说挡在沈清羽面前。
沈清羽不会用剑，而且这是刚才那柄邪剑，一剑就刺中他的胸口。
胸前的衣服被刺破，像花开一样，迅速染出一片墨迹。
沈清羽架剑的动作顿住了，惊慌地看着他，“师......师傅......”
萧煜一把打落沈清羽的剑，朝他的脸颊狠狠捶了一拳，喊叫道：“你干什么？！”
沈清羽被捶了个趔趄，脸很快肿起来一块，他捂着脸站稳身，急切地拉住他的手，“你受伤了，我带你出去。”
沈清羽不由分说拉他走。
萧煜彻底怒了，猛的甩开他的手，瞪着他几乎要把眼珠瞪出来。
“为什么要我回去？！回去有什么好的？！”
“留在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给我滚。”
沈清羽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指着妹妹道：
“外面不好，这里就好了？萧瑶姐姐早就化成灰了，这就是个冒牌货！”
“那又怎么样，起码在这里，我不用害怕别人把我扔到山里，不用怕被人威胁我，也不用陪着你拜什么狗屁师傅！”
萧煜指着上天说：“这世道我早就不想带下去了。”
“不过就是无聊的日复一日！”
沈清羽眸中含泪，嗓音带着哭腔，“我们一起救的那个婴儿，难道你是心血来潮想做好人吗？救了他，你不高兴吗？”
萧煜低着头，指着后边大口喘气，“滚，你给我滚出这里。”
沈清羽：“师傅，你还不愿意醒过来吗？”
“萧瑶姐姐难道希望她拼命救下来的哥哥，死在这个没有人烟只有孤鬼的地方吗？”
“死又怎么样？”萧煜恶狠狠地看着他，吼道：
“有谁会在意吗？！”
“我在意啊。”
“你胡说！”萧煜几乎浑身抽搐，崩溃大喊：“你！你原先也在骗我！”
沈清羽哭着，一张脸涨得通红，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骗你......我后悔了......”
萧煜气息不稳地狠命吸气，眼前发晕，倒退两步躲远。
他要妹妹，他只要妹妹。
别的什么都不要。
他跌跌撞撞的向妹妹跑去。
光圈好像近了些。
妹妹朝他招手，说：“哥哥，我带你一起走。”
虽然明知死路无回，萧煜还是笑着奔向她。
可一串人影比他还快，风一般冲过去，卷的他发尾乱飞。
他眼睁睁看着沈清羽撞进那团光圈，一大串的血飞溅而出，在地上淌地四处都是。
他站停，看着那团血，好大一团，朝他涌来，沾红了他的鞋子。
四周光影瞬间变化，白昼转而成为黑夜，云雾变成交缠密结的藤蔓。
一面剑墙立在面前，锋利的剑尖折射出如日的银白光芒。
原来那光圈，是剑墙。
沈清羽躺在脚边，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拽住他的裤子，神志不清道：“回来......回来......”
他看着沈清羽，汗毛竖起，掌心黏黏的全是汗水，身体开始难以自持地颤抖。
他恐惧地看着沈清羽，慌张无措地给他疗伤，崩溃道：
“你是疯了吗？你不怕死吗？”
沈清羽说：“回来......回来......”
萧煜哽咽难言，法力不要命一样往沈清羽的身体里灌。
好一会儿后，沈清羽的眼神清明了半分。
萧煜大喜过望，抱起他的身体就往禁地外冲。
沈清羽在他怀里发颤，低低地说：“师......师傅，我好冷。”
萧煜抱地更紧了些，“别怕，很快我们就出去了。都是小伤，很好治的。”
沈清羽又开始迷糊了，眼睛几乎是用尽全力睁着。
“师傅，我不是故意骗你的。若我能活，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萧煜：“可以，你活了我就原谅你......不对不对...我没怪你。我只是气我自己。你别死。”
沈清羽气若游丝，说出来的话就要听不见了，“师傅，这几日相处......我已经......你是不同的......”
萧煜哭着说：“我知道。我知道。”
沈清羽闭眼，“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
沈清羽忽然释怀地笑了，摇头说：“你不知道，以前你就不知道......”
萧煜不知道自己应该知道什么。禁地外大师兄依然守着，带着他们看了大夫。
一直忙活到半夜，萧煜坐在地板上，看着裤脚往下坠的血滴。
和当年在天池山的石板台阶上的血滴多么像。
大师兄走来，告诉他：“沈清羽的情况很不好，你们在里面做了什么？”
萧煜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发呆地看着不远处一片花草。脑子热热的嗡嗡响，什么都听不进去。
大师兄便又道：“禁地是你亲手建的。如果这次沈清羽死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关回寒水监狱，你的下半辈子，就在里面赎罪吧！”
萧煜听到寒水监狱才意识回笼，他慢慢把自己抱紧，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医修突然闯出门，大声喊：“谁是病人的师傅？！快来，病人要见你！”
萧煜如梦初醒，爬起来进了屋子。
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沈清羽躺在床上，一张脸连着嘴唇没有半点颜色。
见到他，沈清羽放在被子外，缠满绷带的手一直伸向他。
他赶紧握住沈清羽的手，哽咽道：“我来了。”
“师傅。我拼了命要醒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沈清羽眼皮眨地很慢，看起来很疲惫，但还是坚持和他说：
“这个世界，还是很好，你要多多晒太阳，看看花......我最喜欢昙花了。多吹风，晚春的风最好了，我最喜欢。”
“我...我，很敬佩萧瑶姐姐。以身殉道，天下修士表率。可是她走了，你就只剩下一个人。”
“师傅......你不要怕。我们活的人，还是要开开心心的。”
“我......我替你先走一步。我去看看萧瑶姐姐，她一定...很，很记挂你。”
萧煜大惊，摇着头，哭着说：“不...不要，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他话还没说完，医修猛的将他推向一边。
大长老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上前来把他推出去。
“萧煜，你徒儿现在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医修说还有一个救命的法子，你看看你愿不愿意。”
萧煜大喜，扣住大长老的肩膀焦急道：“我愿意我愿意，你快说，你快说啊！”
原来妹妹当年留给他的剑穗上有大量的法力，可以用来补充沈清羽体内大量流失的生命力。
大长老看着他，又叹口气，“你也知道，死物终究是比不上活人的。不如拿出来做做好事，更何况沈清羽是你徒弟，你不心疼他，萧瑶也会心疼的......”
萧煜沉默了。
本命剑从他的身体里自行分离出来。
变成一个金色的剑穗。
安安静静地躺在手心里。
萧煜盯着剑穗看了很久，把它递给大长老，说：“逝者已矣。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