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溪醒来后,穿上衣服出了内间,看见顾勋还在睡着。蹑手蹑脚打算出去。
却被门口的一只毛笔绊倒,手臂磕在地上,蹭破了一层皮。
顾勋被突然的声音吵起来,下了床一看,沈溪抱着胳膊蹲在门口。他走上前去查看,看到沈溪的左手臂蹭破了一层皮,红红的,血珠从破溃处慢慢渗出来。
“这么不小心啊?毛手毛脚能做好什么事啊?”顾勋嘴上嫌弃,却拿了药箱过来给他包扎。
顾勋让沈溪坐在自己床上,命阿戒端了清水过来让沈溪清洗了伤口,又倒出药粉敷在他的伤口上,用干净的布给他包了。
“怎么摔的?”顾勋突然问道。
“是被门口的一只毛笔绊倒了。”沈溪用另一只手指了指门口,顾勋抬眼看去,地上果真有一只笔。
包扎好后,顾勋道“今日我要去军营,你乖乖待在这里需要什么告诉黎晋,不许乱跑。要是让我回来了知道你乱跑,有你好看的。”
话毕,也不管沈溪还没有回应,顾勋就大步流星出了门。
“还有”顾勋又折了回来“要是自己在这里闷得慌,就去书房看看书。练习一下研墨。”
“是,将军。”
顾勋这才离开。
五日来快马加鞭,李佑桓和李佑枫终于到了沂州。
一进城,沂州的知府就在门口迎接他们。
“臣见过太子殿下,肃王殿下。”
李佑桓示意他免礼,道“庄大人,你把城里的情况都如实告知本宫。”
“是”庄知府道。
“大坝决堤是二十五日前夜间,约摸子时,那时候百姓们都睡着,很多人来不及避难,死伤惨重啊。”庄知府叹了口气,继续道“还有城北和城西的粮仓也都让大水给冲了,微臣和吴大人也已经开放了自家的私粮,可收效甚微啊,如今城中百姓还有不少饿着肚子啊。”
李佑枫道“两位大人莫急,本王与太子殿下既然来了,就不会放任不管,你们只管放心。这次本王与太子从都城赶来救灾,特意带了几十石粮食来,今日午后就可搭起粥棚赈济灾民,两位只管放心。而且,粮食会源源不断运进沂州城,直到水患减退。”
听了这话,庄知府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长出了一口气,连声道谢,迎李佑枫和李佑桓进了府衙。
午后,城里就开设了四个粥棚,百姓们总算能吃上口热乎东西了。
从府里出来,顾勋先是去了军营里,宋朗月迎面过来。一个士兵接过他手上的缰绳,牵着马进了马厩。
宋朗月与他并排走着,开口道“那小公子接回来了?”
顾勋点点头。
到了营帐内,宋朗月拿出最近的布防图给他看。
“将军,最近夏国接连入侵其他国家,已经有几个小国被夏国吞并。我们梁国与夏国虽说签订了条约,互不侵犯。可是夏国国君阿斯楞向来出尔反尔,咱们不能不防啊。”
喝了口茶水缓了缓,宋朗月又道“还有一事,今早我接到张歇亭的密令,周国都城大硪城,已经被夏军攻占。”
顾勋惊了,连忙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
宋朗月一脸云淡风轻,望着他道“周国灭了。”
顾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我记得,淳贵妃就是周国的和亲公主。”
宋朗月点头道“将军记得不错,二十年前,梁国与周国开战,周国节节败退,周国的国君就送来了自己的女儿,用和亲的法子换取和平。”
顾勋若有所思,不过一会便叹气道“二十年前他们还能送公主过来和亲以换取短暂的平静,二十年后,也只能落得一个亡国的下场。”
俩人喝着茶,继续看着布防图。最近这段日子属实是不太平,北境和夏国接壤,两国之间向来明争暗斗。从前还有昌平王府镇守,如今昌平王与世子谋逆被赐死,李景璋派去镇守北境的林榭阁虽说也是将才,可年纪太轻,难免经验不足。
临近傍晚,顾勋这才回了府,门外小厮告诉他,侯爷与夫人吃了晌午饭就出了门,说是下个月才回来了。
进了书房,顾勋看见房里被清扫地还算干净,心里还算满意。书房里四处也找不到沈溪的身影。顾勋就折进房里找。
进了内间,顾勋看见沈溪坐在床上,捧着一本书在看。
“在干什么?”顾勋走过去坐在凳子上,沈溪见了把书放下。
“看书。”
一时间,相对无言。
顾勋开口道“书房你打扫得很干净,我很满意。”
听了顾勋这话,沈溪脸上露出笑容,又觉得不妥,很快压了下去。
“晚膳吃了吗?”
“没”
顾勋于是站起来,往出走说道“下床穿好衣服,和我去吃饭。”
一刻钟后,顾勋的房里放了一张小桌,上面是几道菜和一些解馋的小食。
“多吃点,过几天我闲了,教你武功。”顾勋吃着饭,略有点含糊地说。
沈溪点头应了,顾勋又开口“你以前有没有学过武功?”
“学过一点。”
顾勋将空碗放下,用帕子擦了嘴,又端起茶杯漱口。
“最擅长什么?”
“射箭。”
顾勋心里有了主意,起身拉着沈溪去了后院。命人竖了几个靶子,将一副弓递给沈溪,示意道“试试。”
此时,黎晋恰好也在后院训练暗卫,看见顾勋和沈溪在,便走了过去。
黎晋过来的时候,刚好沈溪的一箭射了出去。
“九环?”黎晋惊呼道。
“小公子,看来你还是有点本事的,走,陪本将军回书房。”
黎晋留在后院继续训练那些暗卫,顾勋则带着沈溪回了书房。
坐在桌前,顾勋摊开一张宣纸,道“过来研墨。”
“是,将军”沈溪听了这话,站到他旁边来替他磨墨。
“磨得还算可以,以前在北境的时候做过?”顾勋头也不抬,用余光瞥见沈溪的手腕,细瘦得像一根脆竹。
沈溪手上没停,只回他道“以前写字要用。”
言语间,一副赛马图跃然纸上,顾勋问道“好看吗?”
沈溪轻轻点头“好看。”
顾勋听得高兴,直接把画递给他“拿去挂你内间,把书架上面的那个盒子给我,白色布包着的。”
沈溪按照顾勋的要求拿了盒子下来。顾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盒碎银子。
“会算账吗?”
“会的。”
“那就好”顾勋把盒子塞进沈溪怀里“明日我和那几个都不在,你在府上乖乖待着。刘家铁匠铺子明日来府里修葺锅台,到时候你从这些银子里数三两银子给他们,可别数错了,要是多了少了本将军回来唯你是问。”
“是,将军。”
在沂州待了几天,李佑桓和李佑枫看似和和气气,实则暗自较劲。
沂州水患,百姓流离失所,如果在这个时候,谁能得到百姓们的拥护,谁就能占得先机。
庄知府披着蓑衣,紧赶慢赶跑过来,这几日又连着下了暴雨,河堤又涨了几寸。李佑桓就命令救灾的人一起挖渠引水,并用沙包垫高河堤。李佑枫则命人将粥棚都搬到地势较高的城东,让百姓们都暂时迁到城东。
过了半日,暴雨渐停。
看护粥棚的几个人赶紧重新生火煮粥,不消一刻钟,百姓皆相互搀扶,来了粥棚前领粥。
周国亡了的消息自从进了后宫,淳贵妃便整日魂不守舍,从前她是周国的永宁公主,如今,她只是个亡国的公主了。
赵书晴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她知道,亡国之后,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成了夏人的俘虏。从前金尊玉贵的皇子皇女一朝成了亡国奴,往日大周的尊严再也不会回来,他们这些皇族,被夏国的铁骑踏破了脸面。
芝华见着淳贵妃茶饭不思,只一味地伤心落泪,心里终究是难过。
“娘娘,您吃点东西吧?您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呀。”
淳贵妃也不理她,只一味伤心落泪。
“陛下到”太监高喝道。
李景璋径直走了进来,绕过爬在小桌上的赵书晴,坐了下来。
“贵妃,你的心情朕理解,只是你还要顾及着自己的身子。芝华,快扶你家娘娘起来。”
“是,陛下。”
又说了几句话,李景璋道“朕准备封窦贵姬为婕妤,可皇后偶感风寒,卧病在床,怕是不能主持册封典礼了,你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子,理应替皇后分忧。”
漪兰殿内,窦清绾正在和妹妹一起练习刺绣。
王公公带着圣旨来了。殿里的人立即便跪下接旨。
王公公高声道“贵姬窦氏,性情温和,端庄贤淑,着册为婕妤,赐封号容,迁居长定宫,九月初七行册封礼。”
“婕妤娘娘,接旨吧。”
窦清绾接过圣旨,又让采屏拿了银子给王公公。
送走了王公公,窦清绾又给宫里的下人们都给了赏钱。然后她带着窦清敏回房睡。午膳时候李景璋就说了,今晚宿在御书房,叫她不必等,早点歇着。
再过两日,窦清敏就要去汝南公主的柔福宫当差。最近她的礼仪学得极好,不仅嬷嬷们满意,就连前几天裕昭仪来她这儿喝茶闲话,也是对窦清敏的表现赞不绝口。
沂州的灾情在连日来的努力下总算是得到一点进展。
沂州城旁就是洑水河,又地势低洼,多雨水。所以沂州人都十分重视水患。只是这次水患半夜发生,百姓们根本来不及躲避,不少人甚至是睡梦里让大水给淹死了。
这两日,粥棚从每日餐时开放,变成了时刻开放。不论什么时候,只要百姓们过来了,都能喝上一碗热粥。
李佑枫见着李佑桓一个人靠着树在那里,上前道“大哥,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个人。”李佑桓叹口气,站直了道。
“谁啊,让大哥如此魂牵梦萦?”
“是桂秋。”
李佑枫知道他嘴里的桂秋是谁,张相的嫡女,从前他见过张小姐几面,温婉可人,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京城里颇负盛名。于是他笑道“大哥,你莫非是看上张小姐了吧?”
李佑桓被他戳破了心事也不反对。